寢殿裏維持片刻的安靜。


    夜紅綾倒也沒說什麽,很快寬衣沐浴,閉上眼靠坐在浴桶裏,任由溫熱的水流將身體包圍,連日來辛苦和疲憊慢慢化作身體的疏懶。


    丁黎盡心伺候在一旁,撩水給夜紅綾淨身,白皙嫩滑如凝脂般的肌膚看起來跟尋常大家閨秀沒什麽區別,倒不像是常年留在戰場忍受風吹日曬的武將。


    不過公主殿下半年多沒上戰場了,肌膚就算曾忍受過風吹日曬的侵蝕,這半年也該養了回來。


    纖細的指尖沿著肩胛、後頸一路輕輕揉按,恰到好處的力道,剛好可以緩解身體裏的疲乏,讓人舒服的昏昏欲睡。


    熟悉的氣息縈繞在鼻翼,敏銳的感官早已發揮了作用,可夜紅綾卻無知無覺般半閉著眼,任由那雙手在她身上遊走。


    沐浴小半個時辰,那雙手離開,隨即耳畔傳來丁黎熟悉的聲音:“殿下該起了,再泡下去水就該涼了。”


    夜紅綾眉心細不可查地鎖了一下,睜開眼,眉目泛著幽深,靜靜頓了片刻,隨即不發一語地跨出浴桶,任丁黎給她擦幹身體,披上一件柔軟寬鬆的寢袍。


    殿內青煙嫋嫋,沉香縈繞。


    夜紅綾抬腳繞過屏風走進內殿,視線裏映入一張俊雅絕倫的容顏。


    秀色可餐。


    腦子裏冷不防冒出這四個字,夜紅綾清冷淡漠的臉上卻不動聲色,就這麽沉默地盯著他看。


    身著一些雪白裏衣的青年,溫順而乖巧地跪坐在床上,柔順長發披落而下,微微抬起精致的下巴,露出白皙性感的脖頸和鎖骨,勾勒出魅惑天成的風情。


    煙籠寒水月籠沙。


    孤傲,冷漠,清冷,以及溫順,乖巧。


    無需主子開口吩咐,丁黎和靜蘭已帶著殿內所有侍女安靜無聲地退了出去。


    內殿隻剩下他們二人。


    夜紅綾依舊不發一語,身體甚至還閑適地朝屏風倚了過去,眸光淡漠,透著幾許漫不經心。


    “……主人。”青年開口,嗓音帶著久違的溫軟,“秋夜寒涼,屬下已經給主人暖好了床榻。”


    “什麽時候來的?”


    青年無辜地眨眼:“剛到。”


    夜紅綾淡淡又問了一遍:“什麽時候來的?”


    青年見蒙混不了,嗓音更軟了一些,帶著幾許撒嬌的意味,“許久沒見,主人一點都不想念屬下麽?”


    夜紅綾:“……”


    抬腳走了過去,她在床沿坐下:“什麽時候來的?”


    “主人猜猜看。”


    夜紅綾沒興趣猜,卻大致能判斷出來:“鳳棲梧離開的那天晚上。”


    帶著點篤定的語氣,讓青年俊美絕倫的臉上暈開了溫軟柔和的笑意。


    “主人早就知道我來了。”青年音色低沉悅耳,柔和繾綣,“卻故意不說。”


    夜紅綾沒說話。


    “我很高興。”嘴角抿出來的笑意,的確訴說了他心裏的高興,“主人對我的味道很熟悉。”


    夜紅綾沉默地注視著他自戀的表情,表情透著些許莫名的詭異。


    須臾,她淡淡開口:“你什麽味道?”


    嗯?


    青年眸光微抬,慢半拍回道:“男寵的味道。”


    夜紅綾嘴角一抽,嗓音波瀾不驚:“此番為何而來?”


    “為了給主人暖床而來。”


    “胡鬧。”夜紅綾冷冷低斥,“一國之君不思朝政,卻隻心心念念做個暖床人,成何體統?”


    身姿修長的青年聞言,乖巧而又略帶不服地辯駁:“屬下是主人男寵,給主人暖床也是職責所在。”


    夜紅綾定定地看著他。


    青年開口:“主人要收楚瑜為側夫?”


    夜紅綾沉默片刻,眉梢輕挑:“這才是你今晚突然現身的原因?”


    來了幾天卻一直隱在暗處沒有現身,今晚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她的床上,以這種毫不掩飾的方式霸道宣告他的存在,好徹底杜絕其他人的入侵。


    著實叫夜紅綾不知該說什麽好。


    “楚瑜雖然容貌生得不錯,但比起屬下來也差遠了。”青年低頭,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而且他是別有所圖,居心叵測,主人萬不可上了他的當。”


    上了他的當?


    夜紅綾語氣淡淡:“本宮沒那麽蠢。”


    當她是風流好色沒有腦子的草包嗎?


    綾墨抬眸,瞳眸裏映著她清冷絕豔的容顏,唇角的笑意泛著清晰的愉悅:“主人。”


    夜紅綾眉頭微皺:“叫我的名字。”


    “主人。”


    夜紅綾:“……”


    青年的語氣恭謹而溫順:“不管是貼身禦影衛還是男寵,公然直呼主人名諱都是犯了大忌。”


    頓了頓,“屬下若真直呼主人名諱,勢必會引起外人臆測。”


    “臆測什麽?”


    “臆測屬下的身份,以及屬下跟主人之間的關係。”青年回答,並微微抬眸,瞳眸溫順無辜,“屬下什麽身份才能正大光明喚主人的名諱?”


    夜紅綾道:“……”


    “主人想我麽?”他開口,說話的同時直接伸手攬著夜紅綾的腰,頭埋在她的肩上,帶著些許撒嬌的意味,“我想你了。”


    思念泛濫成災。


    夜紅綾沒說話,任他抱了一會兒,然後淡道:“起來,我要出去一趟。”


    “出去?”綾墨皺眉,“這麽晚了,主人還要去哪兒?”


    夜紅綾站起身,拿起檀木衣架子上的外袍穿上:“去韓尚書府一趟。”


    綾墨聞言,頓時明白了她的用意。


    禁軍統領韓墨因辦事不力被杖責三十,這件事的起因在寒玉錦,而寒玉錦此時卻身在公主府地牢裏。


    隻要夜紅綾不說,韓墨永遠不可能查得出寒玉錦的下落。


    不過韓墨受責間接也是因為夜紅綾造成,她去探望也算是人之常情。


    況且,韓家需要拉攏。


    綾墨沒再鬧騰,從床上起身,低眉垂眼伺候夜紅綾更衣,待打理妥當,才轉身去後麵的櫃子裏拿了一套黑衣長袍穿在自己身上,很快係好腰帶,恢複了修長嚴謹,淡漠寡言的模樣。


    夜紅綾瞥了他一眼:“你也要去?”


    綾墨回道:“屬下的職責是貼身保護主人。”


    夜紅綾於是沒說什麽,轉身往外走去。


    “主人很厲害。”綾墨抬腳跟上,低聲開口,語氣裏盡是讚服,“穆國的局勢比屬下預料中變化得還要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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