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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紅綾喝完一盞茶,抬眼望了望夜色,嗓音清淡:“起來。”</p>


    綾墨鬆了口氣,低低地道了聲“謝主人”,才沉默地站起身,低斂眉眼肅立一旁。</p>


    夜紅綾沒再多問什麽,很快起身回了西廂房。</p>


    次日一早,鳳珩調集了鳳家最精銳的府衛,足足六十人團團保護在錦蘭院裏裏外外,幾乎圍得密不透風,連一隻蚊子想飛進來也不易。</p>


    洗漱完,用過早餐,夜紅綾第二次進了鳳懷瑾的屋子,關門之前,她看著綾墨,淡淡開口:“這裏不用你守著了,去睡兩個時辰。”</p>


    綾墨點頭:“是。”</p>


    夜紅綾轉頭吩咐左右府衛:“在我出來之前,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p>


    說罷便關上門,轉身穿過雕花隔斷的紅木屏風,走到床前,看著臉上黑氣已經褪去了一層的鳳懷瑾,拉過一張椅子在床前坐了下來。</p>


    屋外響起一陣腳步聲,隨即傳來鳳珩跟府衛低低的詢問交談。</p>


    夜紅綾沒有理會,伸手把鳳懷瑾的身體挪了個位置,並扳過鳳懷瑾的頭,頭頂直對著她的視線。</p>


    取出裝著銀針的錦盒打開,從中抽出一根最細的銀針,刺破自己的手指,鮮紅的血液自嫩白的指尖溢出,夜紅綾眉眼沉靜,竟是直接用銀針在血液中滾過一圈,然後找準了鳳懷瑾的頭頂心穴位,將銀針慢慢刺了進去。</p>


    人體頭頂心是最脆弱的要害穴位,稍有不慎,頃刻間就有可能一命嗚呼。</p>


    而夜紅綾的手卻很穩,穩得不像是在對著一個人,而是對著一個沒有生命的布偶。</p>


    一根針慢慢紮入要穴,她很快又抽出一根,重複著相同的動作,刺進第一根針旁邊的穴位中。</p>


    鳳懷瑾沒有一點知覺,如石雕般沉睡著,可隨著細如發絲的銀針一根根刺入頭頂心,他麵上的黑青之色卻仿佛被什麽東西蒸發了一樣,慢慢褪去,一點點成了如紙般的蒼白。</p>


    時間慢慢流逝。</p>


    窗外太陽升起,屋子裏清涼之氣逐漸被炎熱取代,溫度一點點升高,鳳懷瑾頭頂周圍開始彌散出一層層熱氣,熱氣中夾雜著一種難聞的腥臭。</p>


    夜紅綾絕豔白皙的臉上亦是沁出了一層薄汗,指尖均勻輸出的真氣維持著銀針的溫度,將凝聚在頭頂處的蠱毒一點點通過蒸發的方式逼出體外。</p>


    蠱毒是毒也不是毒。</p>


    不能用尋常的方式解毒,卻能通過特殊的手段把蠱轉化為毒——而這種方式,世間知道的人並不多。</p>


    不知過了多久,夜紅綾輕輕籲了口氣,收回真氣,抬手以袖子拭去額頭上的汗水。目光落在留在發絲間的幾根銀針上,須臾,伸手把銀針一一抽了出來。</p>


    原本細小幹淨的銀針表麵裹上了一層黑,幾乎看不出銀針原本的顏色。</p>


    將幾根泛黑的銀針擱置一旁,夜紅綾又抽出錦盒了一根稍長些的銀針,再次刺破自己的食指,將新鮮的血液滴到鳳懷瑾濃密的發絲間。</p>


    一滴又一滴。</p>


    血腥氣縈繞在鼻尖,跟空氣裏尚未散去的腥臭味融合在一起,氣味著實不太好聞,夜紅綾卻始終麵無表情,便是連紮破自己手指放血的舉動都從容平靜得很,像是紮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手一樣。</p>


    鳳珩在門外焦灼地踱著步子,卻也不敢弄出太大的聲音,怕影響到屋子裏的淩公子,直到看見綾墨從西廂房走出來。</p>


    一身黑袍的少年容貌看起來普普通通,可氣質冷漠,渾身充滿著寒峭凜冽的氣息,怎麽看都不像是個普通的隨從。</p>


    鳳珩眼神深了深,越發肯定淩公子來曆不凡。</p>


    身份、來曆、名諱都可以作假,氣度卻是無論如何都偽裝不了的東西,尤其是在見多識廣的人眼中——淩公子和他的隨從綾墨都是連鳳珩這樣的老狐狸都看不出深淺的人,就算現在有人說他們隻是尋常的來曆,鳳珩也絕不會相信。</p>


    外麵的太陽移到了頭頂偏斜的位置,離午時已經不遠,綾墨遵著夜紅綾的吩咐休息了兩個時辰,此時兩個時辰已經過去,而夜紅綾還沒有從鳳懷瑾的屋子裏出來。</p>


    “綾墨公子。”鳳珩低聲開口,“你家公子大概還需要多久能好?”</p>


    綾墨緩緩搖頭:“不知道。”</p>


    鳳珩聞言微默片刻,換了個問題:“我能不能知道,綾墨公子這一身功夫是從何處學來的?”</p>


    綾墨瞥了他一眼。</p>


    “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鳳珩淡淡苦笑,“昨晚發生的事情綾墨公子也看到了,刺客接二連三闖進家裏來。鳳家偌大的府邸,這麽多的護院居然沒一個是對手,幸虧有綾墨公子守著房門,否則懷瑾隻怕危險。”</p>


    頓了頓,他輕輕歎了口氣:“所以我想,若懷瑾身邊也能有綾墨公子這般身手的高手保護,我定然能放心不少。”</p>


    鳳家家大業大,作為鳳家唯一嫡子的鳳懷瑾以後會是繼承家業的唯一人選,做生意之人走南闖北,所遇到的危險也多。</p>


    以前鳳珩一直以為鳳家養的護院足夠多,不管是家裏跑腿的,還是專門負責保護主子們安全的護衛,鳳家都綽綽有餘。</p>


    可現在他才發現,以前那是沒有遇到真正的危險,若真有人要針對鳳家,鳳家這些平常看著身手不錯的護衛們當真起不了多大作用,尤其是遇上那些究竟訓練的暗衛死士一流。</p>


    綾墨沉默地走到門前站著,冷漠不發一語,眉梢眼角處處縈繞著凜峭寒氣。</p>


    於是鳳珩了然,他又吃了個癟。</p>


    莫怪是淩公子的隨從,這主從二人性情實在相似,最擅長讓人吃癟。</p>


    鳳珩有些挫敗地歎了口氣。</p>


    昨日之前他一直是威風凜凜的鳳家家主,就算懷瑾中毒,他愁眉不展,但這並不影響他在外人麵前的地位。可他現在才發現,他這鳳家家主的身份在這對主從麵前卻根本是形同空氣。</p>


    輕微的腳步聲在門後響起,綾墨眉眼微動,轉頭看向被拉開的房門,視線裏映入夜紅綾略帶蒼白的臉,心下驟然一緊:“主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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