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黎望聽了這話,驚得瞪大了一雙眼,竟是半天吐不出半個字來。蘇悅菡隻管緊握住他的手,示意小末子上前,走到床邊挪開了被褥,暗暗動了一個機關,就見床上裂開了一條三尺見方的空來,再一遞眼色,小末子便從那空擋鑽了進去,一轉眼的功夫便沒了人影,隻聽見悶悶的聲音輕輕從底下傳來,“可以下來了,奴才已經掌了燈。”


    眾女子沒有一個不怕不慌的,隻是驚魂未定地去看蘇悅菡。蘇悅菡堅定點頭道,“各人扶好自己的主子下去吧,本宮跟皇上也會一起出去的。”


    雖然是每個人都被惶恐不安所覆蓋,但是蘇悅菡渾然天成地便具有一種讓人安心與信服的能力,此時眾人看阮黎望也並不發話,蘇悅菡卻又說的如此鎮定,便也隻好橫了一條心,挨個地下去了地道之中。


    阮黎望仍在震驚中久久不能平複,眼看著麵前的一幕,如同傻了一般,待到殿內隻剩下蘇悅菡、春暖、孫福圓與他時,才幾乎有些癲狂地搖晃著蘇悅菡的身子低吼道,“小荷,這是為何,為何朕與嬪妃們要連夜從這裏逃走?這裏何時會有了這樣的一條密道,小荷,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蘇悅菡趕緊捂住了阮黎望的嘴,跟孫福圓死拖活拽地才也把他拉進了密道之中,小末子這才又按動機關,那洞口便在眼前牢牢地封死,蘇悅菡這才放開了手,筋疲力盡地喘著粗氣看著一直掙紮不休的阮黎望,說道,“皇上臣妾知道您現在心中肯定是驚疑,可是您說過是信臣妾的,那就信臣妾隻是為了保護您免受奸人陷害才隻得如此,此前不方便與您說,也有種種顧慮,等來日安頓下來,臣妾一定與您說個明白可好?”


    蘇悅菡讓小末子帶著人往前邊走去,阮黎望卻跟腳底下生了根似的,一步也不邁動。蘇悅菡著急道,“皇上,再不快走,隻怕有人發現了這裏,想走也是走不脫的了。”


    阮黎望卻隻是抬頭死命地敲打著入口處,嘴裏嚷嚷著,“什麽奸人要害朕,這是朕的皇宮啊,朕從這裏出去要去哪?宮中不是有禦林軍把守嗎?怎麽一點動靜也沒有,你到底是聽誰說的有人要害朕,朕為何一點也不知曉是何人?”


    蘇悅菡無法,隻得說道,“皇上,臣妾與朝臣們早就與您說過要提防淮王,可是您卻始終不願相信他早有了不臣之心,如今他的私兵早些時日母後還在時就已經潛進了京中,借著母後賓天的名義,他現在裏在京城,正是運籌帷幄之中啊。臣妾夜裏得了父親的加急密報,隻說京城中淮王的私兵已經秘密集合在了一起,正往皇城處開來,此時不走,臣妾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上難道等著淮王甕中捉鱉嗎?”


    “七皇叔?”阮黎望再次驚異地長大了嘴,捏住蘇悅菡肩膀的手,抓的她生生的疼,他卻也顧不得,隻是一股腦地問道,“七皇叔要害朕?如何可能?自小七皇叔就對朕最好,還沒封王那會兒,他住在宮中,朕若是受了罰,總是七皇叔去給朕求了情的,如今又怎麽可能害朕。而且皇叔身子還病弱著,怎麽卻有氣力做什麽大逆的事,小荷,定是你弄錯了,定是你爹弄錯了,咱們快回去,這樣連夜地跑出去,豈不是鬧了太大的笑話。”


    蘇悅菡看與阮黎望怎麽也說不通,時間卻再也不能耽擱下去,一狠心道,“皇上難道不記得母後說過的話了嗎?臣妾與父親永遠是為了皇上好的,絕不會害皇上,皇上若此時還依舊不信臣妾的話,臣妾願以死明誌,隻求皇上在臣妾死後,速速跟著小末子他們離宮,宮外自有父親安排好的人接應,日後您聽著父親的話就好,他定會想方設法助您清除賊黨,重振朝綱。”


    阮黎望見蘇悅菡竟說了這樣以死明誌的狠話,一時間傻愣地站在那,完全六神無主不知所措了起來,蘇悅菡見狀趕緊說道,“孫福圓,還不趕緊架著皇上快走。”


    孫福圓到底是機靈的,聽了這話趕緊著拉起傻呆呆的阮黎望就走,再不給他一點掙紮的餘地。


    阮黎望其實也沒了掙紮的力氣,這一會兒腦子裏早就亂成了一鍋粥,腳下邁著踉蹌的步子,隻管任由孫福圓拉著。可是一邊走,卻又一邊問道,“那母後怎麽辦?還沒到下葬的日子呢。朕總要讓母後入土為安啊。”


    蘇悅菡也是急急地推著阮黎望往前走著,嘴裏說道,“母後那邊,淮王再如何,也會依舊下葬的,他冒著如此的天下之大不韙,卻也不敢做這樣明目張膽的事,他到底也姓阮,母後到底也是阮家王朝的太後。”


    “可,可是,他,那他是要做皇帝嗎?他這樣造了反,做了皇帝,難道就不怕天下之大不韙,就能堵住悠悠之口?”


    “父親說,他自會找個像樣的借口的。若是你在宮中,他定會先悄悄要了你的性命,再打著為你報仇的幌子給臣妾與臣妾父親扣上個什麽罪名,然後算他清除逆黨有功,名正言順地當皇帝。此時皇上出了宮,他也不定還會尋個什麽樣的借口就是了。”


    阮黎望聽完,便從此再未說過一句話,蘇悅菡看他緊鎖著眉頭,一臉茫然失措的表情,心中到底也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信了淮王會造反的話。好在此時已經在通往宮外的路上,並且暗道裏一片寂靜,至少證明淮王此時還沒明著出兵,或者說是出兵了卻也還沒找到他們的逃遁之處,並未追來。


    暗道甬長,一行人走了一個多時辰,才終於走到了出口。外邊的天依舊是漆黑如墨,出口處卻已經是一片樹林,樹林中隱隱有幾輛馬車,這會兒看見這邊有人出來,馬車中便疾奔過來一人。待走到近前,蘇悅菡才看清來人的模樣,竟是長兄蘇霈瑉,不知怎麽,原本一直強自鎮定的神經,在看到長兄的那一刻,忽然就潰不成軍,眼淚再也止不住地便落了下來。


    蘇霈瑉憐惜地伸手替蘇悅菡抹了淚,才轉身跟阮黎望請了安道,“皇上,請上車吧。”


    三輛馬車將將地擠開了出宮的眾人,馬鞭一響,便馬蹄飛揚地朝著密林深處奔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已是漸漸地亮了起來,馬車才停住了前進的步伐,車簾一挑,蘇霈瑉跪在馬車外道,“請皇上下車,先在此處暫時落腳。”


    阮黎望早就一如老僧入定般傻坐了多時,這會兒卻也不問,起身就下車,甚至忘了讓蘇霈瑉起身,還是蘇悅菡晚一步下車,把兄長攙起來道,“大哥,這是哪裏,咱們日後就在這邊了嗎?還是另有去處?”


    “父親一會兒會和其餘的家人來這邊與咱們回合,到時候會說咱們之後去哪裏,這裏也不過是臨時落腳罷了,畢竟這麽多的人一起長途跋涉總不是個事,總要先看看有些人是不是要送回娘家去的。”


    “那她們若是回去,會不會讓淮王抓了,問出咱們的去處?”


    “所以,咱們現在也並不知道要去哪呢,隻等送走她們再說。至於這裏,一路來時,馬車都是密閉著,想來再讓她們來,她們也是找不到的。”


    蘇悅菡這才走上前兩步,看著嬪妃們一一下了馬車。也都是無措地看著他們這邊,而阮黎望隻是負手望著眼前的房子發呆,依舊是不語。


    麵前是一個兩進的院子,看起來還算寬敞的樣子,此時正是春天,院子雖然陳設簡單,卻是花草極其蔥鬱,別有一番野趣。


    蘇悅菡過去拉了阮黎望的手說道,“皇上,咱們且先進去歇著吧,此時你再若有什麽話問臣妾,臣妾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阮黎望失神地看了蘇悅菡一眼,默默地點點頭,便與蘇悅菡一起進了院子。到了院落中,問明了蘇霈瑉便讓孫福圓帶著阮黎望先下去歇著,然後才與宮妃各自安排著,自然也是免不了解釋幾句,“諸位妹妹,今夜事起倉促,本宮未能事先與妹妹好生計較,便把你們帶來了此處。原是宮中有賊黨伺機對皇上不軌,今日夜裏便要起勢。皇上的大軍尚在西北,鞭長莫及,宮中禦林軍卻是人數又少,雖也是各個精銳死忠,卻還總是怕寡不敵眾,真到了那時,皇上再想出宮也怕來不及了,所以本宮才出此下策,也讓妹妹們受委屈了。此處不比宮中,妹妹們也就先將就著,明日裏咱們再做計較。”


    那些宮妃聽了蘇悅菡的解釋,雖然仍是惶恐不安,到底心裏也明白是出了什麽事,她們其中大多數人都是剛入宮就逢太後大喪,連冊封也是來不及的,此時又趕上這事,也隻能大歎自己命苦,嘈雜了會兒終究也折騰了大半夜,也就由人引著,先下去歇著了。


    蘇悅菡這才趕緊去找阮黎望,進了最裏間的屋子,就見他正正襟危坐於案前,直衝著門口發呆,蘇悅菡上前拉起他道,“皇上如何這麽直挺挺地坐著,若睡不著,榻上靠一靠也是好的啊。”


    阮黎望便也就聽話地隨著蘇悅菡靠在了榻上,蘇悅菡坐在他的腿邊柔聲道,“皇上,此時再有什麽想問的話,您便問吧,”


    阮黎望認真地看了蘇悅菡半晌,第一句問出的話卻隻是,“小荷,你會一直跟著朕的是吧,無論到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朕本癡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紅桃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紅桃四並收藏朕本癡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