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有些晃眼,蘇悅菡逆著光,看不清阮黎望此時的表情,隻是覺得語氣中倒也無太過惱怒的痕跡,卻仍是請罪道:“皇上恕罪,臣妾小字小荷,臣父、臣母與相熟的親友都是這麽稱呼臣妾,臣妾與馮太醫自幼相識,也是喊慣了的,剛剛馮太醫與臣妾偶然說起家中諸人一些往事,一時順嘴忘了稱呼,還請皇上寬恕馮太醫的失禮和臣妾的無狀。”


    阮黎望扶起蘇悅菡伏下去的身子,聲音仍是有些悶悶的,卻開口道,“朕沒有怪你們的意思,隻是剛才聽了,覺得新鮮,原來梓童小字小荷。倒是聽著挺好聽。”


    “是,臣妾生在荷花盛開的日子裏,名裏用了個菡字,小字就用了個荷字。”這話原本大婚當日裏便是蘇悅菡想要告訴阮黎望的,卻因那日他的冷漠而無了開口的欲望,此時再說,卻忽然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也不過是不到一年的時間,麵前的阮黎望好似早不是那一日的阮黎望了吧?而自己又何嚐是當日的自己。


    “嗯,梓童的名和小字都很好聽。”阮黎望說道,自然而然地去牽了蘇悅菡的手。


    “皇上下朝了嗎?這是要去哪?”蘇悅菡這才想起問道。


    “嗯,朕才去了鸞闕宮找你不在,便想著先去給母後請個安,再去鸞闕宮的,不想在半路就遇到了你,梓童這是要去哪裏?”


    “臣妾從二皇弟那邊出來,也是要去看看母後。”


    阮黎望聽聞一笑,握著蘇悅菡的手便又緊了幾分道,“那剛好,咱們一起過去。母後身子若是還好,咱們也是許久沒有一起陪著母後用膳了,正好就在綿福宮用了午膳再走。”


    太後這一日身子倒是還算爽利,此時趁著陽光不錯,日頭也不算毒,正在院子裏散步,聽見通傳,抬眼就看見牽手而來的阮黎望和蘇悅菡,清冷的麵上不覺就掛上了一抹笑容。


    難得三人一起用午膳,太後瞧著麵前的小兩口相處似是比初時果然親熱了許多,心中自然是歡喜,老人們最多想著永遠是子嗣,於是便也勸道,“望兒最近操勞國事,聽說極是辛苦。隻是再辛苦也是要顧著自己的身子的,有悅菡照顧著,哀家自然是放心,可是望兒自己也別仗著年輕,就不在意,知道嘛?”


    “兒臣知道,謝母後關心。”


    “再有,如今你與悅菡大婚也是快一年的時間了,以往若說是你們之間尚不熟悉,哀家也不催著,今日哀家看,你們也是感情甚篤,如何悅菡肚子裏還沒個動靜?是望兒近來操勞國事冷落了悅菡,還是身子骨哪不舒坦,沒仔細著瞧瞧?”


    蘇悅菡倒是很冷靜地接話道,“母後,兒臣往日裏也與您說過,是兒臣身子骨不爭氣,氣血虧虛不宜受孕,不過這些日子也是緊著調養呢。母後您也莫要太急,即便是兒臣身子不好,再有幾月,後宮充實,也不怕皇上無法綿延子嗣的。”


    阮黎望聽了太後這話,卻是有些窘,急著端了茶去喝,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可是聽了蘇悅菡的話,卻不禁又是一嗆,一下子就咳了起來。


    蘇悅菡忙著去幫阮黎望順氣,太後笑望著她倆,等著阮黎望順了氣才又道:“悅菡,那哪會一樣啊,雖說日後後宮嬪妃多了,哪個有了孩子都是望兒的子嗣,都是咱們皇家的枝葉,可到底你是皇後,隻有你的孩子才是嫡出的正統。好在如今你們也還年輕,倒是也不那麽的著急,可是現在想想,先帝那會兒,像望兒這麽大的時候,哀家卻也是有了長公主了的,隻是那孩子命薄……”


    蘇悅菡見太後眼中有了哀戚的神色,趕緊打斷道,“母後,現在天雖還熱著,卻是也入了秋,臣妾讓內務府那邊撿著今年才進貢來的錦緞給您做了幾件厚些的衣裳,一早說送來給您試試,到不知道可還合身,暖和不?”


    太後聞言斂了愁容微笑道,“試過了,很是暖和合身,樣式也好看。隻是哀家老了,哪還需要這麽多新衣,倒是悅菡,別光想著哀家這老婆子。自己也要添置些新衣,人年輕,生的又好看,別辜負了這青春美顏。”


    蘇悅菡含羞垂首道,“母後謬讚,兒臣哪裏稱得上好看,您也不是未見過四公主的,還有過幾日要上選的秀女,兒臣這幾日看了不少的畫像,那才是各個美貌如花的。”


    太後掩麵而笑,嘴裏說道,“悅菡就是恁的謙遜。”


    阮黎望不禁在一邊嘀咕道,“就不知梓童的眼睛是怎麽看的,要朕說,梓童這樣子才是讓人看著最可心的。”


    太後和蘇悅菡都聽見了這句低語,太後麵帶欣慰地微微頷首,蘇悅菡麵露羞赧,卻又不禁有些意外地瞟了眼阮黎望。


    阮黎望卻隻是低頭吃菜,邊吃邊讚道,“母後這裏的菜,兒臣平日裏有幾樣還真是從未吃過的,好吃的緊。”


    “你素來隻喜歡食葷,哀家上年紀口味清淡,專門撿了些素菜來吃,自然是你未吃過的,倒不知你何日裏也轉了口味呢。愛吃,就多吃些,偶爾吃些清淡的,對身子也是大有裨益的。”


    一餐午膳,三人說笑著,倒也吃的開懷,太後的精神也比往日好了許多。吃罷了午膳,太後要歇著,帝後二人出了綿福宮,也不上轎輦,阮黎望隻管拖了蘇悅菡的手就走,邊走邊說道,“這午膳不知不覺就用的多了,還是要走幾步消消食的。”


    蘇悅菡便跟在身邊,輕笑道,“皇上若是也喜歡吃這些,以後臣妾也張羅幾樣可口的素菜給您就好,可是再好吃,也沒得一次吃的太多,總是對龍體不好的。”


    阮黎望聽了就隻是笑,似小孩子一般,帶著點傻氣。一邊走,一邊扭著蘇悅菡的手,猶猶豫豫地似乎有話要說,蘇悅菡被他拽得難受,幾次側過頭去看他,他卻也並不說話。二人踱步回了鸞闕宮,蘇悅菡問阮黎望是否要歇個晌午覺,阮黎望隻是搖頭,蘇悅菡便隻叫人泡好了茶端來,沒喝幾口,外邊就有人傳說,內務府拿了各宮新添的衣裳服飾的單子來讓蘇悅菡過目,蘇悅菡盈盈起身,跟阮黎望施了禮便要出去。阮黎望此時卻躑躅著忽然開口道,“梓童,朕以後也喚你小荷可好?”


    蘇悅菡微微一愣,遂笑答:“皇上不嫌臣妾小字太過小氣,願意這麽稱呼臣妾,臣妾自然高興。”


    阮黎望聽了,原本略有不安的神情一下子鬆弛了下來,帶著幾分欣然輕喚道,“小荷……”


    “臣妾在。”蘇悅菡躬身應道。


    “嗯嗯,朕就是喊一下試試,那,那個,小荷去忙吧。”


    下午間的阮黎望似乎開懷了不少,偶爾看折子略略皺了眉頭,卻不一會兒也就展開,西北的災情和邊患仍是未有緩解,倒是南邊的災民安置妥當,大得人心,也算是一樁讓人鬆心的事。晚間阮黎望便刻意讓孫福圓囑咐著禦膳房又多加了幾道菜,也算是小小慶祝下。


    蘇悅菡見阮黎望這一天比前幾日少了幾分愁容,心裏也是鬆快了許多。也就聽著阮黎望念叨著朝廷上的事,有些處理得好的,阮黎望言語間便也免不了有幾分自得,蘇悅菡也就緊著奉承幾句,阮黎望就更開懷了幾分。


    晚膳撤下,阮黎望依舊是還未走,拉著蘇悅菡在院子裏吃茶賞月,再有半月便是阮黎望的生辰,蘇悅菡也就問起該如何慶祝。阮黎望隻道,如今雖說朝堂上的事有了緩解,少了些憂慮,畢竟還不是天下太平之時。況且,離著先帝孝期也還有些時日,實在沒有大肆慶祝的必要。“小荷,隻朕與你夫妻二人,加上母後和朕的幾個還在宮中的兄妹一起吃個飯就好。這生辰之日,朕也隻是想著與朕最親近的一起吃杯酒,說些貼心的話就是。”


    “皇上聖明,您既心係天下與百姓共甘苦,又念著家人親情,真是無一不周到。”蘇悅菡讚道,雖是奉承,卻也有幾分由衷。


    阮黎望自然十分受用,美滋滋地牽了蘇悅菡的手道,“這入了秋,晚上也有些涼意了,雖是難得的涼爽舒服,但是小荷身體弱,還是別太吹了風,回頭身子不舒服,咱們進去歇息吧。”


    “臣妾謝皇上關心。”蘇悅菡被阮黎望牽著手進了殿內,這些時日以來,阮黎望對她總是會有忽然的溫存款款,起初還有幾分惶恐,幾日下來倒是也習慣了,並不再覺得有什麽,隻是覺得阮黎望這人若是想要對誰好,的確還是有些手段的,就不知日後後宮中人多了起來,他各個都討去了歡心,可是不是會鬧得個爭風吃醋,雞犬不寧了。


    入夜,阮黎望與前幾日一樣沒有走,還是歇在了鸞闕宮中。蘇悅菡緊張了幾日之後,發現阮黎望每日隻是極其自然躺在身邊,至多也不過是會握了她的手,忌憚之心也就漸漸淡了。


    這一日,躺下不久,阮黎望卻忽然翻了個身對著蘇悅菡道,“小荷,母後說的也是,不如咱們要個孩子吧。”


    蘇悅菡一驚,趕緊道,“皇上,臣妾身子確實不好,體質不宜受孕,不如晚幾日等臣妾調養好了再說?”


    “這受孕一事,說是跟身子有關,其實也是個緣分的事。”阮黎望語氣極是溫存平和地說道,仔細地看著蘇悅菡的表情。


    蘇悅菡一時語滯,不知要說些什麽,躊躇間,阮黎望忽然翻身而上,整個人壓在蘇悅菡的身上。蘇悅菡大驚,下意識地便是一個猛推,這下許是用力太大,蘇悅菡一時還沒醒過來是怎麽回事,就聽阮黎望哎呦一聲,整個人跌下了龍床,四腳朝天地仰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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