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黎望是個怎樣的人呢?蘇悅菡一時倒還真有些說不出。


    初見麵的阮黎望是個默然而清冷的人,麵上似乎從來無有過一絲的笑容,脊背永遠挺得筆直,眼神永遠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倨傲與疏遠。話不多,卻每一句都帶著冰碴般的冷硬。


    成為皇帝之後的阮黎望,帝王的做派隻有更勝了些,暴躁的脾氣和沉不住氣的性格卻也凸顯了出來,比如,那不由分說的一巴掌,就可以那樣不問因果地在扇蘇悅菡的臉上。


    現如今的阮黎望呢?半年多的時間相處下來,蘇悅菡眼中的阮黎望,漸漸脫離開那層繁複隆重的帝王外衣,卻不過是個再普通沒有的男子,甚至還遠稱不上是男人,僅僅是個少年。他會耍賴,他會使一些小孩子才會用的把戲,他卻沾沾自喜,洋洋得意。他有他依舊要保有的帝王風度,卻時常又忘了去端起該有的架子。他會慌亂,會失落,會緊張,甚至偶爾還有些小心翼翼的討好。


    蘇悅菡其實並沒有試圖去了解過阮黎望這個人,太多瑣碎而操心的事情,讓她無暇太多顧忌身邊的這個男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滿足於如今這樣不遠不近的距離,更讓她不想探究她的夫君到底是個什麽性情。如今吳熙妤這樣一問,一時間卻還真找不出合適的話來描述阮黎望。


    看蘇悅菡有些呆愣,吳熙妤有些怯怯地問道:“皇上是不是很難接近的人呢?一日間見過兩次,說的話卻不過半句。”


    蘇悅菡聞言這才一笑:“公主放心,皇上是個很隨和的人,日子久些,公主就知道了,也不過是同著生人,麵冷了些。”


    吳熙妤羞答答地笑,就又往蘇悅菡身邊膩去,“皇後娘娘,您比我年長,我日後就喊您皇後姐姐可好?”


    蘇悅菡便去握了她的手,親熱道,“公主若是不嫌棄,喊本宮姐姐就好,反正早晚也是自家姐妹的。”


    那粉嫩的小臉就又紅了幾分,低了頭去吃粥,還忍不住偷眼再去看蘇悅菡的表情,水靈靈的眸子裏全是好奇與期盼。


    蘇悅菡就也忍不住笑,這可愛的公主倒跟阮黎望真似是天生的一對。到底都是皇家子嗣,嬌寵得過了頭,便總有一種小孩子般長不大的心性。隻是阮黎望做了皇帝,便不得不麵對自己肩負的責任,而這公主卻依舊可以沒心沒肺地留著自己那份天真,這麽想著,倒也多少有點同情起阮黎望來。


    吳熙妤這一上午便似粘在蘇悅菡的身邊,蘇悅菡去到哪裏她就跟到哪裏,沒完沒了的問題,弄的蘇悅菡倒也有些煩惱了起來,隻想著若是這公主在宮中呆的久了,日日如此,還真是什麽也沒法子去做了。隻好琢磨著要給她找點什麽事情做,從綿福宮看望了太後回來,蘇悅菡忽然想起阮黎望養的那隻輪輪,最近阮黎望這麽勤勉於政事,隻怕更是沒工夫照管那小東西,倒不如要來給吳熙妤做個伴兒,也省得自己她被纏的手足無措。


    給吳熙妤張羅著午膳,這公主倒不是個挑剔的人,原本還刻意找了擅長烹飪吳越那邊菜肴的廚師,公主殿下卻說不如嚐嚐這邊的菜,還有個新鮮,反倒更省事了些。


    用過了午膳,與吳熙妤在庭院裏曬著太陽,蘇悅菡打發春暖去找孫福圓問問,好不好把輪輪抱來陪公主幾天。


    也不過一刻鍾的時候,輪輪被抱來了,卻是阮黎望親自抱了來。


    吳熙妤瞬間就安靜了下來,隻是那翦水雙瞳一眨不眨地直盯著阮黎望和他懷裏那雪白的小狗。輪輪見了蘇悅菡便搖頭擺尾了起來,幾下就從阮黎望的懷裏掙了出來,滾到了蘇悅菡的腳邊,哼哼唧唧地去扯蘇悅菡的裙角。蘇悅菡笑嘻嘻低頭看看自己撒歡的小狗,才對著阮黎望說道:“皇上,都是臣妾的罪過,這麽點兒小事,哪還敢勞皇上的大駕親自地送過來,若是它不讓春暖抱,也就派個小太監抱來就是。”


    阮黎望幹笑了下,道:“朕正巧也是想著過來看看梓童,說幾句話。”


    蘇悅菡了然地笑笑,眼睛瞥了下躍躍欲試著要去抱起輪輪的吳熙妤道:“正巧四公主也在,皇上就在臣妾裏喝杯茶,聊聊再走吧。”


    稍一遲疑,阮黎望點點頭說,“也好。”


    兩個人目光就又瞥向吳熙妤和輪輪,那輪輪從來都是個有脾性的家夥,哪肯生人輕易碰它,吳熙妤才摸到它的毛,它就警惕地呲牙站住,喉嚨裏開始發出危險的咕嚕聲,蘇悅菡見了,趕緊把輪輪抱起來道:“公主莫心急,這小東西還是個會認生的呢,真若是逗的急了,仔細它咬了你。再有會兒功夫,等它與你熟了,你不來抱它,它沒準兒還會去磨著你。”這麽說著,卻還去瞄了眼阮黎望,心裏琢磨著,這輪輪其實倒還真跟它的主人脾氣差不多。


    吳熙妤有些失望地收回了手,就跟著蘇悅菡和阮黎望進了內殿裏,落座,喝茶。


    到底還有些小女孩兒的嬌羞,性子雖是直率、歡脫,吳熙妤麵對著那個即將成為自己夫君的男人,卻也難得的沉寂了下來,隻是偷偷地瞄著阮黎望和蘇悅菡說話,沒再插嘴問東問西。


    有個吳熙妤在跟前,阮黎望也比平時少言了些。隻是便跟蘇悅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茶水,聊著天氣,聊著太後的身體和宮殿的修整,一邊眼神也在蘇悅菡與吳熙妤之間淡淡掃過。


    吳熙妤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即便見過了太多國色天香的阮黎望也不得不承認,初見那一刻,果然是有眼前一亮的感覺。可是這會兒再又仔細地去瞧,仔細地比較,他甚至也承認這吳熙妤生的比喬羽菱還好看了幾分,可是坐在他的皇後身邊,卻也不過就似個嬌俏的玩偶一般,既是缺了靈性,又少了幾分氣度。蘇悅菡的五官平凡無奇,渾身卻散出的一種光華與風韻,會讓任何絕色女子在她身邊,都顯得黯然了幾分,這讓阮黎望不禁也是嘖嘖稱奇,心裏還不覺隱隱有了點似是自豪之感。


    蘇悅菡並不知阮黎望心中此時所想,隻是看他一個勁兒地看了自己又去端詳吳熙妤,心中隻覺暗暗好笑,想了下說道,“皇上,臣妾這才忽然想起來,何太妃這幾日情緒才好了些,身子又不太爽利,一早就該去看看的,忙這忙那的倒給忘了個幹淨,您陪著公主說會兒話,臣妾先去探探何太妃,一會兒再陪您說話。”


    “哦。”阮黎望應著,有點木呆呆地從蘇悅菡手中接過遞過來的讓他抱著的輪輪,心裏忽然有些失望。蘇悅菡見他發傻,趕緊說道:“皇上,您就跟公主說說這輪輪的事吧,喜歡吃什麽,玩兒什麽的,讓公主也跟它熟悉熟悉,這幾日就留下給公主做個伴。”


    “哦。”阮黎望仍是呆愣地應了,仰頭看著蘇悅菡。蘇悅菡似是帶著些鼓勵地對他一笑,便回身要走。邁開一步,卻想起什麽似的回頭道:“春暖,你留下伺候著皇上跟公主,菱兒陪著本宮走一趟吧。”


    喬羽菱已經呆立了許久,聽見蘇悅菡喊她,便順從地跟到了身邊,蘇悅菡再盈盈地施了禮,要告退。阮黎望忽然突兀地問道:“梓童是去找馮太醫?”


    蘇悅菡微怔,旋即笑答:“給何太妃問診的是許太醫,臣妾倒是要找許太醫去問問何太妃的身子如何的。”


    阮黎望也是脫口問出,此時便有些尷尬,趕緊點點頭,就低了頭去順著膝上抱著那輪輪的長毛。蘇悅菡也就不多耽擱,帶著喬羽菱去看何太妃。


    何太妃的身子其實也當真並無大礙,不過也就是總想弄些動靜來引人注意,蘇悅菡來的勤快些,她心裏就踏實些,有一日未來,便要生出些事來,鬧著出宮的事鬧久了,也怕蘇悅菡真的翻了臉,她那病弱的兒子真若是與她分出去單過,還未必能指望的上,可又怕不鬧這事就沒人理睬,於是一早也就是嗓子有些疼,卻就放大成了渾身不自在。


    蘇悅菡呆了片刻,許太醫問了診之後聊了幾句,也就明白了何太妃這點心思,當下就更是和顏悅色地陪著她聊天,又多誇讚了幾句二皇子如今身子愈發的壯實了,功課上也進步得極快。直到何太妃眉開眼笑了,才告辭出來。


    蘇悅菡回到鸞闕宮時,阮黎望卻已經走了半晌,宮裏隻剩下春暖看著吳熙妤與輪輪那倆,一人一狗互相對峙著,臉上都是同樣的表情,瞪得溜圓的黑眼睛彼此謹慎地打量著,一個呲著牙,一個皺著鼻子,喉嚨裏都是咕嚕咕嚕地響著。見蘇悅菡進來,才都好像放鬆了似的,對著蘇悅菡一個如見救兵般的笑,一個諂媚地搖起了尾巴。


    蘇悅菡笑著拉了吳熙妤坐下:“不是說了別急,皇上沒說它愛吃些什麽嗎?拿些來先哄哄它多好。”


    “皇後姐姐,您才走,皇上就也走了,說是想起有個折子要趕緊批複呢,沒來得及跟我說輪輪的事。”


    “哦。”蘇悅菡說道,回頭對喬羽菱說:“菱兒,你也養過輪輪,知道它愛吃什麽,去張羅點來,讓公主跟它玩會兒。”須臾間看到菱兒看著吳熙妤,眼中來不及收回的一抹恨意。菱兒回首再對上蘇悅菡的視線,隻是默默地一點頭,便轉身走出了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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