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淚卻是來不及落下的,蘇悅菡才拿了帕子拭去眼窩裏的那抹濕意,迎麵已經看到有人走來,狠狠吸了口氣,緊抓了一旁的春暖的手,蘇悅菡已在臉上再次凝出了一抹笑意。


    “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跪倒在眼前的許太醫是專門為太後娘娘和幾位太妃問診的太醫。


    “許太醫快請起,您這是剛給太後娘娘那邊問診回來嗎?母後身子可還好?”蘇悅菡問道,今日一早諸多的事,還一直沒去給太後請安。


    “回皇後娘娘的話,太後娘娘身上不太爽利,不過倒也無甚大礙,許是前一晚受了些寒,或是情緒太過激動所致,老臣已經給太後開了藥,歇息調養一兩日也就好了。”許太醫恭敬而嚴謹地說道。


    蘇悅菡微微皺了眉頭開口道:“勞煩許太醫了,日後太後或是太妃娘娘那邊身體有恙,無論是輕是重,都有勞許太醫差人去通知本宮一聲吧。”


    “老臣遵旨。”許太醫行了禮退下,蘇悅菡便拉著春暖直奔綿福宮而去。


    步子走的那樣急,就好似身後有人在追一般,春暖禁不住問道:“娘娘,您若是這麽急,奴婢去讓人把鳳輦抬來吧。”


    蘇悅菡搖搖頭,腳下的步伐這才緩了下來,春暖又道:“太後娘娘那邊,許太醫不是也說了,並無大礙,您也不用這麽心焦的。”


    蘇悅菡又點點頭,仍是不語。


    春暖本就是是蘇悅菡的家生丫頭,自小與她一起長大,一向也並不是那麽拘著禮,見到蘇悅菡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忍不住便試探地問道:“娘娘,林公子是這就要走,過來辭行的麽?”


    蘇悅菡的神色這才有了幾分變化,半晌,唇角微微抽了下,才道:“是啊,他要走了。”


    “娘娘……”春暖的聲音裏忽然就有了些悲切,“林公子怎麽可以這樣,說走就走了嗎?就沒一點的舍不得……”


    “不走又如何?總是去一個喜歡的地方。”蘇悅菡說完,唇邊依舊掛著絲若有似無的無奈,眸子裏卻透出些異樣的光彩,認真地看著春暖道:“一個人在他還能選擇的時候,總該要做些能讓自己可以好過的事,才是對的,日子總要過的,不是?”


    春暖似懂非懂,卻還是點了點頭,蘇悅菡微微地笑了,隻是眼神忽然幽遠了起來,“漠北那邊風沙該是不小的吧?”


    春暖才思忖著這話該如何回答,眼前已經是綿福宮的殿門口,主仆二人便也不再繼續剛才話題,著人通稟了太後,不多時便被請了進去。


    太後娘娘果然是病了,此時依舊沒有起身,斜倚在榻上,病懨懨的很沒有精神。見到蘇悅菡進來,卻依舊是勉強地笑笑:“悅菡來了啊,其實你事情那麽多,不用天天來哀家這的,昨個就聽說紫寰宮那邊走了水,哀家本想去看看的,可是身子骨不爭氣,一點力氣也沒有,全讓悅菡自己操心了。”說著話,那帶著長長的夾套的手,便去握了蘇悅菡的,兩人的手竟是相同的冰冷。


    蘇悅菡當然隻有客套道:“母後隻要仔細著自己的身子就好,其餘的事兒臣本就當盡心竭力。”


    太後歎氣:“哀家那個不懂事的皇兒啊,早晚是要把哀家氣死的。隻是難為了悅菡,這麽小小的年紀卻是這麽懂事,事事處處還要與他擔待著。哀家早知如此,早就該與蘇夫人學學,如何教養孩子的。”


    蘇悅菡卻隻是謙恭地笑著:“皇上其實也是很努力的,隻是一時未能適應自己的身份罷了。今日皇上一早身體不適,兒臣本勸他找太醫瞧瞧,好生休養一日的,但是皇上放心不下國事,還是執意去了早朝。皇上如此勤政,隻需多些曆練早晚是一代明君。至於其餘事情,也不過是小節,母後也無需真的跟皇上動怒,能勸些勸勸就是了,皇上心底也該是有分寸的。”


    太後聽了蘇悅菡的話,目光有些狐疑地看著她:“望兒帶病要去上早朝?這倒是新鮮了,以往他還做太子時,有個頭疼腦熱地便是使盡了辦法也不去上早課的。就幾月的功夫就轉了性?這麽看,做了皇帝總算還是懂事了些的。”


    蘇悅菡笑著一頷首:“是呀,所以母後也別太焦急,偶爾有個點撥也就是了,別跟皇上真的動氣,真是氣壞了身子,可怎麽是好。”


    太後拍著蘇悅菡的手背喃喃道:“悅菡啊,哀家除了跟你說謝謝之外,真不知該是說些什麽才好。”


    “母後如何與兒臣這麽客套。兒臣所做之事也不過就是分內之事,而且兒臣年紀尚輕,經驗不足,隻怕許多事仍做不周到,母後不責怪兒臣,便已經是對兒臣的寬仁。”


    婆媳二人彼此客套了半晌,蘇悅菡再又關心了幾句太後的身子,才告退出來。走出綿福宮時,蘇悅菡隻覺得更是疲憊,頭比一早更疼了幾分,這會兒便是連話也懶得多說一句了。春暖擔心地看著蘇悅菡問:“娘娘,要不也讓太醫給你瞧瞧來,奴婢總看著娘娘這氣色,似是不太好的樣子。”


    蘇悅菡搖搖頭,“再說吧,一會兒馮太醫給菱兒送藥過來,若是得空就讓他給看看。總也就是夜裏睡得不好就是,看看晌午的時候能不能眯會兒吧,稍閉會兒眼,也就好了。”


    蘇悅菡回到鸞闕宮才進正殿裏坐下,一早出去讓查紫寰宮起火因由的小太監回來了。極是機靈的一個孩子,也是蘇悅菡才進宮的時候就跟在身邊的,蘇悅菡讓春暖去查過,新近才進宮淨了身的,至少麵上看背景很是簡單、幹淨。讓他去做了幾次事,看人也還算靠的住,漸漸也就當成了自己人。這永昌朝的小太監進宮後,都會改個帶福字的名字圖個吉祥,他被改了叫做齊福末,本名裏原本也有個末字,便一直喊他小末子。


    小末子看此時宮中並無旁人,壓低了聲音跟蘇悅菡回稟道:“娘娘,紫寰宮當日晚間,除了淮王千歲的近身侍衛,隻有兩個咱們宮裏的人伺候著,還都是在外間的。宮裏懂行的老人說,火是西配殿燒起來的,當時淮王是在東配殿歇著,若是及時些,火燒到東配殿之前淮王千歲早就是該離了火場的,奴才想,若不是淮王身邊的人睡得太死,照顧不周,隻怕是有人故意惦記著謀害淮王千歲。奴才來時,又聽人說,淮王在祈年殿正是大發脾氣呢,他手底下的人說是要追究此次起火的因由,給淮王千歲個交待的。淮王便生了氣,說是誰要是再提此事,敢給皇上和娘娘添亂,他定是不饒。”


    蘇悅菡聽完眉頭皺成了個疙瘩,“如今這宮裏倒是什麽話都傳得,看來還是本宮治理不嚴,才能讓他們敢這麽的饒舌。現在就給本宮傳話下去,誰再敢多嘴多舌,妄言各宮裏的是非,本宮定不輕饒,這次本宮給你個麵子,無論是聽了誰的話,本宮也不再追究下去,但是誰要是再議祈年殿與淮王的事,都給本宮板子伺候。”


    小末子吐了吐舌,趕緊低了頭:“娘娘,奴才就是怕您有些事不知,到時候沒個準備,才多問了幾句,真的不是饒舌。”


    蘇悅菡也覺自己剛剛對小末子的語氣有些嚴厲,遂笑了笑道:“本宮並未說你做錯了,隻是宮中事多,人多嘴雜,傳來傳去的,回頭要是讓皇上跟大臣們知道,隻怕是禍事更大。你自己注意著些別與他們參合就是,本宮沒有怪你。”


    小末子這才咧嘴一笑,再行了禮退了下去。


    蘇悅菡揉揉愈發抽痛的額頭,起身對春暖道:“走,咱們去祈年殿那邊看看。”


    才走了沒幾步,側殿那邊忽然傳來瓷器落地的聲響,一下之後又是一下。蘇悅菡一擰眉,問春暖道:“是咱們殿裏的聲響不?”


    春暖凝神聽了會兒,一臉不屑的表情:“娘娘,是菱兒在的偏殿那邊的聲音,不知這丫頭又是作什麽妖了。”


    蘇悅菡聽了,表情也是有些煩躁,回轉身便往偏殿走去,走至殿門口,裏間又是一聲瓷器脆生生落地粉碎的聲響,再一抬步走進去,一隻茶碗險些擲到蘇悅菡的腳踝。


    屋裏兩個宮女正是有些傻愣愣地看著,喬羽菱似是癲狂了般,手中正舉起一隻茶壺又要丟出去,角落裏縮著一團的雪白,很低很低地發出嗚咽聲。


    沒人注意到蘇悅菡進來,喬羽菱那茶壺便又朝著哼唧著的小白狗扔去,嘴裏帶著哭腔地喊道:“你還要來,都是你害的我,你還嫌害的不夠嗎?”


    小狗看茶壺又朝著它飛來,敏捷地站起來往旁邊一竄,正巧便竄到了蘇悅菡的腳邊,一抬頭看見蘇悅菡,一對圓圓的黑眼睛裏竟帶出幾分討好的滋味,短短的小尾巴也忙不迭地搖了起來。


    屋裏的人這才看到了蘇悅菡,趕緊跪地請安,菱兒更是嚇得哆嗦成了一團,請安的話也說不成個整句。


    蘇悅菡也不叫起,神色間一片清冷地厲聲問道:“菱兒,這一屋子碗碟都是你摔的?”


    菱兒顫巍巍地回道:“奴婢知罪,奴婢不是有意損毀娘娘宮裏的碗碟,隻是看見輪輪跑來,一時惱的忘了規矩,還請娘娘恕罪。”


    蘇悅菡冷哼,“幾個碗碟又值個什麽,本宮豈是心疼這些物件,本宮隻是問你,誰借給你的膽子,連皇上的小狗你都敢打,你是覺得本宮不敢罰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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