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悅菡一垂首,不依地嗔了一聲,“母親……”倒是十足的小女兒嬌態,蘇夫人一樂,卻仍是拉了她的手繼續說道:“再有一年,皇上這後宮可就沒那麽清淨了,趁著如今人還少,先要個孩子才是緊要的事。”


    “嗯。”蘇悅菡輕輕應著。卻又聽見一聲歎息,抬眼去看,姨母一臉恍惚的表情不知是又想起了什麽。蘇夫人一愣,也就不再繼續往下說,隻是拿了蘇悅菡給她的單子,開始細細地看了起來。


    “回去再讓你父親看看吧,我自己也做不得準。”


    “好,還有個事,您跟父親說一聲,淮王今天好像是特意來找皇上的,看起來是有話要說。而且這一次從先帝大喪,淮王已經在宮裏住了數月了,女兒特意按父親說的,留了些意,他一直托病在床,至少白天裏很少在宮中走動,女兒也是今天才看見他,他也隻說是要回去了,來告辭的。至於夜裏,女兒做不得準,隻是有人說,他那邊晚上似是有時候不□□生。”蘇悅菡表情嚴肅地跟蘇夫人念叨著。


    “嗯,回去我跟你父親說,還有其他的事嗎?這會兒時候也不早了,咱們也不能在你這耽擱的太久了,會惹人閑話,小荷,若是再沒別的事,我跟你姨母就回去了。”


    “哦,還有,工匠的事,父親說聚芳宮的修葺他會安排著人過來找我,到今天那邊已經快要大動工了,卻還是沒見著人,您問問父親到底是怎麽著,我前幾日倒是為了這事讓人給父親捎了信去,不過還是沒有回音。”蘇悅菡又說道。


    “哦,這事我知道,一半天那人會拿了你父親的字條過來找你的,你等著就是。”蘇夫人起了身,“那就先這樣吧,我們先回去,雖說先帝的孝期還沒過,但是現在也是過去幾個月了,我們也方便時常來宮裏走動,再有什麽話,咱們下次來了再說。小荷,你就記著點,剛才我跟你說的話,孩子的事上點兒心,知道嗎。”


    蘇悅菡點點頭,起身送母親和姨母到殿門口,二人又行了禮,才要走,林夫人卻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從懷裏掏出個錦囊,塞到蘇悅菡的手裏,輕聲地說:“凡安讓我給你的。”說完,攙了蘇夫人便走,也不等蘇悅菡再開口說話。


    溫熱的錦囊被蘇悅菡緊緊地握在手中,手縮了下,藏進了袖子裏,心一下子跳的飛快,轉身便倉促地進了屋裏。


    蘇悅菡避開了眾人,到了內殿,解開錦囊,卻隻見一張字條,清逸雋永的正是林燁然的字體――“幽植眾寧知,芬芳隻暗持。”蘇悅菡愣了半晌,才又想起拿起錦囊,再一倒出來,是一個小小的紙包,打開是粉末狀的花種。


    收好了字條,蘇悅菡才小心翼翼地包好了紙包,握在掌心裏出了內殿,喚春暖來,讓她去把園丁喊來。


    過了一會兒,春暖帶著園丁進來,蘇悅菡拿著紙包遞給園丁,問道:“你看,這是蘭花的花種嗎?”


    園丁接過來看了看回道:“回皇後娘娘的話,正是蘭花的花種。”


    蘇悅菡聽了唇角微微地揚了起來,便又問道:“現在可是能栽蘭花的季節?”


    園丁一愣,半晌才答道:“娘娘是要栽種這蘭花嗎?季節上倒是可以,隻是這花極難養活,宮中從不曾栽過。”


    蘇悅菡怔忪了片刻,淡淡地說道:“試著種種吧,就在這鸞闕宮的院子裏培植個試試就好。”


    園丁誠惶誠恐地回道:“娘娘,這蘭花的種子一般都是極為珍貴之物,微臣以往還真未嚐試過,隻怕會糟蹋了這好東西。”


    蘇悅菡擺擺手,“都說了讓你試試,就算是種不出,本宮也不會怪你。”


    園丁聽了這話才放心地拿了種子下去,春暖卻走到蘇悅菡身邊,眼裏有著抹擔憂的神色,對蘇悅菡說道:“娘娘,怎麽想起來種蘭花了呢?這麽費神又不一定有結果的事。”


    “蘭花不好看嗎?”蘇悅菡笑問春暖道。


    “好看。”春暖點頭,仍是猶疑地看著蘇悅菡,“可是園丁不是說他不懂得怎麽弄。”


    “試試看而已,實在栽不出也就算了,也不是什麽大事,本宮也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蘇悅菡不甚在意地擺擺手。


    春暖卻忽然歎息:“林公子擺弄蘭花倒是極在行,奴婢記得那時他家的院子了便有一畦的蘭花。”


    蘇悅菡愣愣地看著春暖,好一會兒才喃喃道:“是啊,表哥擺弄蘭花最是有一套。”


    春暖用一種了然而悲憫的神色看著蘇悅菡,才想要再說點什麽,忽然聽見外邊有些嘈雜的聲音,眉頭一皺道,“娘娘,我去看看外間有什麽事了?”


    “好。”蘇悅菡點點頭,自己便又陷入了沉思。


    不一會兒,春暖進來,滿臉的笑意,“娘娘,您快去看看吧,一隻小狗,就把咱們院子弄得人仰馬翻了。”


    “小狗?”蘇悅菡從深思中回過神來,燦然一笑:“哪來的小狗。”說著起身,跟著穿暖到了院裏。


    可不就是一隻小狗,比隻貓兒都大不了多少,小小的一團,雪白的毛,胖的幾乎走不了路,到處滾動著。可是一有人接近,它就嗷嗷的大聲吠叫起來,單是聽這叫聲,倒是氣勢十足,好像是一隻體型不小的惡犬。


    膽大些的宮人正是到處地追著它,它一邊滾動,一邊呲牙狂叫,膽小些的就站在稍遠處看著,吃吃地笑。


    見到蘇悅菡來了,眾人趕緊行禮、請安,那小狗也似乎覺察出大夥的注意力忽然轉移到了另外的地方,也就順著人們的視線看過來,很不滿地衝著蘇悅菡又是一通狂叫。


    蘇悅菡笑得很開懷的樣子,“這是哪來的小狗啊,小小的東西,這麽凶。”側過頭去又對春暖說:“你看它,有沒有點像鵬兒的那隻銀子?”


    春暖撇嘴,“表少爺養的銀子可沒這麽的凶呢,瞧把它給厲害的,狗仗人勢,狗仗人勢,看來它這主子可是來頭不小。”


    蘇悅菡這才想起來,對著僵持在院當中的幾人一犬問道:“這是誰養的小狗呀?怎麽跑到本宮的院子裏來撒歡?”


    蘇悅菡的語氣本並不嚴厲,隻是此時眼裏的笑意少了些,這讓原本跟這個皇後娘娘並不太熟識的宮人隻覺得周身就是一冷,憑空的就緊張了起來。


    當即有個太監跪倒在地,聲音微顫著說:“娘娘,這小狗是萬歲爺養的,平日裏除了萬歲爺,隻聽菱兒姑娘一人的話,這會兒萬歲爺正跟淮王千歲說話,奴才也不敢打擾,小狗自己就跑了出來,一路到了娘娘這,奴才們怎麽著也捉不到,就怕抓的急了,再弄傷了它,萬歲爺會怪罪。”


    “皇上的小狗啊?叫什麽名字?”蘇悅菡聽了更有了幾分興致,款款移步到庭院中央,眾人趕緊閃了個空出來,那小狗戒備地看著蘇悅菡走過來,喉嚨裏發出危險的咕嚕聲,一雙烏黑溜圓的眼睛滿是懷疑的神色。蘇悅菡與它對視著,不禁就笑出了聲,那小狗也是個會看人眼色的,見蘇悅菡笑了,它也就聳聳鼻子,不再叫喚,往地上一趴,腦袋墊在自己前腿上,放鬆地賴在那,曬起了太陽來。


    “回娘娘的話,這小狗叫輪輪,車輪的輪。萬歲爺說它跟個輪子似的滾來滾去的。”剛才說話的那個小太監見皇後娘娘笑了,感激諂媚地跟在她身後喋喋地解釋著。


    “輪輪。”蘇悅菡輕笑地喊著,蹲下去,朝著小狗伸出了一隻手,想去拍拍它的小腦袋,本來正準備安逸地曬著太陽的小家夥,看蘇悅菡要摸它,到底該是覺得此人還很陌生,不足為信,一激靈又站起來,衝著蘇悅菡直呲牙。春暖見了,趕緊拉回蘇悅菡的手,“娘娘啊,您還是別招它了,回頭再咬著您。”


    蘇悅菡也就聽勸地收回了手,站起來說道:“它是聽菱兒的話嗎?那把菱兒喊來,讓她給萬歲爺把輪輪抱回去拴好,別再隨便跑出來了。”


    喬羽菱被帶到蘇悅菡麵前,行了禮,垂著頭,有些不安地絞著手,小狗見了菱兒倒是格外的歡樂,大叫了幾聲便連滾帶爬地跑到菱兒的身邊,撒嬌似的咬著菱兒的裙角撕扯著。菱兒緊張地看它一眼,拎了拎裙擺,又趕緊垂首站好。


    “瞧,輪輪還真是認人呢,剛才可是誰也不許近身的,你瞧菱兒這一來,它這巴結的小模樣。”蘇悅菡看著搖頭擺尾地咬著喬羽菱裙角,就為引起她注意的小家夥,嘖嘖地跟一邊的春暖感歎道。


    春暖素著臉看著眼前的一人一犬,隻從嗓子眼發出聲“嗯”,就不再搭話。


    “菱兒,那就辛苦著你一趟,給輪輪送回萬歲爺那邊吧,不過送過去可是趕緊著回來,本宮還有些話跟你說。”蘇悅菡對喬羽菱說道,語調極是溫和,眼睛裏卻有著一抹銳利。


    喬羽菱馬上回身抱起了小狗道:“奴婢知道了,送過去這就回來。”


    “去吧。”蘇悅菡一擺手,便也就往內殿回去。院裏的人見小狗被抱走,也沒什麽熱鬧可看,也就漸漸地散去。


    菱兒抱起小狗走了兩步,小狗不知怎麽回頭看她一眼,似是與她逗著玩,忽然就掙紮了起來,菱兒不自覺地手一鬆,小狗就跳到了地上,竟直朝著蘇悅菡跑去。菱兒一驚,提腳就追,轉身間,卻一下子踩在裙擺上,整個人重心一丟,啪的一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小狗一小子就站住了看她,又打著滾回到她身邊。


    蘇悅菡聽見聲音也是趕緊一回頭,看見菱兒摔在那,立即走過去要扶她,隻見菱兒臉孔慘白,一動不動地伏在地上,小狗用鼻子在她腿邊蹭著,再一抬頭,雪白的毛上居然有了抹觸目驚心的紅。


    蘇悅菡見了,心咯噔一下,隻覺後心一陣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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