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中怎麽評論東海一戰龐觀不知道,也沒有興趣知道,他此次而來,救下了老黃,更是了解了吳素的具體死因,此行已是十分滿意。


    老黃沒有取下城頭的黃廬,龐觀也沒拿走滿城長劍,臨別之時,老黃說要回西蜀,他說碎了王仙芝一隻袖袍,有臉回去見師傅了,順便把這剩下的五把劍給師傅帶回去,至於少爺那邊,暫時就不要說了。


    站在王府大門之前,龐觀望著這威嚴的兩頭石獅子,看著頭上的牌匾,有些替徐驍悲哀,這麽些年,犧牲了無數的將士,累累白骨鋪地,換來的卻隻是一個人屠的惡名。


    徐驍一世梟雄不假,春秋威名更真,但徐曉真正想要的呢?


    一生中最愛的女人英年早逝,年輕時候的摯友早已分道揚鑣,甚至成為了敵人,同袍所剩無多,膝下唯有兩女兩兒聊以安慰。


    徐驍坐擁三十萬大軍,雄踞北涼三州,手下六位義子,門下清客無數,交好官員貫通皇朝南北,十幾年間落下的暗子無數。


    表麵上看無比風光,實際上來說,心中又無限悲涼。


    回來後聽說世子殿下竟然練刀了,還去了一趟武當山,龐觀初見他之時,一眼就看到了他額頭的棗紅印記。


    帶著一位長相平平,但卻率真活潑的丫頭,竟陪她同遊清涼山。


    聽潮亭下,搬了一把搖椅的龐觀曬著太陽,徐鳳年拉著小姑娘前來觀魚,身邊還跟了個呆傻和尚。


    “唉?徐鳳年,他是誰啊?這不會就是你爹北涼王吧,長得好年輕啊。”


    李東西指著在搖椅上昏昏欲睡的龐觀清脆的問道。


    龐觀微微睜眼,嘴角含笑:“當年若非她隻喜歡屠夫,不喜歡鐵匠,現如今徐鳳年應該就是我的兒子。”


    這句話一說,徐鳳年當即睜大了雙眼,龐叔叔這句話的隱藏意思可太多了。


    “怎麽?不信?也對,我這幅樣子怎麽能被你娘喜歡。”龐觀語氣平靜,似乎並沒有特別的不甘。


    “你不是北涼王,那你是誰?”李東西問道,她一路走來,王府之中除了徐鳳年,可一個閑人都沒有,為什麽這個大叔能悠閑的曬太陽?


    “我不過就是王府一個打鐵的,既不算供奉客卿,更不屬於北涼王皈下,就是一個閑散人罷了。”


    龐觀轉頭看著這個天真的小姑娘,突然問道:“鳳年,他不會就是你三年遊曆遇到的東西吧。”


    徐鳳年咧嘴一笑:“龐叔叔怎麽知道?”


    “嘿,和老黃喝酒的時候聽他說的,他跟我說能跟著你遊曆三年,是他這輩子最開心的事情,小丫頭,哦,應該叫你東西姑娘,老黃臨走之時給了我一把梳子,他說他路上遇到個小姑娘,很喜歡這把梳子,總愛用它梳頭,叫我交給鳳年,轉給你,現在正好在身上,喏。”


    龐觀拿出一象牙的梳子,遞給李東西,李東西歡喜的接過,老黃她可太喜歡了,笑起來露出兩顆缺了的大門牙,總是憨憨的樣子,這把梳子他看的極緊,生怕徐鳳年偷了換錢,卻總是毫不猶豫的借給她梳頭。


    “話說老黃呢?怎麽沒見到他?”李東西問徐鳳年。


    徐鳳年神色有些黯淡:“老黃走了。”


    “啊?老黃死了?”李東西當即雙眼布滿水霧。


    “說什麽呢?老黃有自己的事,出去了,沒死!”徐鳳年沒好氣的說道,這小丫頭,見風就是雨。


    “東西,聽人說話不能斷章取義。”吳南北說道。


    李東西麵對徐鳳年還能乖巧,但對南北,卻是總頂嘴:“你出息了,和人辯禪不同樣經常斷章取義?”


    吳南北一笑:“那不是吵架嗎?師傅說了,隻要吵的贏,就是把對方十八輩祖宗全叫上一遍都不過分,更何況抓別人話裏的漏洞?”


    小丫頭不服:“你就記得我爹的話,不記得我的話,你還敢跟我頂嘴!”


    吳南北頓時低頭,不敢再說。


    龐觀瞧得好笑,這吳南北,真是個癡心和尚,他若是還俗娶了李東西,估計一準是個妻管嚴。


    小丫頭突然反應過來,嘟著小嘴,一下子揪住他的耳朵:“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不要叫我東西!”


    縮著頭,吳南北隻得點點頭:“好,李子。”


    李東西更加不開心:“李子也是你叫的?”


    小和尚喊冤:“徐鳳年不也這麽叫嗎?”


    丫頭嘴硬:“徐鳳年能和你一樣嗎?”


    小和尚犯難了:“那我該叫你什麽?李東西?”


    “不準叫我全名,東西也不準叫,多難聽啊。”


    小和尚憨憨的點頭,一臉順從:“好的,東西。”


    小丫頭這才緩和臉色,可突然又回過神來:“你還叫我東西?”


    龐觀在一旁看的懵逼,這兩個小家夥,還真是!


    清涼山頂,徐驍擺上了一方小桌,一個小爐子,上麵煮著美酒,就兩個人,一個龐觀一個他。


    徐驍相信,有龐觀在,比千軍萬馬相護衛來的更加安全。


    徐驍二女徐渭熊曾有一句詩廣為流傳,更被上陰學宮稱作有清流曲水之意,極得傲骨名士風流。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這一爐子綠蟻,再擺上一疊幹筍,一盤花生,醬牛肉一小盤,春日難見的葡萄一串,可謂奢華之極。


    徐驍親自舀出一小瓢酒入龐觀酒杯,又給自己倒滿。


    “知道你不愛玩這些文雅的,我也不愛,但今日咱也學一學那些筆下見風雪的文人雅士,來個青梅煮酒,縱論英雄。”徐驍端起一杯酒,對敬龐觀。


    龐觀沒客氣,一口喝幹:“兩個莽夫,大老粗一般的人,東施效顰,可笑。”


    徐驍莞爾一笑:“說的對,不過春日風景,清涼山還見得幾分盛景,大魚大肉,大口喝酒,是不是也太煞風景了些。”


    龐觀又給自己連倒三杯,一飲而盡,絲毫沒喝出風流人物的感覺:“別扯這些沒用的,你今天特意邀我飲酒,準不是好事,有話就快說吧,跟我你還搞藏葫蘆的事?”


    徐驍將酒杯一放,臉色平靜,語氣稍緩:“王仙芝如何?”


    龐觀抬眼,這話問的他有些驚訝,以他的手段暗子,還不清楚這一戰的具體情況?


    “我要你說的。”徐驍少見的這樣嚴肅。


    龐觀盯著徐驍的雙眼,想要看看他到底想要知道什麽,不過這個問題他倒是可以先說。


    “江湖爭鬥,我能傷他,但殺不了他,戰場殺敵,我一頓吃飽,可不知疲倦一人擋三十萬大軍,他不行!”


    龐觀這話徐驍聽懂了,龐觀的身體實在太變態,戰場之上橫衝直闖,根本不在意軍隊的各種攻擊,又因為力量的持久,可連續不休不眠的戰鬥,因此一人當三十萬大軍的說話完全是靠一個持久力,但若真論戰鬥力,龐觀與王仙芝還是在同一等級。


    不過聽到了龐觀親口說出這句話,徐驍就放心了,有一件事可以放手去做了。


    “我要進京一次。”


    徐驍突然說到。


    龐觀拿著酒杯的手一頓:“要我陪你?”


    徐驍搖頭:“不,我怕你進去了壓不住殺氣。”


    龐觀輕蔑一笑,確實,真的進了那裏,他難免會想起當年的事,他是個莽夫,可不會有那麽好的忍耐心。


    “我要你陪鳳年走一趟。”


    龐觀詫異,三年遊曆還不夠?這又是要躲什麽?


    看出了龐觀的疑惑,徐驍繼續說道:“上次是躲,這次是進,鳳年這一行,必須有人陪著,你是我想到的最好的人選。”


    龐觀一聽,便知道此事躲不開,他要是拒絕,徐驍肯定又拿她來說事,到時候他還是得去。


    “算不算在那兩件事之中?”龐觀隻得討點好處。


    徐驍終於露出笑臉,一口喝幹杯中熱酒,笑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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