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你死,門派滅,傳承斷!”郭少陽輕聲低語。


    他雖然沒看李莫愁,但他還是要將自己內心的話說出來。


    神墓派,不是靠他一個人來傳承的。


    他也知道,現在唯一還能讓李莫愁堅持活下去的理由,就是神墓派傳承之事。


    在這之前,李莫愁都是將神墓派的傳承寄托在他身上。


    或者說是,在逃亡前,神墓派高層就定了下傳承者是其他人,或者是他。


    反正,至少不是李莫愁。


    而李莫愁,隻是一個護道人。


    不過,現在神墓派隻有他和她。


    所以,他決定開始做那個做決定的人,決定神墓派傳承斷與不斷的人。


    “若隻我活著,隻會報仇,也隻管報仇!”郭少陽心中又對自己說了一句。


    然後,他雙手緊握刀柄,目光森冷地盯了公羊青一眼。


    看到對方此時那副模樣,他都忍不住暗罵對方愚蠢,在利欲熏心之下,居然想徒手搶奪神兵利器。


    就算是李莫愁沒有爆發燃血之術,那也不是他自信的本錢。


    如果血肉之軀真有那般厲害,誰還會花費大力氣大代價卻鍛造兵甲?


    此時,公羊青已經沒了威脅,或者說是暫時已經算是個廢人了。


    目光從公羊青身上轉到朱剛烈身上,他沒有想到,這個名字非常婁的家夥,實力居然如此之強。


    居然比曾經上過天驕榜的公羊青都要厲害很多。


    果然不愧為曾經能屠殺整整一個山寨的狠人,這內勁真氣當真雄渾無比。


    此時,他不知道對方使用了什麽手段,手臂上已經不再噴血,而且也僅僅有絲絲血跡在向外流,顯然這人屠之名比血手更強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朱剛烈看到郭少陽站了出來,絲毫沒在意郭少陽看向他的森冷目光,反而很是戲謔地朝著郭少陽笑了一笑。


    “你就是神墓派那個傳說中的廢物?”朱剛烈笑著開口,然後又好似感歎地搖了搖頭,“我要是神墓派高層,早把你這種挖墳掘墓的家夥給趕出去了,簡直是給神墓派丟臉。”


    郭少陽沒有開口接話,他知道對方話裏的意思。


    不說對方在自己身上感應不到半分真氣,就是自己前身這愛好,確實有些犯神墓派的忌諱。


    就好像那火車站盛大開業,你來個名字叫丟火車的嘉賓要上台表演,太膈應人了。


    不過,郭少陽有了前身和現在的記憶,知道神墓派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也就知道自己前身所作所為其實並不受神墓派高層排斥。


    反而,從這一路逃亡來看,自己能活下來,好像還很受保護的樣子。


    自己這前身,應該算是個團寵吧?


    他沒有理會朱剛烈的話,但並不表示他不理會對方這個人。


    他雖然明白自己此時與對方實力相差很大,很大,可能對方暴起一擊就能殺了他。


    但是,他還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雖然這一步很小,但是,他還是站到了李莫愁身前,將對方擋在了自己身後。


    “神—墓—派,代—掌—門,郭—少—陽!”郭少陽雙手舉刀,學著李莫愁一字一頓開口。


    他知道,從剛剛雙方通報姓名來看,這個世界的江湖人士,也還是很注重自己出身、身份這種事情。


    他今天,就算是弄不死對方,那也要惡心惡心一下對方。


    原因很簡單,之前公羊青這種哪怕是曾上過天驕榜的家夥,一旦報出自己是天鷹教棄徒身份時,那都是咬牙切齒。


    而朱剛烈,哪怕是闖出了人屠之名,也隻是金劍門外門,可見其心中對此有多大怨念。


    果然,他這一句話出口,就連已經被他略過的公羊青,此時臉色都是一變再變,張口就想說話,然後一口黑血終於沒堅持住噴了出來。


    “噗!”公羊青噴出一口黑血之後,整個人再也堅持不住,直挺挺就朝後栽倒了下去。


    郭少陽是真的沒有想到,自己這句話的刺激作用如此之大。


    再看朱剛烈,此時聽了郭少陽的話,臉上剛剛的戲謔之色也是瞬間就消失一空,馬上換了一副死了爹娘一樣的難看表情。


    他沒有理會已經倒下的公羊青,手中斷劍一震。


    “找死!”朱剛烈眉頭一皺,聲音如利刃切割。


    他那真是怒從心頭起,整個人氣勢再次一漲,一股無形氣浪就從他身上四散開來。


    隻是他不動氣還好,一動氣,手臂手腕處的傷口再次‘噗’‘噗’噴出兩道血箭來。


    郭少陽一看如此情景,心中不由一喜。


    他是真的,真的,真的,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在對方口裏的廢物,一句話居然就能傷敵。


    如果早知道,他就先站出來與對方大罵三百回合了。


    不過,現在好像效果也不差。


    於是,他再次開口說道:“神—墓—派,代—掌—門,郭……”


    然而,此時朱剛烈哪裏還聽得下去他的話,又哪裏還能忍受郭少陽這個在他眼裏就是廢物一般的家夥在自己麵前聒噪,直接就是以行動來說話。


    “去死!”朱剛烈一聲暴吼,猛地一踏腳下地麵,手中斷劍就向郭少陽疾馳而來。


    在這一刻,郭少陽隻覺得一股刺痛皮膚的死亡危機降臨,胸腔更是被對方身上的勁氣壓迫得不能呼吸,好像被按進了百米深水之中一般無二。


    如果此時有其他人還能看清的話,就會發現郭少陽此時整個臉部肌肉都已經扭曲起來,雙眼更是被壓出了道道清晰的血紅色,整個人就好像鬼魅一般。


    沒有任何意外,朱剛烈這一劍也不可能失手。


    “嗤!”空氣被劃破的聲音響起,黑色的斷劍正中郭少陽胸口位置。


    此時,郭少陽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他手中的腰刀還是剛剛擺出來的那個架勢,刀尖所指方向還歪了一些。


    而朱剛烈那暴虐、猙獰的表情,也在自己眼前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


    隻是,當他將對方那暴虐、猙獰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的時候,對方手中的斷劍,居然停了下來,就在距離他胸口不到一寸的位置,停了下來。


    一刹那,他整個人都懵了。


    是的,他還沒有從死亡的危機降臨中緩過神來,隻是愣愣地看著對方那副要殺人的表情。


    僵硬的表情。


    是的,朱剛烈此時的表情已經僵硬,就好像空間已經停滯,時間也靜止了下來。


    不過,朱剛烈終於還是動了。


    他緩緩向前遞出手中斷劍,最終還是刺向了郭少陽胸口正中位置。


    痛,很痛,非常痛,痛徹心扉!


    郭少陽都覺得自己就要死了。


    然而,他並沒有死。


    因為他還能感覺到痛,說明他還沒有死。


    是的,他沒有死。


    但是,他不死,對方就要死。


    他手中腰刀也動了。


    掄刀、揮刀、劈下去!


    “噗嗤!”


    利刃入肉的聲音,非常美妙的聲音。


    他一刀砍在了朱剛烈的脖子上,入肉三寸,然後再也砍不進卻了。


    但是,朱剛烈的脖子上並沒有噴血,朱剛烈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


    就好像他這一刀,砍的並不是他,而是砍在了其他人身上。


    不過,朱剛烈還是死了。


    隻是,他不是死在郭少陽這一刀之下。


    因為在郭少陽揮刀之前,他就死了。


    看著對方那張了一半,卻沒能說出最後一個字的表情,他就明白了,對方是怎麽死的。


    那個張了一半的嘴巴,分明是想說一個字,毒。


    是的,朱剛烈是被毒所殺。


    子午血影和血屍寒毒,在這一刻立功了。


    子午血影,必須配合鮮血使用,無色無味,也沒有人知道它是什麽樣子,陰毒。


    雖然說發作時間有點慢,但這也更讓人忌憚無比,因為隻有在自己中毒之後,才知道是子午血影。


    隻是當知道是子午血影的時候,也就代表著沒救了。


    血屍寒毒,上古巫毒,早已失傳。


    但是,郭少陽有,或者說是他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得到了此毒。


    朱剛烈隻差一步就能擊殺郭少陽,但偏偏就是最後一步的時候,他體內真氣盡失,功虧一簣。


    現在,他僵硬的表情,灰白的膚色,更是說明他還中了血屍寒毒。


    隨著郭少陽這一刀,朱剛烈的軀體也被他這一刀之力砍得歪倒了下去。


    砰,朱剛烈砸起一絲灰塵。


    砰,聲音從郭少陽背後傳來。


    李莫愁終於還是沒堅持住,或者說是她在看到兩個勁敵都倒下後,心神終於放鬆下來了。


    “師姐!”


    郭少陽一聲急呼,轉身就看到李莫愁那如白骨一般的肌膚之上,如老樹盤根的繁複血管根根凸起。


    此時,他沒有覺得對方那張原本花容月貌的臉有半分難看,隻是眼淚終於控製不住地滑了下來,整個人也跪到了對方麵前,將對方輕輕扶住。


    “傳承,不斷!”李莫愁慘白的臉,微微抽動了一下,然後又艱難地輕吐出聲。


    看著對方那死死盯著自己的雙眼,郭少陽此時什麽話也說不出口,他隻能拚命地點頭,鼻腔發出嗡嗡地應承聲。


    看著郭少陽終於點頭,李莫愁終於滿意地擠出一絲微笑。


    “不報仇,回西…漠…”


    “嗯嗯!”郭少陽繼續點頭。


    看到郭少陽如一個孩子一般聽話,李莫愁真的滿意了,她的雙眸開始緩緩閉上。


    她累了,真的累了。


    她,想要睡覺。


    “師姐,別閉眼呀!”郭少陽看到李莫愁開始閉眼,頓時就慌了。


    他知道,如果任由此下去,李莫愁終將不再醒來。


    “冷…”


    “何春、何夏,快點給老子弄個火盆,不,給老子弄十個火盆……”


    “掌櫃的,給老子弄棉被過來,所有棉被都給老子弄來……”


    “何秋、何冬,快點過來,給師姐輸真氣,我師姐要是有半點閃失,老子就剮了你們……”


    “何風、何雨,抓兩個夥計帶路,去把城裏所有郎中都給老子抓來。記住,是抓來,誰敢反抗,老子就滅他滿門……”


    ……


    撫摸著李莫愁那冰冷的臉龐,看著對方緩緩閉上的雙眸,感應到那微弱到極致的呼吸。


    他覺得,眼前的容顏,隻能用玫瑰來讚美。


    這是一朵用鮮血澆灌,用忠誠嗬護才能盛開的玫瑰。


    (卷一:夜行人,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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