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關的驗牌,後麵的排好隊!”


    蟬鳴掛在官道樹上長鳴,過往的商旅吆喝著繞過行人關隘的城門,走去商販車隊專用的側門。


    士卒吆喝、關外茶棚、攤位吆喝、畜生嘶鳴混雜一片。


    有人掂著手中銅板笑嘻嘻的從一家攤位收了費用,塞進腰帶,哼著小曲兒,轉去一條小道,路過茶棚時,垂首假寐的人影微微抬了抬臉,鬥笠下,雙目睜開,瞥去走過的背影,掏了兩枚銅錢放去桌上,抓上長柄斷口刀,環抱胸前,緩緩跟了上去。


    正是之前道人口中稱“孤家寡人”之一的左正陽。


    這次北上,也因為在蘭若寺聽聞祈火教所做的事,安置好那五個書生後,也不與陸良生同行,置辦了一口新兵器後,獨自去往靈賀州的路,他算是老江湖,分辨方向,什麽時候趕路,都是拿捏得準。


    半月前,趕到賀靈州地界關隘,一麵等候陸良生等人過來匯合,一麵用自己的方法打聽紫翎山方向。


    山名在這一帶少有人知,多方打聽後,才知曉在俊陽城東南。


    既是修道中人,又是行邪惡事,行事必定嚴密,在吃食方麵,左正陽料定山上之人必不會親自下山采辦,該是有山下心腹,或教外之徒采買押送上山。


    距離紫翎山的俊陽城,必是采買食材之地,接連兩日淩晨守著城中菜市,走訪農家探聽采買人,排除一些附近門派、官府、幫會,便是鎖定了兩人,其中一人麾下,便是他尾隨的那人。


    但眼下尚不能肯定對方,乃至上頭的人,就是給祈火教送食材的那批。


    鬥笠遮掩的目光下,左正陽緩緩吊在後麵,盯著那勒索攤位的背影,一直去了附近一個籬笆院子才停下,那人偏頭看了看,推開農家院落,一個婦人正打掃簷下,看到他進來,丟了掃帚,驚慌的衝去屋裏想要將門闔上。


    被男人探來一隻手把住門縫,然後一腳呯的踢開,一把將婦人抗去肩膀,反手關上了門,片刻,就聽屋裏傳出婦人嘶叫哭喊聲。


    院外樹後,左正陽眼睛眯了起來,對方這般做派,想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身形一躍,落去院內,呯的一腳將門扇踹開,那男人光著上身趴在衣裙撕破開的婦人上麵。


    “你是誰?!”


    不等男人厲聲大喊,頭皮一緊,跌跌撞撞的被拉離婦人,嘭的一聲,飛出門外,狠狠摔在地上翻滾幾圈,壓倒了菜圃的籬笆。


    左正陽偏過頭,不去看床榻上瑟瑟發抖的婦人,丟了一塊碎銀過去,轉身將房門闔上,懸著長刀一步步走去院中。


    “你敢殺我?!”


    “知不知道我是誰?我告訴你,你要敢出刀......”


    那男人坐在地上一邊蹭著地麵後退,一邊捂著腦袋嘶吼,下一刻,刀鋒唰的劈來,嚇得直接閉上眼睛,連連大喊:“我錯了,我錯了!”


    “這位大俠,我沒做什麽。”


    “勒索商販,強擄女子,還算沒做什麽?”左正陽刀鋒一偏,刀麵貼去那人臉上,嘴角咧開,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是不是殺人放火才算做大事?”


    感受到刀麵傳來的冰冷,那人整個身體都在發抖,飛快將腰帶裏的錢袋掏出來,丟去對麵。


    “勒索商販.....是有,可強*女子,小的真沒做......還沒來得及做。”


    說到這裏,他話語小了下來。


    “有些激動.....我褲子還沒脫.....就完事了.....”


    左正陽視線瞥去這人褲襠,濕漉漉一片,眸底露出厭惡,將刀翻掛去後背,過去拽住他衣襟提了起來,縱身一躍,將人帶去原野林間,手臂一甩,那人“啊!”的飛去,攔腰撞去一顆樹軀,重重落下來,捂著腰身哎喲的低吟。


    “我豈問你,你上頭是何人,是不是每月都會去一次紫翎山?”


    捂著後腰的男人,呻吟聲頓時停下,對方戴著鬥笠,手持兵器,以為江湖尋仇的。


    “大俠,那你找錯人了,小的就是小人物啊......至於你說的紫翎山,小的就去過一回,也不知道去幹什麽,拉了糧食和菜肉,放去山林就回來了。”


    左正陽將刀插去地上,手伸去男人身上摸索,伸回來時,多了一本小冊子,抖開看了眼,上麵全是亂七八糟的圖形,這人應該是不識字,怕忘了事,畫了一些隻有自己能懂的圖來記下。


    “圓代表什麽?”左正陽抬了抬視線。


    後者吞了吞口水,餘光瞄了一下森寒的刀口,“大餅,也就是食物。”


    “兩個朝下的山(w)上麵加兩個點,又是什麽?”


    那人不敢看左正陽目光,對方就像經驗極其豐富的捕頭,讓他感到難受,好半響,才開口,擠出兩個字:“女人。”


    “哼,倒是聰明啊。”


    左正陽挑一些難懂的圖畫詢問過後,以他多年的捕頭偵案經驗,這樣有代表意義的圖畫,不難組合成內容。


    起初以為不過這人幫會中事,或者一些生活瑣碎,越往下看,心頭火直往上竄了起來,上麵的圖形仿如化作字跡,組成內容、畫麵,活生生的擺在了他麵前。


    “反正你家窮,不如把你女兒賣了吧。”


    “不賣!滾出去!”


    拿著掃帚的男人揮著木棍,將幾個閑散漢趕走,怒氣未消的回頭看去,躲在門後,露著驚恐的女兒。


    不久之後的一天夜裏,小院燃起大火,男人滿頭是血倒在院落,八九歲大的女孩在強人手中掙紮,看著地上沒了聲息的父親,哭喊流下眼淚。


    片刻,被塞進一輛馬車消失在火光範圍。


    .......


    圖畫到了這裏有些不清晰了。


    “.....你們把女孩怎麽了?”


    左正陽捏著冊子的手,都有些微微抖動,其實不難想象後麵的結局,可終究忍不住問出來,希望能得到不同的答案。


    看著對方,嗓音變得低沉。


    “說!”


    咕~


    那人使勁咽下一口唾沫,“送上山了.......每月都有一批,這位大俠,我其他的實在不知了,你......”


    “呃啊——”


    冊子扔去天空,左正陽拔出地上的長刀,刀光無聲泌過陽光,怒劈了下去,血光濺瞬間了起來。


    噗!


    人頭斷去頸脖,落去地上翻滾出去。


    嘩啦啦的冊子紙張飄灑,紛紛揚揚落去無頭的屍身,被鮮血滲透。


    陽光裏,左正陽提著染血的刀鋒在屍身衣服上擦了擦,轉身離開,麵無表情的回到關隘外的茶棚,重新坐下,將刀靠去桌角,點了一杯清茶。


    茶棚外,人聲嘈雜,闔上眼,就那麽坐著,反而感到一絲安寧、


    叮叮當當~~~


    清脆的銅鈴聲由遠而近,停在茶棚外麵,闔目假寐的左正陽感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傳來的氣機,已知道是誰。


    張開眼睛,孫迎仙抹著唇上八字胡,坐去一側,向茶肆夥計要了兩杯茶。


    外麵,一身青衣杏紋白袍的書生係了韁繩,走了進來,笑道:“還以為燕赤霞會第一個到,想不到千衛比我們腳程還快。”


    陸良生謝過夥計端來的涼茶,坐去左正陽對麵,鼻翼微微扇動,抬起目光。


    “千衛,剛剛殺了人?”


    他知道對麵的獨臂男人非濫殺之輩,此時沾上血腥,必然有動刀的理由,半響,左正陽端起茶水與陸良生,還有道人碰了一碰。


    “該死之人,左某不過替老天送他一程!”


    說完這句,吐出一口濁氣,便將之前發生的事,以及他打聽到關於紫翎山情況,原原本本說與陸良生和道人聽。


    “這祈火教之下,不知道埋了多少人屍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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