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


    “求求你們,幫我找個大夫…..受不了,癢死我了啊…….”


    撕開的衣襟,全是茂盛的淡黃顏色,陸二賴撕心裂肺在地上打滾,仍舊不停的抓扯,雞毛紛紛揚揚飄在半空,村子裏的人趕緊向後挪步,生怕自己也變成他那副模樣。


    “這賴子,該!”


    “……老天爺看不過去,施展法術懲治他。”


    “說不定是高人,前些天,我好像看到一個遊方道士經過。”


    “這家夥成天遊蕩,偷看我家閨女…..沒打死他,算他命大!”


    “你家閨女,臉跟麻餅一樣,二十了都還沒嫁出去,誰眼瞎才會看上……”


    “總有眼瞎的…..嘿,你找打!”


    …..


    交頭接耳的談論聲裏,站在人群後麵的陸良生看著滿地打滾的身影淒嚎,剛想上前說兩句,忽然捂著額頭,有些頭暈目眩,感到腦袋昏沉沉的,聽到周圍傳來的人聲,都有些模糊。


    “哥,你沒事吧?”身邊的陸小纖發現他異狀,抬起小臉問了一句。


    陸良生搖搖頭:“沒事,血淋淋的有些不舒服,我到處走走。”


    有些虛弱的從妹妹疑惑的視線裏,朝家過去,到了院門停下,靠著籬笆,看去的地麵都在輕微的旋轉。


    “不會真得風寒了吧?”


    晃了晃頭,強忍著不適,轉道朝村外走去,那邊聚集的人聲、陸二賴的慘叫隱約的在身後響起,蹣跚的腳步裏,陸良生看著腳下蜿蜒延伸去棲霞山的路,腦子裏想著一些事。


    …..昨天還好好的……


    難道是因為用了兩個小方術?對了…..師父說過,修為不深,亂用法術會對身體造成一些損傷,不會就是這種事吧?


    胡思亂想之中,不知不覺已經上了山路,扶著路旁樹軀,穿行一段距離,拐過隱蔽的岔口,來到半山腰的山壁前,堅持不住,一下撲在了那巨石前麵。


    “師父…..”


    虛弱的喊了一句時,感到地麵震了一下,匍匐地上的視線前方,巨石沉重的挪移,泥土被擠去一側,劃出一道溝壑。


    洞口露出半邊,隱隱約約的,有人的輪廓好像從裏麵出來,朝自己走來。


    待到一雙步履貼近視線,陸良生隻感身體一輕,整個人陷入黑暗裏,精神疲憊有些紊亂,模糊的感到,被師父帶進了石窟,巨石轟隆隆的移回原來的位置。


    “師父…..”


    “別說話,你才修煉幾天,就亂用術法,幸虧及時過來,否則你小命難保。”


    短暫簡單的對話停下,虛弱的意識黯淡下去,再醒來時,一股微苦的氣味彌漫,良生睜開雙眼,洞窟燈火暖黃,兩層的小書架擺放在他躺著的石床上,朝裏靠著牆壁,老人坐在對麵的石凳上,正看著他,旁邊是小鼎煮著什麽。


    見到陸良生醒來,老人一言不發拿出精致的瓷碗,從鼎裏舀了湯水出來。


    “把它喝了。”


    “是…..”陸良生撐起身子,腦袋隱隱還有些作痛,但已經不那麽昏沉了,接過遞來的瓷碗,湯水漆黑粘稠,帶著餘溫冒出的氣泡破開,還有一種令人作嘔的氣味。


    看了看那邊的老人,猶豫了片刻,屏住呼吸,一口氣將那碗湯藥喝了下去,苦澀腥辣帶著溫度順著喉嚨一直竄到下腹,差點讓他嘔吐出來。


    “良生啊,你性格質樸、心性也夠,之前為師沒有對你講清楚,不是修了術法就是修道中人,也要分三五九等,你現在連入門都算不上。”


    陸良生坐那裏,捏著瓷碗,嘴裏苦的說不出來,隻得靜靜的聽著師父繼續說下去。


    “.….不過你天資、根骨很不錯,幾天內已經到了練氣下層開丹,剛剛為師給你的湯藥除了平複你傷勢,也可幫你衝破門檻到達開丹,那就算一隻腳跨入修道之門了。”


    “練氣?”


    老人起身從少年手中拿過瓷碗,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微笑:“練氣有二,下曰開丹、中曰聚田,上才是練氣,後麵更有築基、結丹、元嬰……每一個境界,都有兩個小境界,漫漫修道之路,常人難及,門內的人也難求呐。”


    放下瓷碗,老人坐回去,袍袖一拂,外麵那巨石緩緩打開。


    “時候也不早了,早些回去,莫要讓你父母擔憂,待傷勢好轉後,你再過來,為師助你衝破開丹小境。”


    “哦。”


    對於師父說的寥寥幾句,陸良生一時間也難以揣摩,向老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才慢慢退出去這裏。


    轟隆隆……


    巨石再次闔上,一點一點遮掩的石窟內,坐在那邊老人嘴角陡然咧開,一抹猩紅唰的彈出,又收回去。


    寬袖之上,手腕有著黑色的疙瘩,瞬間又被老人遮住。


    “好啊…....該采些山精、靈根進補之藥了…..加在一起…..”


    巨石轟的合攏。


    “…..該是能修補老夫傷勢了。”


    嘶啞低沉的呢喃回蕩。


    *******


    看到巨石合攏,恢複成原來的模樣,看不見裏麵師父之後,又恭謹的行了一禮,朝山下走去。


    天色快近中午,想來昏迷不過三四個時辰,家裏父母應該不會到處找他,不過一想到師父,“他老人家有傷在身,還能救我….”


    想到這裏時,心裏未必沒有暖意,此時精神已進好了很多,回頭看看後方已經樹叢遮掩的方向,笑的陽光。


    不一會兒轉出山路,上了回村的那條泥路,發現田間的農人很少,到了村口,隻有陸太公依舊坐在那裏曬著太陽。


    “太公,今天怎麽沒人出來做活?”


    陸太公微微睜開眼睛,少了幾顆的牙的嘴笑出來:“他們啊,都去破廟那裏了,看陸二賴的醜相。”


    “破廟?”陸良生眉頭微皺,有些疑惑的望去村東的方向。


    “人哪有長雞毛的,肯定是神仙顯靈懲罰的,有人給陸二賴出主意,讓他去破廟拜拜神,說不定這一求饒啊,就沒事了,其他人就跟著去看熱鬧。”


    村東道路朝富水縣半裏路的山腰上,越過幾顆遮掩的大樹,一處破廟矗立那裏,荒廢了很多年,寫有‘山神廟’的牌匾爬滿了枯藤,靠在倒塌的半截土牆上,四周雜草叢生,廟內的山神雕塑斷了脖子,泥胎頭顱歪斜地上。


    換做平日,村民很少會來這邊,加上樹林偶爾傳出某種鳥雀的怪叫,頗有陰森的感覺。


    眼下雜草被踏的整齊,陸良生過來時,四十多個村民圍在廟外,朝裏麵看,有的直接翻上土牆騎到上麵。


    廟裏。


    全身長滿雞毛的陸二賴,此刻渾身是血,顫抖的在地上,朝山神磕頭。


    呯!


    呯!


    額頭也滲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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