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覆蓋的州府衙門之內。


    裴楚一劍刺出,凝霜劍劍身輕顫,隱隱有震蕩的嗡鳴之聲。


    麵對這個教門妖女,裴楚絲毫沒有點保留。


    他不知對方還有多少手段和底牌,也不去多想這些無意之事。


    一經出手就是最為決絕的殺伐手段,兩人相距數丈的距離,幾乎眨眼間,那冰寒的健身就已殺到。


    就在長劍距離對方不過數尺距離的時候,忽然那妖女身旁,一個全身籠罩在鐵甲中的士卒憑空冒出,用一柄雙手持握的厚背大刀抵擋住了裴楚的長劍。


    “小道士,你可知我為何要引你到此處麽?”


    那端坐在以往或許是州府官人太師椅上的大紅衣袍女子,聲音如風鈴一般,叮當作響,鑽入裴楚耳中。


    裴楚麵色肅然,似仿佛未曾聽見那妖女說話的聲音,手中的凝霜劍,猛然一抽,身形一轉又是一劍反手刺出,正中那黑甲士卒的脖頸位置,噗地一聲,那士卒立刻如輕煙一般消散無形。


    但不等他再度朝前,忽而眼前又多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士卒,一人持劍,一人持兩柄彎刀,各站左右擋在了裴楚身前。


    裴楚複又再度衝殺上前,劍光刀光閃爍,一連串的爆鳴響起,竟是壓得周遭烈火焚燒的燒灼聲都不太真切。


    “我不似我那兄長,專門以力壓人!”妖女的聲音再度在裴楚耳邊響起。


    裴楚手中的凝霜劍已然再度出手,一劍蕩開那持劍的黑甲士卒,而後身形騰挪縱躍,再將那持著雙刀的士卒一腳踢飛,一番左突右擊,將那持劍的士卒再度一劍梟首,化作煙塵。


    而後又將那握著雙刀的士卒打落了武器,一劍貫喉。


    他不想聽那妖女又冒出什麽言語,既然要殺人,那就要快,要猛!


    隻是須臾間,他的麵前,又再次多了四個依舊是看著毫無生氣,宛如傀儡的黑甲士卒。


    這些人手中或刀或劍,或錘或鞭,各有站位,將裴楚包圍其中。


    那妖女的聲音又如琴音般,悠悠揚揚地傳了出來,“我教門招攬人才,為的是天下蒼生計,若不是心甘情願,總是不成的!”


    裴楚再度而上,與這四個黑甲武將戰在了一處,偌大的州府衙門正堂前,地麵磚石碎裂,各種雜物到處飄飛,風中是一陣陣鼓蕩的勁風之聲。


    “小道士,你雖有術法,武藝也是不凡,可破得我的術兵麽?”一聲聲的話語不斷在裴楚耳畔回蕩。


    裴楚對於那妖女所說的話,隻是不理,在與這些黑甲士卒交手的過程中,目光卻注意到了那妖女手中握著的那塊璽印,忽而冷笑:“原來你是想拖延時間!”


    劍光閃動,各種冷兵器碰撞的叮當作響之聲絡繹不絕。


    那妖女聞得裴楚此言,輕笑了起來,笑聲如風鈴蕩漾,“小道士,你果然是個聰明的,隻是,你知道我在拖延時間,又能如何?我其實亦想問你,你一個鄉野出身的野道士,即便有了術法武功,又為何要處處針對我教門?這東越城內之人是死是活,與你可有半分關係麽?”


    “哈哈哈……”


    裴楚置身於數名黑甲士卒的圍攻當中,聽得那妖女的言語,驀而大笑出聲:“這般問我話的你也不是第一個,不過上次卻是個與我並肩而戰的好漢子。今日我就再回你一句,世道昏暗,鬼魅橫行,又有你這般妖人禍亂。我既然來到這世間,生而為人,那自是要不平則鳴,拔三尺劍掃蕩群魔。如若不然,那也就枉活這一世了。”


    話音落下時,裴楚一個快步突進,斬殺了一個運用鐵鞭的黑甲士卒。


    一人一劍。


    氣勢暴漲。


    “咯咯咯……”


    激烈的劍光刀光交錯間,妖女再次發出清脆悅耳的笑聲,似乎挑釁一般地說道,“似這樣的人,世間有麽?紅塵濁世,不是為名為利,為掙紮求存,為長生為兒女之情,你這誌向好沒個來由啊!”


    “自然是有的。”


    裴楚一劍洞穿一名甩著鏈錘的黑甲士卒脖頸,聲音如磐石撞擊,振聾發聵,“這世間多的是俠肝義膽,多的是熱血鏗鏘,我心中意氣,你一個妖人又如何能懂?!”


    話音落處,裴楚唰唰兩劍,快如飛電刺穿了擋在身前的兩名黑甲士卒。


    而後,伸手一招,輕呼一聲:“風!”


    呼獵獵的大風驟然而起,盤繞著州府衙門大堂周圍,卷得那大火從中匯聚。


    此時,穹天之上,黑雲壓城,又有驚雷炸響。


    虛空之中又有八個飄忽的黑甲士卒正要顯現,裴楚冷笑一聲,忽然手中凝霜劍一指。


    那旋繞在周遭的大風越發猛烈,從四周一下湧到了大堂中間,席卷著周遭燒灼的大火,卷出了一條火龍。


    那八個堪堪出現的黑甲士卒被這風火席卷,一下清空出了一條通道。


    裴楚跟著那風火之後,殺氣四溢,手中的凝霜劍再度朝著那大紅衣袍的妖女刺去。


    劍光如虹,勢如霹靂。


    隻是刹那間,那風那火到了妖女身前,便生生止住。


    凝霜劍頓在空中。


    以裴楚如今六牛神力也難以寸進。


    妖女以一隻纖纖玉手輕輕抓著凝霜劍鋒銳的劍鋒,眼角含笑,語氣如泣如訴:“小道士,我喜的便是你這份為生民立命之心,如你,如那楊浦縣的都頭彭孔武,如那禁妖司總旗龐元生,如那草莽狄五鬥,如那反賊張萬夫,你當我教門真不知你們,殺不得你們麽?”


    “那你來殺呀!”


    裴楚猛然暴喝一聲,看著近在眼前,不論前世今生都稱得上是豔壓群芳的麵容,殺氣勃發。


    似要將積聚在胸間的滿腔不平,統統宣泄出來。


    那城門口茫然失措的婦人嬰兒,那惶恐不安的夫婦,那亂離之時,被人殺後宛如死狗一般棄如敝履的遍地屍骸,更遠如楊浦縣遭遇的所死去的眾人……


    身如毫毛,命如草芥。


    可人間萬事,毫毛常重泰山輕!


    我來此間,所為何事——


    斬妖除魔爾!


    裴楚蠻力爆發,猛地一腳朝著妖女踹了過去,跟著一把將凝霜劍狠狠抽回。


    那妖女彷如輕如無物般,忽而一下飄飛了出去,眉眼之間依舊有絕世佳人風采,似在嗔怪道:“小道士,你真是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啊!”


    在往後飄飛的空中又語氣變得稍稍鄭重,“這人間豪傑,隻要不是自尋死路,能多幾個是幾個,說不定日後收拾山河還要你們這些人。”


    裴楚哪裏管那許多,再度跟上,手中的凝霜劍綻放道道精光。


    那妖女嫣然笑著飄到空中,眼波流動,盈盈如秋水,裴楚的動作雖然快,但她一身大紅衣袍,來回飄蕩,語笑嫣然間,宛如仙子。


    裴楚見那妖女飛起,以絹雲乘足道術,跟著一起飛騰。


    沙沙沙沙——


    穹天之上,陰雲凝沉,宛如末日。


    忽然,有細細密密的雨點落下,開始還是毛毛細雨,漸漸雨點變大,有了大雨之勢。


    兩人飄在天上,於風雨之中,來回追逐。


    那妖女顧盼之間還出言譏諷:“小道士,你就這點手段麽?”


    裴楚目光死死鎖定在對方身上,又以呼風之法,提升速度和纏繞那妖女,隻是那妖女不知有何種手段在身。


    每一次裴楚呼來的大風,一近到妖女身前便消磨無影。


    哢嚓!


    正在兩人懸空飄飛間,忽然那妖女頓在空中,右手輕輕揮灑。


    那一方被她一直窩在手中的璽印碎裂開,成了一捧粉末,飄灑在空中。


    “東越城的龍虎氣,破了啊!”清脆悅耳的聲音在空中響起。


    噗呲一聲!


    裴楚卻趁著妖女停頓的一瞬,已然殺到,一劍從後心刺入,前胸冒出。


    那妖女似無所覺,反而遙遙望了一眼遠處的東越城,語氣幽幽道:“小道士,你說一間破屋,有風雨霜刀來襲,是該砸了重建好呢,還是勉力支撐,等著大屋塌了被那些個風雨霜刀占了好呢?”


    “嗯?”裴楚眉頭一下皺起,不知這妖女忽然莫名其妙說這番話的含義。


    妖女微微側過頭,露出俏麗的半張側臉,語帶潸然道,“小道士,你又殺了我一次!”


    裴楚到了此刻卻是心中一歎,猛地拔出了凝霜劍,斬向妖女的脖頸。


    一顆美人頭咕嚕嚕從天空滾落在地。


    裴楚持劍在手,懸於空中,左右觀望,似想要找出那妖女的真身,可一時間,入眼處便是,大雨朦朧,火光與濃煙交織,遠處是無盡的呼喊、哭喊和廝殺之聲,又哪裏能夠尋得到。


    這妖女手段頻出,術法太過詭異,裴楚的“目知鬼神”也無法看破。


    那跌落在地上的美人頭這時忽然眨了眨眼睛,發出了一陣嬌笑聲:“小道士,你是在尋我麽?我此刻正在東越城以西的人群之中,可惜,你怕是沒工夫來找我了——”


    裴楚聞言不解,忽然抬頭,就見東越城以南越江方向,一個碩大的黑影鑽入高天,攪動風雲。


    那剛剛起勢的大雨漸漸小了下去,天空中擴散的濃雲點點收卷、消散,有明晃晃的日光落下。


    風雨已歇!


    “陳靖姑!”


    空中有浩大之音落下,語帶憤怒。


    裴楚仰頭望天,望著那穹天上的好大黑影,低聲喃喃:“這是那越江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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