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劍鳴吃了平平無奇的城隍炒飯,終究還是忍不住撇撇嘴嘀咕一句。


    “炒飯味道確實不錯,火候各方麵也把握的很好,但它就隻是炒飯,也沒見有什麽特別啊?”


    坐在對麵的甄武放下筷子,一臉非常滿足地說:“你這小子還有什麽不滿足呢?要知道,這世間有幾人能吃得到城隍爺親手做的炒飯呢?”


    林劍鳴看著師父一臉滿足,聽了師父的這番話,還真的是有一點不能理解。


    甄武接著說:“這是一盤炒飯嗎?這已經不僅僅隻是一盤炒飯,這可是城隍爺,一尊真神所炒的,試問在這世間能品嚐到,當是多麽的榮幸之至?”


    林劍鳴聽著師父的話,仔細地琢磨了一下,覺得好像師父說得也沒毛病。


    就在此時,一個小女孩拿著抹布過來,把空盤子收掉,並且將桌子給擦幹淨。


    然後女孩對師徒兩說:“你們吃好了,請讓一讓,把位置讓給有需要的人,謝謝了,還有,每份炒飯5元錢,記得要把錢付了呀。”


    看著女孩收拾東西,聽到女孩的一番話,林劍鳴站起身的同時,忍不住嘀咕:“城隍爺還要收錢?”


    然後旁邊端著炒飯坐下來的人,立刻扭頭對林劍鳴說:“難道你平時買東西都不花錢的嗎?就算是這炒飯是城隍爺炒的,吃東西也要給錢啊。”


    而在對麵坐下來的人,也是接著說:“是啊,吃飯肯定要給錢的,何況5元一份很便宜的。”


    聽到顧客的話,小女孩抬起頭看著林劍鳴說:“對呀,你們兩個人,兩份炒飯,10元。”


    甄武沒有再讓弟子開口,在身上掏了一會,摸出皺巴巴的10元遞給女孩。


    “嗬嗬嗬,這裏是10元,謝謝了。”


    小女孩也是收下了錢,然後點頭說:“不客氣的,歡迎以後再來吃呀。”


    言罷,小女孩端著收拾的盤子轉身跑回到鋪子裏去。


    林劍鳴站在一邊,看著眼前這非常市井的一幕,一群人排隊買炒飯,鋪子裏一個大男孩和一位老人忙碌,因為忙過來,裏麵一個小女孩會出來收拾桌子,順便收錢。


    每個來吃飯的人,都會自己記得吃了些什麽,把錢跟小女孩算得很清楚。


    如果不是看出鋪子裏炒飯的應該是城隍爺,林劍鳴甚至覺得,眼前這就是一家很普通的賣炒飯小鋪。


    跟著師父走到一邊,林劍鳴還是忍不住問:“師父,您不是常說,市井俗事,對修行而言會是一種牽絆,可能會影響到修行嗎?


    可是這堂堂城隍爺,在這裏賣炒飯,而且還親手炒,這難道不是沾染市井俗事嗎?“


    甄武看著炒飯鋪子裏忙碌身影,突然歎息一聲說:“這修行,分為入世與出世兩種,而往往是出世容易,入世修行很難。”


    林劍鳴有些不解地問:“為何入世修行會很難呢?”


    甄武平靜地回答:“因為這入世,必然會沾染紅塵俗事,事了拂衣去不過是一種理想,事實上大多數俗事沾上,就很難完全擺脫。


    同時,這俗世之中,總有各種繁華、情愫迷惑心靈,要想入世而心不亂,也是極難的。


    所以出世修行者往往容易脫離,但入世修行者,往往會被紅塵俗世羈絆,無法保持一顆純淨求道之心。”


    在甄武的話音剛落,師徒二人突然就發現,他們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一條古街。


    古街上沒有一個人影,不再是之前那條繁華的美食街。


    街頭上的建築,每一個都顯得古色古香,蘊含著某種很奇妙的韻味。


    當師徒倆有些驚奇的時候,一個聲音傳來:“甄武先生既然說到這求道之心,本城隍很想知道,甄武先生所求的是何道?”


    聽到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林劍鳴頓時一驚,下意識摸向腰間的劍刃。


    但是下一刻,林劍鳴看到從古街街頭的城隍府衙中,走出來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眼看去,和炒飯鋪子裏的那人一樣,隻是此刻穿著上有所區別。


    接著,不等林劍鳴開口,甄武首先躬身向對方揖手施禮。


    “山野修士甄武,拜見城隍爺。”


    見到自己師父已經拜見,林劍鳴自然也是恭恭敬敬地施禮拜見。


    “林劍鳴,拜見城隍爺。”


    何牧看著師徒倆,微笑著說:“甄武先生不必多禮,您和這位林劍鳴的情況,我那日遊巡已經告訴我,所以本城隍有些好奇,甄武先生所求的道。”


    甄武沒有起身,依舊保持躬身施禮的樣子說:“甄武隻是山野武夫,當不起城隍爺這一聲‘先生’。


    至於甄武所求的道?也正是武道,這也算是甄武幼時拜師學藝,師門曆代前輩一直所追尋,直到如今甄武才算是感悟到了分毫。”


    何牧聽了點點頭:“嗯,以武入道,算是一種很古老的求道方式了。”


    甄武聞言非常恭敬地求問:“甄武懇請城隍爺賜下。”


    何牧笑著擺擺手:“嗬嗬嗬,我其實沒有什麽可賜予你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求道的方式,所求的道也會有所不同,本城隍也無法與你言說什麽。”


    聽了這番話,甄武還是不禁有那麽一點點失落的。


    此番前來,向城隍爺問道,也算是甄武此行目的之一了。


    畢竟甄武從十二家修真宗門中,獲得消息是,城隍爺已經是先天尊神。


    甄武覺得,一尊先天尊神,那必然是更接近大道的存在,若是能獲得城隍爺指點一二,或許他便有機會獲得一份了悟。


    何牧自然也看出了甄武的失落。


    他想了想,微笑著說:“其實甄武先生倒也不用妄自菲薄,我觀你之氣運,如今正值如日中天,表明你如今的修行並無偏差的。


    何況本城隍認為,求道者便是要勇於堅持自己,唯有你自己所走出的道,才是屬於你自己的。


    若是沿著旁人的道走,那又何必修行求道呢?”


    在見到城隍前,甄武也一直堅持自我,但始終心底也還是有一份擔憂和懷疑。


    雖說這一絲的懷疑,並不會影響到甄武的求道之心。


    但卻依舊是如鯁在喉,時不時還是會讓甄武產生某種偏離感。


    而如今聽了城隍一言,雖說也是並沒有直接說出什麽,卻給予了甄武一分肯定,讓甄武心中的擔憂和懷疑瞬間消散。


    很多時候,如甄武這般追尋獨屬於自身道的人,實際並不是需要別人來指明道路。


    因為道路已經在他們的腳下,隻是他們自己在懷疑和迷惑,不敢繼續向前邁出下一步,會擔心前麵是萬丈深淵。


    可若是有人給他們這份信心,便有如是為他們撥開眼前的迷霧一般,瞬間將他們把腳下的道路照亮了。


    那麽接下來的道路,不再需要旁人指點什麽,他們自己便會一路前行下去。


    因而,獲得了城隍爺的肯定,甄武也是瞬間又有了那一份感悟。


    這是之前進入城市不久,產生的那麽一絲絲感悟,但是中途被林劍鳴這個弟子打斷。


    如今,那一絲感悟又重新找回來,並且甄武的感悟又更加的深刻了。


    一切都是那麽水到渠成。


    刹那之間,甄武獲得了那麽一絲的突破。


    依舊還是至境,但如今甄武的至境,可是與之前大不相同了。


    獲得了突破,甄武趕緊向城隍爺施禮感謝:“多謝城隍爺成全,甄武今日獲得突破全仰仗城隍爺一言,這份恩情甄武必將銘記。”


    何牧微笑著擺擺手:“不必客氣,這應當也是你的一份機緣和造化了。”


    林劍鳴站在旁邊,看著師父和年輕的城隍爺聊了幾句。


    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就見證自家師父完成了一個小突破。


    真的是讓林劍鳴感到一陣羨慕。


    想著師父如今的修為,林劍鳴也是頗感愧疚,追隨了師父這麽久,他始終沒有獲得更多的突破。


    甄武倒是也注意到徒弟情緒變化,笑著拍拍徒弟的肩頭說:“鳴兒不必如此,你還年輕,有些過程總還是免不了要去經曆的。”


    林劍鳴聽了師父的話,雖然也認同,但還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可是那些超凡,就根本不需要經曆過程,可以直接獲得最終的結果啊?”


    甄武聽了徒弟的話,倒是也沒有開口去責備,反倒是微笑著說:“力量若不是通過自身努力獲得,那麽總還是不夠穩固,也並不能真正得心應手的。


    如果那些超凡真的能運用自如,那為何他們還要學習引導術呢?”


    聽到師父這麽說,倒是讓林劍鳴心裏好受很多,同時倒是也堅定了修行決心。


    何牧在旁邊也笑著說:“嗬嗬嗬,甄武先生說得對,超凡從自然靈氣中獲得了力量,但是那些力量是獲得的,而不是自身的,因而他們沒有自己的道。”


    甄武接過了城隍爺的話,點頭說:“沒有自己的道,便無法邁出那最後的一步。”


    說到這裏,甄武突然看向何牧問:“城隍爺,有句話山野修士不知當問不當問?”


    何牧點頭說:“你想問便問吧,本城隍也不會因為一句話責罰你。”


    甄武隨後便開口問:“甄武想問城隍爺,您是否見過仙?”


    何牧聽了頓時笑起來:“仙嗎?嗬嗬嗬,那應該是修行生命最終的追求吧?能長生不死,逍遙世外,不被約束。”


    甄武點頭:“是,吾輩修行,便是為追尋那仙境。”


    何牧接著說:“那若是我告訴你,我不曾見過仙呢?”


    甄武頓時有些驚訝:“不曾見過仙?”


    何牧又說:“或者應該說,我曾經所見的仙,並不是如你們所想的那種超然世外的仙。”


    甄武還是有些不明白,林劍鳴就更加是聽不懂了。


    何牧搖了搖頭歎息一聲:“你們大概不知,在我沉睡之前的時候,城隍府中曾有幾份書簿,用來記錄各種生靈的生老病死。


    而這其中,有一本便是仙人簿。”


    甄武聽到這,頓時一驚:“仙人簿?”


    看著城隍爺認真的神情,甄武思考了片刻才問:“那麽,城隍爺您的意思是,仙人也在城隍府衙的管轄之下嗎?”


    何牧點頭:“不錯,曾經的城隍府衙,所管‘妖魔鬼怪人神仙精’,任何一仙,來城隍所轄之地,都需要跟城隍府衙進行登記。”


    甄武接著問:“那麽,那些仙人是否擁有什麽手段?”


    何牧平靜地回答:“如你們所知的仙人一般無二,唯一的區別可能是,那些仙也有壽元所限。”


    甄武先是一驚,但轉而反倒是坦然接受了。


    既然仙人都被城隍府衙的生死簿記錄,那麽仙人有著壽元也便不奇怪了。


    甄武接著又問:“既然如此,那城隍爺可知,那些仙人是否還有存活下來的呢?或者說,他們後來又都去了何處呢?”


    何牧歎息一聲搖了搖頭:“這我確實不知,因為那些書簿已經不見了。”


    甄武有些驚訝:“書簿不見了?難道說,那些書簿不該由城隍爺您親自保管嗎?”


    何牧搖頭說:“大夢過後,我醒來的時候,整個城隍府衙都空空如也,衙差將人不見,書簿自然也全都不見了蹤影。”


    甄武聽到這裏,感到異常震驚,這種情形實在是有些蹊蹺。


    為何城隍爺從大夢中蘇醒,而城隍府衙中的其他一切都不見了蹤影呢?


    接著,甄武又聯想到,似乎如今這世間,除了這裏一座城隍廟有城隍爺之外,其他各地的城隍廟,和一些有香火祭拜的神廟中,也不見有其他的神存在。


    想到了這些,甄武看著眼前的城隍爺,神情逐漸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何牧看到甄武的神情,大概明白他心中所想。


    “不瞞你們,我也並不清楚其他神明都去了哪裏?隻是隱約我有所感覺,他們似乎離開這裏,去往了星空的深處。”


    甄武抬起頭,盡管知道這裏的星空似乎並非外界,但他還是下意識仰頭去看。


    “原來,我們已經是被眾神遺棄了嗎?”


    聽出甄武話語中的幾分落寞,何牧開口說:“無所謂遺棄不遺棄,想一想在沒有神的日子裏,人間不是繁華依舊嗎?


    人生一世,倒也未必一定要去求仙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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