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我姑媽呢?”浮舟峰頂,秦風正一臉可惜地收拾著麵前的銅缽,不知不覺間,百裏朽已經出現在他的身後,“誰贏了?”


    彼時的百裏朽大汗淋漓,衣衫、頭發均被濡濕,顯得很是狼狽。不過這也不奇怪,盡管他也是元丹巔峰,但要在秦風與百裏離兩道巔峰之意的重壓下,從登雲長階一步一步爬上來,不吃點苦頭是絕計不可能的。這要是換做衛法來爬,恐怕還沒到一半兒就得累趴下。


    “比起鬥法的結果,你關心的,竟然是自己的姑媽麽?”秦風從懷中取出百鳥香絹,小心翼翼地將銅缽的碎片包裹起來,然後放進自己袖中,“前輩並無大礙,隻是覺得略有疲憊,所以回府歇息去了。至於誰勝誰負嘛......我說我贏了,你信嗎?”


    一語言罷,秦風與百裏朽站在原地,誰也不肯往後讓出一步,仿佛二人之間有了什麽矛盾,而浮舟峰頂正是個幹架泄憤的好去處。


    “總有一日,我會徹徹底底地擊敗你,就算你跪下來哭著求我,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百裏朽麵露凶光,散發出的氣息異常恐怖,居然產生了四方雲動的駭人景象——這一次,他是以道心在宣言殺機。


    聽聞此言,秦風不由自主地歪了歪頭,對百裏朽這一波突如其來的真實殺意感到有些百思不解,不過一想到百裏朽竟然能影響到百裏離的道心,他也隨即釋然了不少,然後生生的吸了一口氣。


    “你想殺我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用得著這麽明目張膽地說出口麽?”秦風雙手攏入袖中,把頭往領子裏一縮,就跟怕了百裏朽似的,“前輩的意思很明顯了,讓你就在山下等,你卻非得上來......”


    秦風一邊搖頭,一邊略過百裏朽向山下走去,嘴裏還在不斷地念叨:“看把你給急的,我還能對自己的救命恩人下死手不成?衛法呢?還在照顧那倆小家夥?我說你杵這兒噶哈?要變望夫石還是咋地?”


    不得不說,秦風絮叨起來的本事那是真的嚇人,說話劈裏啪啦的不帶停,也不知是跟誰學的。若非他修為了得,恐怕光憑這一張爛嘴,都得讓他死個好幾百回,還是死法不會重樣的那種。


    “衛家的小子還在睡,你的那個小娃娃已經醒了。”百裏朽背對秦風,聲調有些低沉,“不過它的狀態似乎不太對勁,可能、也許、大概是要渡劫了——我說我就是來通知你這個的,你信不?”


    相似的句型,不同的語調,秦風與百裏朽,終究不是同一種人。


    “這種事你就不能早點說?我上輩子欠你了?”秦風感受了一下屬於南山菊的修為氣息,誠如百裏朽所說,其靈台紫府的波動並不十分穩定,甚至可以用紊亂來形容——這種無法控製、無法拒絕的修為亂象,的確是將要渡劫的前兆,“你要走,我不留;你要瘋,我不攔;你要死,死之前給我傳個信,我好去給你收屍。”


    一語言罷,秦風也不走登雲長階了,直接化作一道淡金匹練,消失浮舟峰頂,隻留下默默無言的百裏朽,獨自一人空守雲海。


    秦晴洞府那邊,衛法已經將衛度妥善放在一旁,草草設下一處小結界後,開始全神貫注地為南山菊護法。而當秦風趕來之時,南山菊的渡劫過程已經進行到最關鍵的時間點,他已經不好再進入其中了。


    “與他倆對峙太耗費精力了,居然連小南山的第一次天劫都差點錯過!不過還好,是‘迎劫’。看這強度,衛法應該能應付過來。”


    秦風眼神一晃,瞟到了不遠處還在呼呼大睡的衛度,不知道為什麽,氣是不打一處來,不過礙於衛法正在劫圈之中為小南山不遺餘力地護法,秦風也就暫時壓下了將睡成死豬的衛度扔出虞山的衝動。


    此時此刻,蒼穹之上一共落下黑白八道驚雷,兩道直插南山菊身旁兩側,另外六道則占據附近一半的場地,如同陰陽魚一般,將南山菊籠罩其中。而在這是,衛法所起的作用,就是要防止萬一南山菊渡劫失敗,不會被八道雷霆直接挫骨揚灰,這很危險,但同時又是挑戰。


    “妖修第一次渡天劫,主要是煉塑妖身,擇分雌雄。”秦風背在背後的雙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他實在是沒有想到,僅有三歲多的南山菊會在這時突然渡劫,左想右想,隻有可能是百裏離動了手腳。


    一般情況下,妖修越早渡劫,則代表其自身潛力越大,因為妖修不像人修,妖身本相的修煉,隻有依靠天劫才能塑造。但這個過程卻是極其凶險的,稍有不慎就會身死殞沒,所以一般都會壓製修為,等待最佳的渡劫時機,同時備齊有助於渡劫的法寶、兵器或者靈藥。


    這些東西秦風都是在一點點準備的,畢竟就算是他,渡過第一次天劫也是在修行三十載後,而像南山菊這般隻用了一成時間便直麵天劫的情況,在虞山妖修渡劫的記載中,卻是根本沒有什麽先例。


    “衛六家之中,我原本以為隻有以‘喂戰’養人的衛家需要特別防範——雖然後來的事實證明,我的預測的確是對的,但卻是以另一個更為棘手的可能性驗證我的猜想,那就潛伏於衛家的噬親鬼。”


    秦風目不轉睛地盯著籠罩南山菊的淡金色真元,這也是很久之前留給南山菊的一道保命符,沒想到居然是用在了渡劫的時候。


    秦風不禁有所感歎,所謂世事難料,那時候留下的種子,怎麽算也算不到會在此時成為南山菊渡劫的保護傘——盡管八雷聯動,一直在利用生死矛盾之力轟擊南山菊,但不知是不是這次天劫的威力並不算猛,連打了好幾下,隻在秦風的真元護壁上留下淺淺的痕跡。


    “這天劫之威,有這麽弱的麽?”秦風摸了摸自己的下顎,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想當初他渡這第一次天劫,可是差不多交代了半條性命,“看來是穩了,沒啥大問題。那位百裏離前輩莫非是在南山菊身上下了什麽弱化天劫的咒術?應該不會吧,那樣就太匪夷所思了。”


    正如百裏離靠著“修妖之法”幻化萬千的修行特性,將自己的氣息調整為與天威相似的頻率從而成功逃生,秦風此刻思索的,乃是百裏離有沒有在南山菊身上留下一道屬於自己的氣息,好讓天劫以為自己正在對同類施以劫難,所以才沒有悍然出手,隻是象征性地劈了劈。


    “這‘修妖之法’看來有點東西啊......百裏離,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燈。”秦風長歎自語,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對百裏離的興趣,畢竟就算是他,也隻是對修妖之法略有了解,並未涉足修煉,而南山菊輕渡天劫的情景,還是給了他不小的啟迪,“看來得找時間多去虞母洞坐坐,那群老妖怪想把秘密帶進棺材裏,可不能讓他們稱心如意。”


    天劫漸漸式微,八道黑白雷霆也慢慢銷聲匿跡,總的來說,此次南山菊的渡劫在秦風看來,或許連有驚無險都算不上,應該說是順風順水了——不過,好像最後似乎缺了一點什麽東西,具體是啥,秦風一時也沒想起來,隻是從身上的乾坤袋中拿出一套雀靈來,準備給收功凝神的小南山換上......然後秦風就一臉驚奇地立在了原地。


    “主人,虞修南山菊,特來向您請安。”低沉的聲線,不算剛毅,也不算柔和的麵部線條,帶有一些力量感的肌肉,倒也算是一個中規中矩的美男——沒錯,在“擇分雌雄”這一步上,南山菊選擇了男修,“主人,請問有合適的衣物麽?您手上這一套,南山怕是穿不了。”


    “哦哦哦,好的好的。”秦風還沒有從震撼中恢複過來,服從命令般的將雀靈塞回乾坤袋,再拿出一套適合男修的長衫薄衣,看著南山菊一點點地給自己換上,就跟不認識南山菊似的。


    就在秦風仍未回神之際,有一個人卻是先他一步反應過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衛度的大哥,秦風的好友,衛法。


    “我帶衛度先下山去,南山菊的事,你自己處理。”一道神念傳音於秦風心頭響起,衛法的身影也是略過他與南山菊二妖,抱起從頭睡到尾的衛度,就這麽消失在茫茫虞山之中,“雖然我不明白他為何會這樣選擇,秦風你也不必非給我一個交代,但是此事,著實有些可惜......近段時間,還是不要讓他倆再見麵了。”


    秦風的耳畔回想著衛法臨走時的話語,不得不說,衛法的通情達理還是給了他不小的勸慰,讓他從莫名其妙的愧疚感中解放出來。不過該弄明白的,還是得弄明白。


    “小南山,你......”


    “主人無須多言,南山知道你要問什麽。”南山菊截過秦風的話頭,眼神之堅定,顯然並非一時衝動之舉,“南山是主人三滴精血所化,誕生至今,觀主人三年,唯有昭漫與百裏離二女令主人憂慮苦思過......南山是一定要以一生之命,替主人排憂解難,與主人榮辱與共的,也期望能成為如主人這般強大的修士,不給主人添麻煩。所以說,是絕對不會選擇成為女修的——即便那是某個人的願望。”


    秦風張了張嘴,最終什麽話也沒說,隻是拍了拍南山菊的肩膀,以示鼓舞之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傀儡封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顏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顏歡並收藏傀儡封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