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蔓歌的手在顫抖。


    她甚至很想流淚。


    這是她拚盡一切都想要保住的女兒啊,可是現在葉南弦絲毫不知道她的存在。如果告訴了葉南弦,她敢保證葉南弦會在第一時間趕過去和落落配型,可是葉南弦現在的身體狀況真的不適合做任何手術了。


    沈蔓歌著急著,卻又不得不等待著,這種煎熬讓她痛不欲生,卻又不敢和沈落落說。


    沈落落聽到沈蔓歌也這麽說,頓時高興起來。


    媽咪,我會等著你們回來的,我一定會!我很堅強哦。昨天院長奶奶還和我說,我是世界上最堅強的女孩子!


    沈蔓歌的眼淚再次流了下來。


    宋文棋從窗口看到沈蔓歌流淚,頓時有些心疼,他想要站起來去安慰一下沈蔓歌,但是又不忍心打擾沈蔓歌。


    或許沈蔓歌自己都不知道,此時的她渾身仿佛籠罩著一層光環,看不見的光輝讓她整個人特別的溫和,溫暖,甚至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感覺。


    而那種感覺就好像是甘霖一般灑金了宋文棋的心底。他突然覺得此時的沈蔓歌就像是個女神一般,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不知道出於什麽樣的心理,宋文棋掏出了錢放在了桌子上。雖然他對沈蔓歌還有很多的疑惑和探索,但是這一刻,他隻想把安靜留給沈蔓歌一個人。


    走出了咖啡廳,宋文棋很不甘心,但是又不得不給葉南弦打了一個電話。


    葉南弦看到宋文棋的電話時,有些皺眉,卻還是接聽了。


    有事兒?


    凱瑟琳在醫院對麵的咖啡廳,你過來把人帶走吧,我現在有事兒要離開,沒辦法送她回病房。


    宋文棋,你帶她出去,現在又要丟下她一個人離開?你知不知道她現在很危險?她……


    你來不來?不賴我走了。


    宋文棋不想聽葉南弦教訓。


    他覺的自己腦子進水了,居然會想著給葉南弦打電話,這不是誠心給葉南弦製造機會嗎?


    可是再看一眼還在打電話的沈蔓歌,宋文棋的心微微的有些難受。


    葉南弦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離開,隻是派人等待著張媽的消息,自己快速的趕到了咖啡廳門口。


    宋文棋看到他來了之後,招呼都沒打就坐車離開了。


    葉南弦氣的轉身去尋找沈蔓歌,就看到沈蔓歌在陽光下打著電話,眉宇間是他從沒見過的溫柔,那種溫柔和對沈梓安又不同,好想帶著一絲心疼和憐惜。


    她在給誰打電話?


    又是誰能讓她如此的牽腸掛肚?


    葉南弦突然發現,自己對沈蔓歌的這五年居然一無所知。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電話對麵的人是誰,可是就如宋文棋一般,他不忍心破壞這種氣氛。


    沈蔓歌雖然傷心者,眼角還有淚水,但是她確實溫柔的,是讓人移不開目光的,那種氣息是葉南弦所陌生的,卻也不忍心打破的。


    這時候的沈蔓歌如夢似幻的,讓他有一種抓不住的感覺。


    葉南弦心底猛地一慌,想要上前去,卻終究停下了腳步,站在咖啡廳的門口靜靜地等待著。


    宋文棋離開咖啡廳之後,迫切的想要去一個地方。


    他開著車瘋了似的去了海城的郊區。


    這裏有一家封閉式的療養院。


    門衛看到宋文棋來的時候連忙放行,可見宋文棋是這裏的常客。


    他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療養院裏,熟門熟路的去了一個vip房間。


    房間裏坐著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保養得很好,可是卻雙眼無神的坐在輪椅上,看著外麵的景色發呆。


    她就像是一直被關在籠子裏的金絲雀,無喜無悲,無欲無求。


    宋文棋的眼眸瞬間刺痛了起來。


    他輕輕地來到了女人的麵前單膝跪下,手心緊緊地握住了女人的手心,輕輕地喊了一聲。


    媽——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想來這裏看一看母親,可是自從看到沈蔓歌打電話的樣子,他就突然想起了母親,雖然這個母親早就認不得他了。


    女人的身子微微一顫,連忙收回了目光看向宋文棋。


    她的眼底沒有任何的驚喜,甚至沒有任何的感情,就那麽直直的看著宋文棋,卻沒有任何的情感交流。


    仿佛宋文棋就是一個陌生人,和平時的護士醫生沒什麽區別。


    這樣陌生的眼神讓宋文棋悲從中來。


    他想起了沈蔓歌剛才那種眼神到底是什麽了?


    那是一種母性的光輝,是他小時候經常在母親眼底看到的神采。可是現在,這個世界上最為至親的人卻認不得他了。


    宋文棋的眸子瞬間濕潤了。


    媽,你看看我,我是文琪,我是你的兒子宋文棋啊!你看看我好不好?你回我一句好不好?媽!


    宋文棋像個孩子似的趴在了母親的膝蓋上失聲痛哭。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起母親了,他甚至故意不來看她,他怕看到母親眼底陌生的眼神,他怕她像個陌生人一樣對他無動於衷。


    可是今天他還是來了。


    因為沈蔓歌的一個眼神,他迫不及待的來了,可是迎接他的依然是母親那陌生的漠視。


    宋文棋像個孩子似的哭泣著,卻突然發現頭頂被人輕輕地撫摸著。


    他猛然抬起頭,就看到母親對著他笑了。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有個兒子的,我兒子叫宋文棋,他很乖很乖,長得也好看。你知道嗎?我兒子很聰明的。他和我說將來等他長大了,要帶我去環遊世界,讓我看看外麵的世界有多大。已經秋天了,外麵的葉子都落了,我兒子卻不在了。


    宋文棋的心頓時疼了起來。


    我在的,媽,我一直都在的。我隻是長大了。


    我兒子丟了,他才六歲,可是卻被他父親帶出去走丟了。那個男人簡直太不是東西了。他帶著我的兒子出去參加宴會,卻和別的女人廝混,以至於讓我兒子走丟了。我兒子呢?我的兒子呢?把我兒子還給我!你把我兒子還給我!


    女人突然瘋了似的掐住了宋文棋的脖子,表情也變得猙獰起來。


    宋文棋覺得很窒息,可是心口更是疼痛。


    六歲那年他不是走丟了,而是被人綁架了,可是他的父親卻在和別的女人風花雪月。


    等到他父親知道他被綁架的時候,他母親也知道了,並且撞破了父親的醜事兒。


    兒子丟了,丈夫出軌,這對一個女人的打擊太大,可是母親也沒有被擊垮,因為她還要救兒子,可是她卻沒想到,綁匪是父親的死敵,根本不要贖金,隻為了讓宋家斷子絕孫。


    綁匪身上綁了炸彈,打算和宋文棋同歸於盡,當初幸虧有個小女孩經過,偷偷的報了警,偷偷地給他解開了繩子,才讓宋文棋在最後的那一瞬間躲過了致命的一擊,用一個大過扣住了自己,這才免於一死,但是也被那場爆炸震暈了。


    但是對於母親來說,兒子在那一場爆炸中已經沒了。


    那是一場驚天動地的爆炸,別說是一個孩子,就是綁匪都血肉模糊了。


    當時母親就瘋了。


    她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愛都給了兒子,可是她卻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葬身火海,再加上丈夫的出軌,她終於還是精神崩潰了。


    這些年她被宋家送到這裏治療,療養,剛開始的那幾年每天都鬧著要自殺,最後滿滿的變得癡癡傻傻的,甚至一兩天不說一句話。


    醫生說她封閉了自己,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裏。


    宋文棋覺得這樣也沒什麽不好,起碼她不會再痛苦了,可是今天看到沈蔓歌打電話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想起了母親,突然很想很想來看看她。


    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厲害,宋文棋卻舍不得推開母親。


    他哭著喊道:媽,我就是文琪,我沒死,我隻是長大了。你看看我,你好好看看我,我是你的兒子宋文棋啊!


    可能是房間裏的聲響太大,驚動了外麵的護士,他們連忙跑了進來,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簡直嚇壞了。


    宋文棋的身份不能讓他在這裏出任何事情。


    護士七手八腳的拉開了女人,並且快速的給她打了鎮定劑。


    看著瘋瘋癲癲的母親安靜下來,慢慢的沉睡過去,宋文棋的心都碎了。


    宋少,宋太太這兩年情緒很穩定,你這是怎麽刺激她了?


    院長連忙趕來,看到這一幕後怕不已,連忙詢問宋文棋。


    宋文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惡狠狠地說:無喜無悲,無欲無求,這叫做情緒很穩定嗎?我們宋家每年出那麽多錢,你就給我一個活死人的母親嗎?


    對於宋文棋的激動,院長實在是無能為力。


    宋少,這已經是宋太太最好的狀態了。


    宋文棋的雙手頓時垂了下來。


    他不要這樣的最好狀態。


    他要母親好好地,像小時候一樣能夠把他攬在懷裏,給他唱催眠曲,給他講故事,哪怕和他說說話都好。


    宋文棋受不了這樣的壓抑,連忙跑出了房間。


    電話一直響著,宋文棋卻不想接。


    沈蔓歌聽著電話的忙音,不知道宋文棋是怎麽了,這個人怎麽突然就走了呢?


    說好她請客喝咖啡的,如今居然讓宋文棋請了客,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沈蔓歌沒打通宋文棋的電話,收拾了一下起身離開了咖啡廳,卻在門口看到了一直等待在外麵的葉南弦。


    此時的葉南弦腳邊多了很多的煙蒂,看得出來他已經來了好一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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