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撐著傘穿梭在巷子裏,回到車上時還處於方才的壓抑情緒中,我從沒想過我爸媽當年會那般對小五,硬生生的拿走她一個腎。


    其實她也隻是一個小女孩。


    跟我年齡相差不大的小女孩。


    但因為出生不同所以命運天差地別。


    助理察覺到我的情緒低落,他開著車輕聲的問我,“時總,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我搖搖頭說:“沒事。”


    剛剛站在門口,看見那個穿著碎花裙像似小五的女人,我心裏升起一陣莫名的恐懼。


    我不知道自己心底在害怕什麽。


    或許是那份愧疚。


    我問時騁那是不是小五。


    時騁否認道:“小五沒在國內。”


    那個神似小五卻又不是小五但又是時騁情人的女人……


    我瞬間明白時騁一直都是喜歡小五的,這就是他離開時家真正的原因。


    因為喜歡,所以找了個模樣相似的女人做情人,我方才問他,“你會去找小五嗎?”


    時騁答:“這輩子都不會。”


    時騁不會去找小五,我不敢問他為什麽,但我心裏清楚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原諒時家。


    助理問我,“現在回梧城嗎?”


    鬱落落還在鎮上的醫院,我讓助理送我過去,到的時候我讓他在門口等我。


    我裹著又長又厚的羽絨服進去進電梯按了四樓,剛出電梯就看見一個挺直的背影。


    顧瀾之正站在鬱落落病房門口的。


    似乎在猶豫進不進去。


    我正想打個招呼他就推開門進去了,我過去聽見鬱落落驚喜的語氣喊著哥哥。


    “傷勢如何?”


    他的嗓音溫潤,透著一絲薄涼。


    鬱落落乖巧的回答說:“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就是有點痛,但看見哥哥就不痛了。”


    顧瀾之忽而道:“是她讓我來的。”


    我一怔,當即明白他口中的她是我。


    我沒想到顧瀾之這麽直接。


    我那個電話是不是不該打?


    鬱落落失落的聲音問:“時笙姐嗎?”


    “除了她,我誰都不關心。”


    顧瀾之這句話太狠了。


    他嗓音平靜的解釋說:“我不想讓她失望,哪怕是一點兒,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我知道,哥哥在遠離我。”


    鬱落落的聲音裏透著無比的難過,我聽見她悲戚的問:“哥哥真的很愛她嗎?”


    鬱落落的問題太直接,我內心深處覺得我站在這兒偷聽別人說話不怎麽道德。


    再說這個答案我早就不想再知道。


    我匆匆的離開去了走廊那邊,望著窗外因著下雨而格外幹淨的天空,心裏的鬱結漸漸的消失不少,小五的事等我回梧城再調查吧。


    沒多久顧瀾之就從鬱落落的病房裏出來了,他看見我在外麵時神色沒有絲毫的詫異。


    他似乎麵對什麽都很從容。


    我笑著解釋說:“剛去警察局解決了一些事,打算回梧城的,想著看看落落再走。”


    顧瀾之恩了一聲說:“去吧。”


    他的語氣很淡。


    就像剛剛那句,“除了她,我誰都不關心。”好像不是從他的嘴裏說出來似的。


    我停止胡思亂想繞過他進了病房,鬱落落看見我蠻驚訝的,“時笙姐,你也在啊。”


    我笑說:“我剛在外麵看見你哥了。”


    怕她誤會,我又刻意的解釋了一遍道:“我到警局處理點事,完事後想著來看看你。”


    似乎明白我的用意,鬱落落說了聲謝謝,感激道:“要不是你,他不會來看我的。”


    顧瀾之來看她又有什麽用?


    不過是聽他說幾句冷漠的話罷了。


    我現在挺後悔打那個電話的。


    我坐在鬱落落身邊問了她一些身體狀況,她樂觀的說:“挺好的,我等過幾天就回梧城,我打算聽二哥的話在公司用心學習怎麽做生意,畢竟身為顧家人還是有責任逃不掉的。”


    是的,鬱落落終究是顧家的人。


    我握緊她的手心,愧疚道:“抱歉。”


    原諒我的擅作主張給他打了電話。


    “時笙姐你道什麽歉啊?當年的事要不是我,你和哥哥……你都沒怪我,給我道歉做什麽……該說對不起的一直都是我。”


    在愛情中,誰都有自己的小手段。


    我原諒鬱落落,因為她來舍命救我了。


    “那我們互相原諒吧。”


    我好奇問她,“你昨晚為什麽要跟著我?”


    鬱落落舔了舔唇角解釋說:“昨天你對我說的那些話讓我感觸很深,你一直都在為我考慮,而我卻那麽自私……我想追上你告訴你當年的實情,結果看到你越走越偏僻,我怕你一個人會有危險就一直在後麵守著你。”


    “謝謝你,落落。”


    ……


    我離開病房時沒在四樓看見顧瀾之,我輕輕的抿了抿唇想著,難不成他已經離開了?


    顧瀾之千裏迢迢的趕飛機來這裏就僅僅是為了看鬱落落一眼?


    我下樓離開時看見站在醫院門口挺拔而立的男人一怔,隨即明白他在這兒等我。


    現在雨小了不少,微風細雨。


    顧瀾之穿著一件薄款的西裝,裏麵兜了一件乳白色的襯衣,手腕處戴著一塊勞力士。


    他特別高,額前的烏發整理過,露出了光潔的額頭,此刻他正撐著一把黑色的竹骨大傘,眼眸閃爍,似含著萬千星輝般璀璨。


    他眼眸中的浩瀚星辰,是我曾經不曾到過的淨土,如今的我早就不配擁有。


    我愛上了另一個男人。


    一個與他長相一模一樣的男人。


    我背叛了我的執念。


    背叛了我那純粹的愛。


    可走到如今這一步,我自得歡喜。


    感謝他,讓我遇到了顧霆琛。


    至少讓我擁有了愛情。


    我猶豫的走近喊著,“顧瀾之。”


    他微笑問我,“陪我走走?”


    醫院的樓梯下麵停著我的車,按理說我應該直接走的,但這樣太過於傷人。


    我笑道:“嗯。”


    他將傘往我這邊撐了一大半,我們兩人沿著公路走著,正巧附近有一家咖啡廳。


    我開口提議去喝咖啡。


    顧瀾之沒有拒絕。


    我們兩人剛走進咖啡廳,裏麵便傳來一陣悅耳的鋼琴聲,我順著聲音看過去見最前麵有人在彈鋼琴。


    見我好奇,服務員笑著解釋說:“我們店每天推出一項活動,如果誰彈的鋼琴好誰就免單,現在台上那位先生已經擊敗了很多對手。”


    我好奇問:“怎麽才算好?”


    “獲得觀眾認可。”


    我哦了一聲說:“先上兩杯綠山咖啡。”


    我和顧瀾之坐在了最裏麵的位置,我們兩人雖然相顧無言,但相處的狀態很舒適。


    咖啡上來後,我指著彈著鋼琴的那人點評道:“彈的技巧很好,但感情並不豐滿。”


    顧瀾之輕聲問我,“怎樣才算豐滿?”


    “他沒有表達出這首曲子的感情,很幹枯,基本上是用的技巧,算中等水平吧。”


    我學鋼琴多年,雖然比不上顧瀾之,但教學生的能力,評價一首曲子的好壞是有的。


    “嗯,你要不去試試?”


    我望著那台鋼琴說道:“免費咖啡哪能這麽好喝?你瞧這咖啡店裝修很精致,鋼琴都是德國產的卡爾斯坦鋼琴,你說在一個小鎮上,能開這樣的咖啡店甚至用得起這樣的鋼琴的店主像是缺錢的嗎?可能是大隱隱於市的高手,一旦出現打不敗的對手他就會親自出麵。”


    顧瀾之寵溺的問:“怕什麽?”


    我下意識看向他,“嗯?”


    “小姑娘,你有我。”


    我突然反應過來坐在我對麵的人是鋼琴界的大師,今天這頓咖啡的確可以免費喝了。


    但他卻要我先去彈。


    我猶豫,因為我從沒有在他麵前彈過鋼琴,像是學生遇到老師那樣……九年前他的確是隔壁班的老師,而我隻是一個學生。


    顧瀾之鼓勵我說:“彈給我聽聽。”


    我仍舊猶豫不決,就在這時台上的鋼琴已經演奏完畢,服務員看向咖啡店的問:“還有沒有人參賽的?如果沒有的話今天就是……”


    就在這時,顧瀾之抬手示意,“這裏。”


    顧瀾之把我推了出去。


    我被趕鴨子上架,路過一個穿著正統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時我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他穿的衣服很正式。


    是禮服。


    是參加重大聚會和表演時才穿的。


    我大概猜出他的身份。


    我坐在鋼琴前略有些緊張,將不安的目光看向顧瀾之,他溫和的對我綻開笑容。


    鬱落落說過他是個極致冷漠的男人。


    但他對我總是露出微笑。


    他所有的溫柔似乎隻給了我。


    我不知道彈什麽曲子,腦海裏隻有一首風居住的街道,但剛聽說了小五的事我對我的母親心裏有了芥蒂,自然不願再碰這首曲子。


    可我和顧瀾之唯一的緣分就是它。


    風居住的街道,他曾經為我彈了一次又一次,這次我還給他,以後我們兩不相欠。


    熟悉的旋律而出,因為彈過太多次,我都不用去看黑白鍵,我閉著眼彈完了它。


    睜開眼時對上顧瀾之的目光。


    很淡,卻充滿回憶。


    我有一個藏在心底的秘密——


    我愛顧瀾之九年。


    年少時,常尾隨在他身後。


    年長時卻成為了他兄弟的妻子。


    我和他的緣分最終斷在九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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