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說著話,一名丫鬟笑著走上來:“褚三奶奶,我們公主有請。”


    葉棠采回過頭,卻是信陽公主身邊的丫鬟雅竹,她連忙點頭:“是。”


    葉棠采便向上官韻和廖玨瑤等笑道:“各位,公主叫我,先行告辭。”


    “你去吧。”上官韻點頭。


    葉棠采跟著雅竹在華清園裏穿行,一路見宴會中之人分成各個小團體聚在一起,有進士和年輕官員在涼亭裏鬥詩,有名門貴女和貴公子聚在湖邊賞景,有重臣在水榭裏論政。


    一路風光和詳。


    花園草木端方,亭水樓閣連綿一片。長廊似綢,把各個精雅亭台緊密相連。二人上了廓,一路蜿蜒而去。


    最後才來到一處垂花彩繪門樓的四角亭子。


    裏麵正坐著好些著飾華貴的貴夫人和貴女,其中有幾個她還認識。


    一個是信陽公主,另一個是太子妃,身邊陪侍著好些貴夫人和嬌豔的貴女,而讓葉棠采無語的是,秦氏帶著褚妙書姐妹也在這裏。


    最讓她驚異的是,靠著朱紅柱子傍,一名粉衣少女坐在朱欄長板凳上。粉色繡桃花的齊胸襦裙,胸前束著深紫藤紋絲絛,長長地拖垂下來,正低垂著粉粉嫩嫩的小臉兒,孤零零地坐在角角裏啃果子。


    看到葉棠采,她便是一怔,眉眼裏染上驚喜的笑意,一雙濕漉漉的大眼往她這邊探過來。


    呃,趙櫻祈居然也來了。


    葉棠采還未走進亭子,信陽公主便笑著迎上了來,一把拉住她,往裏麵走,一邊笑著:“你們瞧瞧,這就是狀元夫人,跟我可有緣了。瞧這相貌,是不是比過了上官家的丫頭?”


    亭子裏的夫人和貴女們看著俱是一驚,以前便驚豔上官韻長得好,哪裏想到,這居然還有比上官韻還要好的!點頭笑道:“是啊!”


    信陽公主拉著葉棠采入座,又說起自己與葉棠采的淵源,說葉棠采如何受傷入住自己的莊子,又如何拜謝,一見如故。


    “當時我瞧著,就知是個有福氣的,果然。”信陽公主笑著道。


    太子妃聽著,心裏無比的膈應,抬頭看葉棠采。


    隻見葉棠采一身水影紅的對襟襦裙,身段玲瓏,容貌明豔瑰麗,她一出現,就把亭子裏嬌若春花的貴女們壓得黯然失色。


    眉宇間神采飛揚,紅唇挑著笑,哪裏還有當初在太子府對她的卑微。


    想著,太子妃心裏說不出的憤怒。


    這本來是她的獵物,是吊太子的餌,哪裏想到,葉棠采居然也有如此風光的時候。


    以前,她身份卑微之時,太子妃倒可以用榮華富貴去誘她,現在,她丈夫狀元及第,風風光光的,哪裏還會願意再走上那條不歸路。


    “娘娘。”葉棠采卻笑吟吟地上前行了禮,“好久不見。”


    “咦,太子妃也認得狀元夫人啊?”坐在太子妃身邊,一名深藍色宮裝,年近不惑的貴婦道,這是魯王妃。


    大齊在世的皇子隻得四位,大皇子魯王,三皇子即是太子,四皇子梁王,五皇子容王。前麵三人均已經娶妻,容王年僅十七,未娶。


    現今正宣帝三個兒媳均在此處。


    太子妃聽著魯王妃的話,臉色一變,原本就長得嚴厲的臉,更加嚴厲了。


    魯王妃見她臉色有異,嚇了一跳,難道自己剛才的話觸到她的某些痛處?想著,魯王妃便暗暗後悔。


    魯王妃正想把話圓過去,不想,一名寶瓶紋樣妝花褙子的嬌俏少女突然開口道:“當然認識,太子妃娘娘最是欣賞我和小嫂嫂的泡茶製花手藝。年前,時常喚我和小嫂嫂進府,給娘娘和太子殿下泡茶呢!”


    說著,一臉熱切地看著太子妃。褚妙書暗暗為自己的小聰明和小算計得意。


    現在自己說了娘娘最欣賞自己和小嫂嫂,往後太子妃再喚人進府,也不好不喚她了吧?


    聽得這話,在座的貴夫人和貴女們俱是一怔。


    信陽公主一臉詫異地看著太子妃:“居然有這種事?好歹也是在我那處認識的,你叫她進去,也不告訴我,神神秘秘的。”說著笑了起來。


    但太子妃卻笑不出來了,隻覺得一陣陣的心驚肉跳。


    若是以前,這事情說破出去,也沒有什麽。但太子最近多事之秋,苗基和的事情還新鮮著。


    太子以那樣的名聲被罰了禁閉,別人已經認定他是個玩男人的斷袖了!而且去年他又娶了白如嫣這樣一位美人進府,眾人聯想起來,總覺得微妙。後來得出一個結論,太子好色,而且葷素不忌。


    現在褚妙書居然說她常召葉棠采姑嫂進府,若隻褚妙書一個便罷,偏還有個葉棠采,還長了這麽一副容貌。


    褚妙書還特意加一句:給太子殿下泡茶!


    太子妃和太子原本就對葉棠采有著不可告人的齷齪目的,心裏有鬼,被褚妙書一說,信陽公主一問,太子妃心就突突地跳。


    “娘娘……”褚妙書看著太子妃,一臉殷切之態,正要為年前的事情道歉,“我……”


    “那時正清閑呢!”太子妃嗬嗬一笑,打斷了她,“當時褚三奶奶所製幹花特別合我心意,也能給我安神,所以叫了一兩次進府來製花,順便也泡了幾杯茶。現在忙碌,倒沒有那個閑情逸致了。”


    站在太子妃身後的琴瑟道:“娘娘才跟奴婢說,過幾天去褚三奶奶府上取一些幹花呢。”


    點明是真的想要幹花而已,所以到府上來取。


    葉棠采笑道:“好。”


    太子妃聽著,心裏隔應得慌,她花了這麽多時間,結果,還是一場空!


    而且葉棠采答應得爽快,一點也沒有年前巴巴上來送禮的倒貼之態,心裏一陣陣的發堵,手緊握著,指甲都快陷進肉裏了。


    好好好,好一個白眼狼,翻臉不認人的!


    以前多卑微啊,現在居然敢在自己跟前蹦噠起來了。


    “三弟妹最近夠忙的吧!”魯王妃見太子妃避忌這個話題,連忙岔開,說點別的,“今兒個幫著母後準備瓊林宴,到了月中,康王也該到了,這次大勝而歸,也該準備接風宴,還有家裏一堆雜本雜八的,也是夠了。”


    “也是多得大嫂幫忙,大家都累得夠嗆的。”太子妃看著魯王妃笑道,“不是誰都能像四弟妹一樣清閑。宮裏的活計不用幫,連著家裏的,都有側妃替她料理了。”


    說的,是梁王妃趙櫻祈。


    亭子裏的貴婦和貴女們聽著,便都低低笑出聲來。看著她的眼神帶著鄙視。一個被架空了的王妃,也沒誰了。


    趙櫻祈隻撇了撇嘴,垂著頭,捏著手裏咬了半口的蘋果不說話,她早就習慣了。


    “公主,我去更衣。”葉棠采低聲道。


    “哦,那你去吧!”信陽公主筆吟吟地道。


    “謝公主。”葉棠采站起來,又朝著太子妃和魯王妃等人告辭,這才出去了。


    她出了亭子,穿過一道玉欄杆石拱橋,才見趙櫻祈提著裙子追上來:“你去哪兒?”


    葉棠采回頭笑道:“跟那些人說話悶極了,到處玩耍。”


    “啊,我也是。”趙櫻祈連忙點頭,“我來這裏,也隻跟她們熟諗一點,不坐那兒沒處去。你來了,我就跟你玩玩兒。”


    葉棠采點頭:“你不是不出門的麽?”


    以前,她就聽說了,什麽宴會都是陸側妃出席,趙櫻祈是不出門兒的。


    “有些場合是要來的。”趙櫻祈低聲道,“好像是父皇壽宴,或是這種場合,國宴之類的,王爺便不許側妃替我,我便要來。”


    葉棠采皺眉:“這樣?”


    “嗯。”趙櫻祈點頭,“父皇說過……因著我什麽都不懂,這種宴陸側妃也可以替我,但他不許。他是個極重規距的人,家裏條條框框的。連多夾一口菜都不行。”


    葉棠采一怔,然後有些無語了:“多夾一口菜都不行?”


    趙櫻祈說著,便苦哈哈:“是啊!我最討厭跟他相處了。幸得他姬妾眾多,便也隻初一和十五,按著規矩過來。但吃飯是天天要跟他吃的。”


    葉棠采突然想起上次在魚桂樓,她問梁王吃飯不,梁王說不吃,得天天回家吃。


    對梁王這人向來無法理解,隻覺得趙櫻祈可憐,怎麽攤上這貨。


    二人便一起到處走,架在湖上的白玉橋,隻見人擠擠的,湖裏正有兩隻鴛鴦在打架。


    趙櫻祈指著水裏的鴛鴦幸災落禍:“瞧瞧,這對鴛鴦都打起來了,嘖嘖。”


    葉棠采嘴角一抽,因為那兩隻都是公的!


    趙櫻祈瞧得津津有味,不知是誰,在後麵狠狠地推了一把,葉棠采隻聽得撲通一聲,趙櫻祈已經掉到水裏了。


    “啊”周圍的人尖叫一聲,“有人落水了!好像是梁王妃!”


    葉棠采一驚:“王妃!誰會水?”


    周圍的人聽得隻看熱鬧,紛紛後退。


    葉棠采大急:“就沒有會水的嬤嬤嗎?”這麽大的場麵,還在湖邊,居然連個會水的嬤嬤都沒見準備。


    “嚶嚶救命”趙櫻祈在水裏不住地撲騰著。


    周圍的貴公子和貴女們都不住地議論著,也有丫鬟急急地跑去喚人。


    “現在去找!”有個丫鬟叫著,人已經跑了出去。


    梁王正在不遠處的八角涼亭裏與褚雲攀和榜眼趙凡須喝酒,突然見外頭不遠的湖邊一陣陣的起哄。


    梁王端著碧玉酒杯,還未喝下,就見一個宮女急急地跑過來:“王爺,你家王妃掉水裏了。”


    梁王俊美的臉一沉,擲了酒杯:“那個蠢婦又作妖!”


    說著已經站起來,快步離去。


    “王爺息怒。”跟在他身後的彥西皺著眉說。


    梁王一行人來到了湖邊,隻見趙櫻祈在水裏不住撲騰,而岸邊一名五十餘歲,穿著生袍的中年男人暴喝一聲:“不用怕,我來救”


    一句話還未說完,梁王臉上一黑,一腳就踹了過去,那男人“嗷”地一聲,就被踹飛了兩丈遠。


    眾人看著那男人滾出兩丈遠,又叫得鬼吼一樣,俱是倒抽一口氣。等回過頭來,梁王已經解下了肩上的厚披風扔了出去,然後“撲通”一聲,跳到了湖裏。


    那邊趙櫻祈已經沒有了聲息,咕咚一聲,沉了下去。


    梁王也沉到了水裏。


    葉棠采已經急得快掉淚了,等了一會,隻聽嘩啦一聲,梁王抱著趙櫻祈冒出水來,她才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趙櫻祈都暈厥過去了,梁得一手箍好了往岸上劃。


    早就婆子拿來了長竹竿,遞到了水裏,梁王抓住,岸上使勁一拉,就到了岸邊,彥西和彥東連忙搭把手,梁王就抱著趙櫻祈爬到岸上來。


    梁王見她在水裏掙紮得衣衫淩亂,肚兜都露一截出來了,臉上一黑。扯來扔在地上的披風,把她給裹住,就抱著她就往外頭走去。


    三月初的天氣微暖,但湖水卻冰冷,梁王渾身濕透,一路走著冷得臉也白了。


    他沉著臉快步而去,熟門熟路地出了華清園,繞過幾個宮殿,便是沐壽宮,那是他出宮前住的地方。


    梁王抱著人走進主殿,來到臥室,一把就將她給扔到床上去。


    趙櫻祈昏迷還未醒來,一身濕淋淋的,陷在鴛鴦錦被裏,因為冷,小臉青白。


    梁王看著床上的趙櫻祈,一張魅豔的臉陰冷得似凝上冰霜。


    “王爺……”這時,一群丫鬟全都跪在外間,嚇得瑟瑟發抖。


    “剛剛誰跟著的?”梁王陰沉著臉上前。


    “是……奴婢”一名淺藍色衣裳的丫鬟瑟瑟發抖地道。


    梁王上前,一腳就將她給踹翻,然後往外走。


    那丫鬟被踹得滾到地上,胸口火辣辣的,彥西冷聲道:“還不跟上來!”


    那丫鬟一邊抹著嘴邊的血跡一邊往外走。剩下的丫鬟連忙給趙櫻祈換衣裳。


    梁王出了沐壽宮便一路往華清園那邊去,臉色陰森得嚇人:“那個蠢婦,整天作妖,今兒個掉水裏去,這讓本王的臉麵往哪裏擱!”


    “王爺,先去換一身衣服吧!這樣的天氣,很容易著涼。”彥東。


    梁王卻沒有理會他,快步出了沐壽宮。然後一路去了華清園,眾人還聚集在剛剛趙櫻祈的落水之地,正在議論。


    梁王離開之後,眾人都在議論著。


    太子妃、信陽公主和秦氏母女也走了過來。


    聽得趙櫻祈出醜落水,太子妃和魯王妃眼裏前過嘲諷。


    “誰幹的?”這時,一個冷森森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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