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璟和秋琅出了花園,就往廚房而去。


    廚娘瞧著這麽大個竹筍很是高興:“今天中午能炒竹筍了。”


    “讓我炒吧!”秋璟說。


    “二爺好久沒下廚了,那今天姨太太和表姑娘都在,讓她們償償你的手藝。”廚娘笑著說。


    秋璟眼裏閃過笑意,拿著竹筍就去剝。


    廚娘在打下手,秋璟上手做菜,忙活一個時辰左右,就到了午時,飯菜也做好了,廚娘連忙讓丫鬟用食盒把菜一一裝起來,端到廳裏。


    秋璟回房換了一身衣裳,走到廳裏的時候,眾人已經坐好了,飯菜擺了一桌。加上葉棠采母女,也就七人,因著都是親戚,所以沒有分男女桌。


    大溫氏瞧著有幾個家常菜與廚娘往日做的不同,便笑了:“今天是璟兒下廚吧?”


    “是。”秋璟一邊答應一邊在大溫氏身邊落座。


    葉棠采和溫氏正坐在他對麵,葉棠采隻見桌上擺著八菜一湯。竹筍炒肉絲、清蒸魚、糖醋排骨,清拌鴨絲兒、紅棗蒸雞、什錦套腸,一個炒青菜,小筍山藥排骨湯。都是些家常菜,卻色香味俱全。


    溫氏看著就笑了:“璟哥兒真厲害,居然會做飯。”說著望向大溫氏:“大姐真是的,別人家都教著兒子念書或學武,大姐讓教做飯。”


    大溫氏噯了一聲:“我也叫他念書啊,他不念。平時搗鼓著釀酒,居然也學著做飯,說對釀酒有幫助。”


    “這想法倒是好。”葉棠采聽著很是認同,“釀酒也是做食物,很多酒都是用穀物、水果等食物發酵而成,這都是跟食物有關。二表哥學著做飯,做吃食,那是更深層是理解那些食物,自然對釀酒有幫助。”


    秋璟一怔,看著葉棠采雙眼更亮了:“也隻有表妹了解我。”


    葉棠采輕笑,伸手夾了一塊筍,輕咬一口。


    “好吃麽?”秋璟道。


    “好吃。”葉棠采點頭。


    溫氏也是讚不絕口:“璟兒若不釀酒,可以去當大廚了。”說著又笑向大溫氏:“哪家閨女嫁著璟兒,便是享不完的福。”


    秋璟聽著溫氏的稱讚很是開心。


    大溫氏卻是苦笑,很是發愁:“我四五年就給他張羅著婚事,誰知道他個個都不願意。小妹在京城瞧瞧哪家有好閨女,給我牽一牽線。”


    溫氏聽著就點頭答應:“行。”


    秋璟卻說:“小姨不用忙,我正在改良新酒,再晚個一二年也不要緊。”


    “瞧瞧,就是這個樣子。”大溫氏無奈一歎。“次次都說要釀酒。”


    “那釀出什麽好酒沒有?”溫氏說。


    “鬆霧酒就是他釀的。”大溫氏說著一臉自豪,“若非他釀出了鬆霧酒,咱們秋家還翻不了身。”


    溫氏聽著便是一怔,原以為秋家能翻身,是大外甥經營了得,不想卻是靠著二外甥釀出的新酒。


    大溫氏臉上有些愧疚,以前她不催著他成親,正是因為秋家需要新酒,而他又有那個才華,便任著他忙活,她生怕打擾了他,所以便任著他,這婚事說擱下就擱下。


    現在都拖到二十了,別人家孩子都會下地跑了,他卻連個未婚妻都沒有。


    “這個鬆霧酒真是好,宿醉了,第二天醒來都不會頭痛,隻是有點暈呼。”葉棠采說,“等回到定州,二表哥給我寄幾壇子。”


    秋璟瞧著她一臉殷切的模樣,便笑了:“這有何難。”


    等吃過飯,葉棠采就與溫氏和大溫氏告別,然後離開了。


    慶兒趕著車出了小巷,很快就進了大明街,葉棠采掀簾往久瞧了瞧:“咱們回東大街,到天姿閣問問,上次送去的布料做出衣裳沒有。”


    七月初,葉棠采為自己和褚雲攀量了身,把尺寸和布料都送到了一個名叫天姿閣的成衣鋪子。


    慶兒答應著,趕著馬兒掉了個頭。


    惠然笑道:“哪裏有這麽快。當時送去的時候,好像七月初三還是初四,現在七月十六,現在又趕著天氣轉涼,做衣裳的人家又多,這天姿閣生意又好,自然不會這麽快做出來。當時送去的時候,掌櫃說差不多要七月二十才能趕出來。”


    葉棠采聽著暗暗失望,最近天氣是真的涼了,她出門都要多披一件禙子。但褚雲攀穿著的還是那兩套舊衫,薄薄的,瞧著都冷。


    “還是去瞧瞧吧!”葉棠采說著突然雙眼一亮,“對了,天姿閣對麵好像是書店吧,我去挑幾個話本子。”


    葉棠采想到了趙櫻祈,她跟自己一樣愛看話本子,挑一些好看的送給她。


    馬車在人頭攢動的大街上走了一刻鍾,然後停了下來。


    葉棠采與惠然二人下車,抬頭就是天姿閣的匾額。葉棠采走了進去,拿出單據找掌櫃。


    掌櫃是個四十來歲,打扮富貴的婦人,她拿著單據瞧了瞧,就笑道:“還沒好,小夫人再等幾天吧。”


    “總得趕出來幾件了吧?”葉棠采卻說,“有幾身男裝,趕出來沒有?”


    掌櫃說:“衣服趕出來了,但花紋,扣子,邊口等還沒完成,你也要?”


    葉棠采不說話了。


    “小夫人再等幾天。”掌櫃笑著安撫,“當時說出七月二十的,也沒幾天了。”


    葉棠采和惠然隻得離開。


    秋桔一直站在天姿閣門口,不知在張望著什麽,見葉棠采出來,就說:“姑娘,那是不是玲姑娘?”


    葉棠采一怔,順著秋桔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葉玲嬌站在斜對麵一間繡鋪傍。


    她穿著一身水紅裝花禙子,手裏拿著一小袋繡線,正在跟人說話。那人一身白衣飄飄,黑發如玉,那背影纖長秀美。


    “那是小姑和表叔吧!”葉棠采說著就與二婢一起走過去。


    “我挑了一些白色的絲線,用淺綠色的緞子做底,給你做個香囊,在上麵繡幾朵白蓮花如何?”葉玲嬌仰著頭說。


    “不用忙,我不帶香囊的。”苗基和說,“你多給姑母做吧!我先走啦!”


    說著要走,葉玲嬌撇了撇嘴,“你要去哪?”


    “去聽戲。”


    “去哪聽?”


    “說了你也不知道,淮芳樓。”


    “我又去。”


    “有什麽好去的,你都不愛聽戲的。”苗基和搖了搖頭。


    “小姑,表叔。”這時葉棠采笑眯眯地走過來。


    苗基和一怔,回過頭,隻見葉棠采笑吟吟的,一張小臉在太陽下明豔生輝,美得刺痛人眼。


    “棠姐兒。”葉玲嬌看到葉棠采很是開心,連忙上前拉著她。“你怎麽也在這?”


    “剛巧路過而已。”葉棠采說著望向苗基和,“表叔說要去淮芳樓聽戲,莫不是去聽啼花芙蓉?”


    苗基和一怔:“你怎麽知道?”


    “自然是知道。”葉棠采笑著說,“淮芳樓名不見經傳,也就這出戲有名,而且唱得名動京城。剛剛聽到表叔說去淮芳樓,我就猜表叔是去聽這部。但這出戲都唱好久啦,都是上集。難道現在出下集了?”


    苗基和笑道:“就是出下集了,出好些幾天了。”


    “那我也要去。”葉棠采說著回身對葉玲嬌說,“這出戲非常出名,就連大老爺們都會被感動得淚眼模糊,咱們也去欣賞欣賞。”


    “哇,這麽厲害?”葉玲嬌也被葉棠采勾起好奇心,一臉期盼,然後望向苗基和:“咱們也去行不行?”


    苗基和輕笑道:“那就一起吧!”


    幾人說著就抬腳而去,淮芳樓距離著這邊也不遠,步行的話也就半刻鍾。


    葉棠采挽著葉玲嬌,一路吱吱喳喳。


    葉玲嬌說:“棠姐兒來這邊,是不是看望大嫂啊?我早上在家做繡活,後來聽得錢嬤嬤和三嫂出門,等她們回來才知道,她們也是去找大嫂了。她們說,明兒個就把大嫂接回家。”


    葉棠采點頭,“對啊。”


    “我那個大哥……”葉玲嬌說著便恨恨的,“也不知他被那個外室給灌什麽湯了,被迷成那樣。怎麽有他這種人,他最好在裏麵關一輩子,沒得出來惡心禍害人。”


    葉棠采撲哧一聲笑了。


    幾人一邊說著一邊走,最後終於來到了淮芳樓門口。


    葉棠采抬起頭,隻見那是一座三屋高的大樓,紅瓦黑柱,大門前懸掛著“淮芳樓”三字,就門麵裝點,不及德明班。


    葉棠采看著,又想起了上次跟褚雲攀到德明班聽戲的情景,就笑道:“我家三爺最愛這一口,今兒個不知會不會撞到他。”


    葉玲嬌卻皺了皺眉:“你居然還樂。聽戲的……”說到這,她就住了口,因為開始說聽戲的是苗基和。


    在她心目中,常常跑到戲樓聽戲的都不是正經男人,畢竟戲樓裏的什麽都不多,就是戲子多。那些個戲子個個愛勾搭男人。


    剛才聽葉棠采那口氣,那侄女婿居然是時常紮在戲樓的,否則她說不出會不會撞上這話。


    “你呀,長點心吧!”葉玲嬌說著,擢了擢葉棠采的腦門。


    “哎唷。”葉棠采輕呼一聲,一是被她擢的,二是她隻顧著說話,差點被門檻給絆到了。


    二人跨進大門,便見一道大大的畫著梨園春秋的影壁,繞地影壁就是大堂。


    大堂裏擺著一張張的八仙桌,上麵早已經坐滿了人,有些人在喝酒聊天,有些在認真聽戲,大大的戲台上,已經咿咿呀呀地開唱了。


    “這不是苗公子麽,老地方吧?快,請!”這時,一名十六七八的小二殷勤地上前。


    聽到這話,葉玲嬌小臉一黑,這戲樓小二都認人了,而且還老地方?想不到他也是愛往戲樓鑽的。


    幾人跟著小二的腳步穿過大堂。葉玲嬌看著台上唱著戲的人,就對葉棠采說:“台上唱的就是你說的那出?”


    葉棠采隻見麵上是個大花臉,正撩著袍子,中氣十足地叫罵,傍邊一個武生在翻跟鬥,就搖頭:“不是。”


    那部戲悲悲戚戚,唱得要死要活的,哪裏有這麽歡樂的場麵。


    三人已經跟著小廝上了樓,二樓雅間。


    這裏的設計倒是跟德明班相似,都是用屏風隔出半私密的空間。


    苗基和瞧著真的是這裏的老熟客,這個雅間視線很好,對著戲台正麵,把整個戲台全麵收入眼中。


    雅間裏放著一張雕桃花的梨木長榻和幾把圈椅,長榻前放著酒壺和杯子,不用他吩咐,小二就熟門熟路地下去端酒。


    苗基和坐到榻上,便開始倒酒。


    葉玲嬌是他的未婚妻,到底臉皮薄,厚不住臉皮坐到榻子的另一邊,她跟著葉棠采在圈椅上落座。


    “那出什麽戲,什麽時候開始?”葉玲嬌說。


    “未時正。”苗基和說。


    “現在這演的是下集嗎?”葉玲嬌說,“我怕看不懂唉。”


    “這是連著演。”葉棠采拿起長案上的一個小冊子,上麵寫著戲目,她指了指上麵,給葉玲嬌看:“未時正演上集,未時過半,就演下集。如果隻想看下集的,就未時過半來就好了。咱們現在可以看完。”


    葉玲嬌點頭。


    葉棠采拿起一把瓜子來,倒是饒有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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