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出了巷子,一路駛進大街,小販子沿街叫賣聲隱隱約約地鑽入耳中。


    “姑娘。”正趴在馬車窗邊的秋桔突然回過頭來:“我看到大公子了。”


    葉棠采明豔的眸子微眯,湊過去一看,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果真看到一名十七八歲,長相俊美的少年郎。


    他一身家常的藍色錦緞袍子,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裏托著一個精美雕花八角畫眉籠,正大搖大擺地走在人群中。


    此子正是葉棠采一母同胞的親哥哥葉筠。


    看到葉筠,葉棠采眼裏漫上複雜之色。


    靖安侯府這一代孫輩裏,目前為止隻得兩個男丁,一個是葉筠,另一個就是二房十三歲的葉榮。


    作為被寄與厚望的長子嫡孫,葉筠卻是個十足的紈誇,平時溜貓逗狗,不務正業,隻知道吃喝玩樂。


    “昨天姑娘成親,原本該是他背姑娘上花轎的,卻出了那樣的事,大公子也不知溜哪裏去了!今天也是,明知姑娘定會回門,他卻連人影都不見!太過份了!”秋桔氣道:“姑娘,咱們要不要下去攔著他?”


    葉棠采以前怒恨哥哥不爭氣,每逢見到他準會攔住他,說教一翻。


    “攔他幹嘛?訓斥一通嗎?”葉棠采道。


    “當然啦!”秋桔一怔。


    “訓斥了他就會改嗎?”


    “不會!”秋桔想也不想就肯定地回答,接著皺了皺眉:“但總要罵他一頓,出出氣也好呀!”


    “訓是不聽的,也解不了氣!反而越訓訴他越氣!那就……”葉棠采唇角挑了挑。


    秋桔和惠然眨巴著眼,一臉好奇。


    “既然罵一頓解不了氣,那就打一頓好了!”葉棠采說著冷冷一笑,“惠然,拿五兩銀子出來,讓慶兒去雇幾個地痞,到東街鬆花巷堵他,用麻袋套住打一頓!別打死了或是斷手斷腳就行了。”


    “姑、姑娘!”秋桔和惠然俱是一臉驚呆了。姑娘居然去雇人打自己的親哥哥?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妹妹!也是活久見了!


    “快去呀!”


    惠然諾諾應著,從一個包袱裏摸了五兩銀子出來,敲了敲了馬車前麵的車壁,車壁上的小窗立刻被推開,露出一張清秀的小廝的臉龐來。


    慶兒是葉棠采以前慣用的跑腿小廝,惠然給他塞了五兩銀子,慶兒便跳下了馬車,走了。


    “姑娘……真的要打大公子一頓?好吧,就算真要打……姑娘又如何知道大公子會經過東街鬆花巷?”惠然猶豫道。


    葉棠采眼裏閃過一抹冷色,臉上卻隻淡笑:“我就知道。反正去那堵他準沒錯!”


    因為她剛剛注意到,他左手托著一個鳥籠,而右手,卻提著一盒子糕點,那盒糕點出自客樂齋。客樂齋不止糕點出名,而且包裝也是大名鼎鼎的。不同品種的糕點,客樂齋的包裝都不一樣。


    剛剛葉筠手裏提著的是客樂齋的寒梅水晶糕,這寒梅水晶糕,是葉棠采前生臨終前聽到的最氣恨的一個名詞了!恨到她到現在想起這種糕點都覺得惡心巴啦的。


    葉筠十歲搬到外院,然後漸漸的就與母親和妹妹疏遠了,後來變成了個紈絝。


    葉棠采和溫氏恨鐵不成鋼,見一次就罵一次,越罵他越跑,最後發展到一看到她們母女就掉頭走的地步。


    後來她入了張家,直到被送往莊子,再也沒見過這個兄長一麵。


    直到她纏綿病塌,臨終前半個月,才見葉筠一瘸一拐地走到她的床邊。字<更¥新/速¥度最&駃=0


    當時葉筠胡子拉碴,看著她一臉驚異:“你怎麽弄成這樣?爹和祖父明明說,你是心胸狹窄,氣恨二妹入了張家而住到莊子不願回來而已。怎麽病成這副模樣?”


    葉棠采有氣無力地冷笑:“哦,原來他們這樣說……咳咳,倒是你……不是在京中逍遙快活麽?怎麽成了這樣子?如何,現在二房得勢了,所以想法把你趕出家門了麽?把我們大房趕盡殺絕了麽?”


    葉筠恨恨道:“二房算個屁!就葉榮那個整天臉上掛著兩桶鼻涕的小子,還能把我怎樣?咱們大房不知多好,爹帶著婷姨和許瑞進了門,不知多風光!”


    說著唔唔地哭了起來:“妹妹……我現在才知道你們都是對的。是我錯,是我對不起你們。我就該多讀書,考取功名,成家立業才是正經的呀!可是以前爹跟我說,咱們是世襲罔替的勳貴侯爵,念書也不過是識幾個字,明白道理而已。科考是白身才幹的事兒!”


    “就如他一樣,念了那麽多年的書,也考不了一個功名回來。瞧人家莊國侯世子,也沒有念書,因著跟皇上去狩獵,獵了條大蟲,封了個官。像咱們這樣的勳貴之後,既然是能襲爵的,何必吃那個苦浪費時間,將來等年紀到了,就捐個官撐撐門麵,再繼承家業即可,沒必要像那些白身一般勞累。”


    “我以前討厭念書,覺得爹說得對極了,你和娘逼著我念書,我知道是為我好,但我以前隻怨……隻怨你們兩個婦人太愚昧迂腐,一味隻知道追求功名利祿。不如婷姨一般有見識和善解人意!”


    葉棠采聽得此言,差點就嘔出一口血來!


    以前她隻以為兄長遠著她們而已,不想卻去親近爹的那個外室了!


    “半個月前……我、我……”說著怯怯地看了她一眼,“我騎馬把承恩公長孫的腿撞傷了……那天剛巧放榜,許瑞考中了舉人!爹居然說,許瑞不是婷姨跟她亡夫的兒子,而是爹跟婷姨的兒子。最後滴血認親也證明了這個事實!祖父說終於有個像他一樣的好孫子了,因著他怕了承恩公,便讓人打折了我的腿,並把我逐出了家門。”


    一邊說著,葉筠就一邊哭:“婷姨以前明明那麽好,我也對她那麽好!每次路過客樂齋都給她帶寒梅水晶糕。她居然跟許瑞如此坑我!”


    那時聽得這話,葉棠采是生生給氣得吐出了兩口血。


    因為作為葉筠的親生母親和親妹妹,長這麽大也從沒吃過葉筠特意買回來的一口糕點,這畜生倒好,居然巴巴地孝敬那個外室去了!


    至於許瑞是葉承德的親生兒子,絕對是假的!


    而且葉承德也是知道這一樁事兒。


    為了跪舔一個女人,而對自己的親生兒子趕盡殺絕,這種事也隻有葉承德才做得出來!而且他做了,還自我感覺很偉大,為了愛情願意犧牲一切?惡心巴啦的狗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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