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宮闈深處帝子掩心機   軍機處裏中堂結暗盟


    陛見以畢,二人一前一後地退出了養心殿,一個依舊是笑粲偃偃風度翩翩;一個依舊是喜怒無形月華清貴如拒人千裏之外,宮女太監們紛紛叩頭跪安,莫敢仰視——誰人不知,眼前這二人是皇上心頭最愛,鋒芒無人可及。


    走在通往神午門的長長宮道上,紅牆黃瓦下一片靜籟,惟有二人交替行走的腳步聲,漸漸地彌漫開來,一下一下地敲擊在他與他的心上。


    “和大人。”


    和|停下了腳步,藏藍色的孔雀補服隨著夜風飄飄揚揚。


    “或許該叫你和侍郎,和都統?”冰冷的聲音帶著十足的諷意,“哦~忘記你徹查山東虧空案有功,已經領侍衛內大臣兼軍機章京了——年紀輕輕榮升小軍機,皇上可謂‘得人’矣。”


    “福公爺不必棉裏藏針,當初我就說過的——”和|深吸一口氣,轉回身來卻驚見福康安不知何時已站到了他身後,彼此之間的熱度隻隔著錦衣緞袍,層層地浸染上來,逼地和|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半步。


    “你躲什麽?”福康安臉上那抹刻毒陰冷的笑意更加深刻,仗著四下無人 ,甚至一把抓著和|的胳膊,“時至今日你還怕誰?‘夜夜值宿養心殿’——你得的好名聲!我一回京,就聽夠了這樣喧囂塵上的流言!柔媚悅上,乖巧侍君——這就是你出人頭地的方法!”


    “夠了!”和|奮力掙開他的鉗製,忍不住怒吼出聲——他居然和宮中那些小人一樣地看他,他要倚色伺人何苦還費勁心思掙紮到現在!這些日子他受的苦捱的痛他又怎能體會一二!怪他?他憑什麽!


    福康安手勁一鬆:“你的聲音?”他此時此刻才聽出和|按奈不出的嘶吼與平日的壓抑沉穩的語調大不相同,與往日的清亮更是大相徑庭。


    和|冷冷一笑:“抽鴉片抽壞了,福公爺,這個答案你還滿意?”


    “鴉片?!”福康安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在他自己回過神之前就已經揚手摔了過去,“自甘墮落!”鴉片這鬼東西他也敢去沾?!當年那個躊躇滿誌意氣風發的少年到哪去了!


    和|站在原地,半晌才回過神來,伸手拭去唇邊溢出的血沫,眼神中是冷到及至的決然:“幹卿何事?”


    他原來,從不曾懂他。


    福康安心裏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為他的不知自愛為他與他如今的相對黯然!“你還不知——”


    “福公爺。”和|竟自己邁前了一步,貼著福康安站定了,近地幾乎呼吸相聞。他直直地看著他,平靜地打斷他的話,“你我,都已非舊日身份了——我是朝廷堂堂正正的三品命官,你再動手前,想想你的富察氏。”


    和|的臉在宮燈昏黃的柔光下有些不切實際的虛無,但話語中的冰冷決絕和威脅卻讓福康安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他還在抱什麽幻想,和|變了——早就變了!從他決意放棄他,去追求他一世為臣的夢開始!


    “和|。”他咬牙切齒地笑,為他眼中的嘲弄——你以為我會怕你嗎?!捏著他的肩膀,用力地將他搡退到牆根,福康安逼近了他,居高臨下地將他禁錮在自己的臂膀之間,“現在的你,威脅我還遠遠不夠格。”


    依然是這種不可一世的驕橫。和|痛苦地在心裏哀歎一聲,為什麽這世界上總有人能夠如他這般天生的篤定自得——仿佛能操縱萬物?!


    他憎恨這種他永生得不到的英才天縱!


    他陡然睜眼,目光如電,如刃,如箭直射進福康安的雙眼之中。


    不許,不許用這種陌生的眼神看我!福康安隻覺得腦中一熱,捏著他的下巴就伏下頭去——他要他回到過去,回到隻屬於他的和|!


    “你敢嗎?”和|勾起了唇角,仿佛信手拈起他胸前的珊瑚朝珠把玩,聲音輕柔卻冷如飛雪凝霜,“在此地,在此刻——你——堂堂大清帝國三等嘉勇公?”


    福康安僵住了。


    如遭電擊地盯著他的朝珠——這是他父親的遺物,凝聚了整個富察家數代人執著的精魂!他緩緩地鬆開他,無力地垂下手,挫敗地吐出一口氣——他,他甚至不能去看他此時的眼神!


    從前的你不能,現在的你不敢,將來的你更加不願!他,早該徹底地醒悟了。


    輕輕地將那串渾圓璀璨的珊瑚朝珠放下,和|溫柔地撫平他官服上淩亂的褶皺,給他一個輕蔑的微笑:“懦夫。”


    一瞬間,福康安心象被狠狠地剜出來一般,踉蹌了幾步,眼睜睜地看著和|揚長而去,直到孤獨而桀驁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宮巷盡頭。


    不,惟獨是你,不能這麽說我。福康安握緊了拳,臉上是一片駭人的猙獰:我會讓你明白——總有一天!


    “主子。。。”一個俊俏少年直等到福康安也走出神武門不見人影了,才探出頭來,小聲地嘀咕了一句,“這,這是鬧地哪一出啊。。。”


    邊上一個倚牆而立的少年微微地扯了扯嘴角:“——穆彰阿,你能想到咱們大清那個威名赫赫戰無不勝的嘉勇公,也會有如此慘淡的表情?”


    “十五爺,您可別和我兜圈子了!”穆彰阿正白旗出身,論年紀比永琰還小上兩歲,卻是天下頭一號的鬼靈精,一雙桃花眼時時刻刻都是撲散而出的靈動與算計,入宮不過一年已成了永琰身邊最得寵信的侍衛和親信,“我隻是沒想到這福康安會和和|——”


    “這下可有地瞧了。”永琰別有深意的一笑,這宮中最致命的就是教人拿住了把柄,何況還是那倆人的把柄。打從他一出生起,紫禁城裏給他最大壓力的就不是象開屏孔雀一樣四處炫耀交通朝臣的十一阿哥,而是他這個無時無刻都象罩頂烏雲一樣壓地他喘不過氣來的名義上的“表哥”!


    自己的生母令貴妃魏佳氏自乾隆二十年誕下皇十四子永璐之後一路扶搖直上,赫赫揚揚,人人都道是二十年來聖寵不衰,封了貴人封嬪妃再封貴妃是乾隆爺心尖上的人——可他從不曾忘記,自己的親哥哥永璐八歲時候患了熱病早殤,額娘在儲秀宮中撫屍哭地肝腸寸斷卻依舊挺著脊梁堅持等皇上親來恩恤追封——這畢竟是他的親生兒子!可滴漏至天明,皇上都沒有來,他陪著額娘在陰慘慘的停屍間裏直跪了一夜,直到次日才知道那天正是福康安的生日,皇帝微服去了傅公府,“君臣同樂”去了,當場賜封年僅十一歲的福康安為三等禦前侍衛賞穿黃馬褂開大清不二先例!額娘低頭沉默了足足小半個時辰,抬頭起來已是半點淚痕不見。她吩咐重賞了報信的小太監,而後拉著永琰的手隻說了一句:“你雖然貴為皇子,但在你皇阿瑪心中連那個人一根手指頭都及不上——你要記住了,沒把他除了,即便你將來貴為天子,也必定寢食難安!”


    那時的他還小,並不能理解他額娘所說的話,隻是詫異地看著她重勻脂粉,將所有的啼淚縱橫化做溫柔婉約的笑,再出宮去迎接皇阿瑪遲來的撫慰。


    但他很快就親自領略到了。


    福康安被特旨宣進上書房與眾阿哥一體讀書,完完全全是“帝子”待遇——上書房的師傅,小蘇拉太監,各宮娘娘乃至當今皇帝,都對他讚不絕口,功課,策論,騎射工夫他永遠獨占熬頭!福康安是上書房每一個阿哥的噩夢,他不消努力不消諂媚就能輕而易舉地得到皇阿瑪的肯定——“你們都學著點!”這是乾隆在庭訓時最常拂拭眾阿哥的一句話——叫龍種去學那麽個臣子?沒有人甘心,更何況福康安臉上還掛著理所應當睥睨天下的傲慢笑容!


    但他選擇了隱忍,他冷眼旁觀他的哥哥們因為這份不甘先後不自量力地挑釁最後一一敗北——他明白的很,此時,還遠遠不到時候。


    所以他韜光養晦,隻能韜光養晦。


    穆彰阿一句話才將他的思緒從往昔中拉回了現實:“主子,咱們可以借此把和|納入麾下,以他如今的聖眷,他說一句話比十一爺找的那些老臣說百句都有用!”


    永琰似笑非笑地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下:“心思倒是快。”隨即神色一冷,“但想馴服一隻烈馬,總要一記鞭子一把糖的。”


    現在的和|,還遠不能為他所用。


    穆彰阿雙眼一轉,立即順著永琰的話意接下去:“奴才的心思再怎麽快也永遠快不過主子——方才耽擱了這麽好一會兒,去坤寧宮請安又要遲了,隻怕十一爺又有的說嘴了。”


    “由他去。”永琰冷笑著抽身離開,穆彰阿忙躬身跟上,二人由乾西四所向東走至坤寧宮時,八阿哥永璿,十一永w,十二阿哥永基,十三阿哥永z俱已到了,向皇後烏拉那拉氏請安已畢,垂手立於兩旁,永琰低著頭,提著袍角一路小跑地進了殿,忙跪下磕頭,嘴裏道:“兒臣給皇額娘請安!”


    那拉氏已經四十好幾了,因著保養得宜,看著至多三十出頭,可過高的顴骨,使她描畫精致的麵容看來平舔了幾分刻薄,她瞟了一眼永琰,一撇嘴道:“ 王義,還不快攙起你十五爺,這會子都是‘辦差阿哥’了,自然忙的緊,到我這兒晨昏定醒地遲到也是正常。”


    永星本來聽見永琰挨斥心裏高興,可一聽這話把他和老八都給圈進去了,心下知道那拉氏是對乾隆讓永璿,他,以及永琰分別進戶部,吏部和兵部幫辦政務心懷不滿——本來麽,四阿哥永容過繼給二十四王爺之後,八阿哥等於就是大阿哥,讓他開牙建府襄讚朝政也是應當,可沒想到接下來十一阿哥,十五阿哥都受了器重,得了皇差,偏就皇後自己所出的永基永z被跳了過去,什麽差使都沒得到,古往今來哪個中宮會咽得下這口氣——因而賠笑道:“皇額娘別生氣,十五弟也不是有心的,他再忙也不敢忘了給您請安啊——十七弟也還沒來,依我看,他們兄弟倆必是宮裏有事給絆住了。”


    這一句話實指向了永琰與永麟的親娘令貴妃,似乎她才是調唆著十五十七兩個阿哥藐視皇後權威,一稈子翻一船人。那拉氏果然哼了一聲:“難怪麽!我這坤寧宮雖是中宮正殿,反比不上長春宮尊貴氣派,一呼百應了。”永琰明知那拉氏犯酸借題發揮,可聽了這話卻抿著嘴一句不敢多說,頭埋地極低,此時一道稚氣未脫的聲音從殿外傳進:“皇額娘誤會了,我和十五哥今兒都沒上長春宮——我是被皇阿瑪叫去了養心殿,這會兒子才跪安出來——十二哥十三哥原也和我一快去的,隻是沒一會兒,皇阿瑪就叫他們先回來,皇額娘若是不信,大可問問兩位哥哥。”說話的正是乾隆最小的兒子十七阿哥永麟,此刻正大步流星地昂然跨進房來,他占著皇帝太後偏疼他一個,從來說話鋒芒畢露,皇後都敢頂撞。


    “放肆!這是誰家的規矩!安還沒請,哥哥們還跪著,一個小輩就敢站著這麽和我說話!”那拉氏氣地渾身發抖,如何聽不出他在諷刺自己兩個兒子不得聖寵——這定又是令妃那個狐媚子教唆的!


    “我說的都是——”


    “跪下!”永琰猛地怒目大喝,“頂撞皇額娘你好大的膽子!書房都白上了你!”


    永麟愣了一下,他自小占盡寵愛沒人膽敢當眾訓斥他,可麵對這個隻比他大三歲的親哥哥——雖然人人都說他木訥老實——他卻總是不自覺地發怵。


    “跪下。”永琰又說了一遍,這次的語氣是放緩了,個中的警告意味卻更加濃厚,永麟扁扁嘴有點委屈地跪了下來,咚咚咚地給皇後磕了三個響頭。那拉氏餘怒未消,冷哼一聲把頭轉開,永琰膝行數步,跪在那拉氏腳邊,一臉誠懇:“兒臣與十七弟遲到本就是錯,縱有千般理由也不該惹皇額娘不快,十七弟出言頂撞雖然無心,但也是做哥哥的管教不嚴,請皇額娘責罰。”


    那拉氏就著燈火看了永琰一眼,這個還不滿十六歲的皇子從來知書答禮,沉穩如山,倒真對自己恭敬有加,從不失禮,將來未嚐不失為自己的靠山——想著自己兩個兒子都不爭氣,身子也弱,隻怕將來與大位是無緣的了,心裏不由地酸澀幾分,對永琰也就放緩了臉色:“先起來吧。”


    一時眾人正在說話,暖閣裏忽然跑進一個小太監在王義耳邊說了幾句,王義忙哈著腰在皇後耳旁低聲回了,那拉氏臉色逐漸僵硬,半晌才冷笑著哼了一聲,起身道:“夜遲了,諸位阿哥都回阿哥所吧——本宮還要去慈寧宮問安。”


    眾阿哥連忙起身,垂手伺立道:“恭送皇額娘。”


    這個時辰,上慈寧宮問安?永琰不動聲色地看了永星一眼,二人目光一對上,立即觸電似地各自避讓開來。


    “和大人,這麽遲了還在軍機處值廬,這份勤勉老夫實在不及。”於敏中背著手跨進房來,和|暗吃一驚,忙將手中的卷宗放下,起身行了個禮,不卑不亢地道:“於中堂說笑了。下官隻是將白天各位中堂處理過的公文再整理一遍。”


    “哦?該的,該的。”於敏中從來自恃甚高,輕易不給人好臉色的,此番對這個小小的軍機處滿掌京卻是難得的和顏悅色,“可我看和大人翻閱的都是山東一省近年來的卷宗檔案——莫不是還在究查國泰的案子?”


    這老狐狸。和|不動聲色地微微一笑:“國泰一案,朝野矚目,憑他幾個貪官沒那份膽量貪汙幾百萬兩庫銀!下官隻是想再細細查下去,看看朝廷上還有沒有他們的同黨。”


    於敏中不自然地幹笑一聲:“這次的案子和大人是第一功臣。錢灃不過是個直臣言官,叫他挑刺他行,叫他真辦什麽案子,我看他還及不上和大人機變百出——依和大人之聰明,總該知道皇上並不欲在這案子上再興大獄吧?”


    和|輕笑出聲:“論揣摩聖意,下官無論如何比不上於中堂的,隻能靠勤能補拙了。”


    “和大人。明人不說暗話。這大半夜地我巴巴地入宮找你,自然有原因的——我怎麽著都還是首席軍機,你賣我個人情,總不會虧了你的。”於敏中凝住了假笑,緊緊地擰起了眉。


    和|撫著自己折地精製的袖子道:“於中堂不會這時候還想著救於易簡吧?令弟可是公然貪墨百萬庫銀,證據確鑿非你我所能開脫的啊——”


    “不是!”於敏中騰地站起,白淨的麵皮上已經脹的通紅:“他是犯了死罪的,我救不了也不想救!我,我——我想向和大人討一件東西。”


    “於中堂看上了下官何物隻管道來,下官雙手奉上。”——如今這個“書生中堂”果真是沉不住氣了。。。


    “和|。”於敏中的目光閃了幾閃,終於一閉眼:“我要你手上的於易簡當初送給我的地契銀票副本——”


    “於中堂何出此言,下官從未見過此物——況且錢禦史才是正欽差,查抄國泰府也是他的職司,中堂該找他去。”


    “和|!”於敏中慘淡著臉色道,“若是錢灃拿到了以他的性格必定一回京就麵呈皇上,但是這麽多天過去了依然風平浪靜,所以這些證據隻可能在你手上!”


    和|已經褪去了臉上虛偽的恭敬,袖著手淡淡地道:“於中堂客氣了。搜檢巡撫衙門之時,我的屬下在錢大人查找國泰虧空證據之時,的確因緣巧合地趁亂拿到他與某些朝廷中樞大臣交往賄賂的證據——可就算查到了什麽,我終究也要麵呈皇上哪,為人臣子者豈能欺上瞞下呢?”


    “你究竟想怎樣?!”他根本不相信和|這樣的人會真要秉公辦理!他是在等,等一個奇貨可居的機會!於敏中走近一步瞪視著從容不迫的他。燭光下的和|笑的完美,卻教於敏中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顫,他沒看錯,眼前這個年輕人從那一天脫穎而出開始就充滿了勃勃野心!但他沒想到的,是他的先下手為強居然也沒能整死他,反讓他如東升旭日在這紫禁城裏就此平步青雲!


    和|笑了,他的確在等,不過是等著引蛇出動:“為人臣子者從來隻知忠君之事——我倒想問問,於中堂想要和某怎樣?”


    “我知道,叫你平白無故放過我,你必不願意。”於敏中終於冷靜下來,吐出一口灼氣,“我送你一份大禮——”


    “交換條件?”和|轉過身去,擺了擺手,“我沒興趣。”


    “關於紀昀的。”於敏中幹脆開門見山了,“我知道你這些日子都在查紀昀劉庸乃至阿桂兆惠海蘭察這一幹子‘傅家黨’的事兒,也知道你去山東之時故意拖延時間查到紀昀在山東臨輜濟縣購置大量田產的證據——但點子莫須有的畏禍之罪不足以拉他下馬,不瞞你說,這一兩年來我也在查他們的短處,誰想做個有名無實的首席軍機?不把傅家黨拔了,這軍機處就永遠都要姓傅!可皇上雖然從來沒對紀昀如何的親近,近日裏還因著他族人占著他的名聲在老家與人爭地逼死三條人命之事越發不喜他,但他畢竟是四庫全書的總編纂官,為天下士林所望,目前還離不了他,你要參他,還要有些更實在的證據更嚴重的罪名!”


    和|僵住了身子——這於敏中能踩過眾人一步登天,果然有他獨到之處——乾隆不喜紀昀,他除了察言觀色之外,又是從章佳氏那旁敲側擊才肯定下的——否則他也沒膽子現在就朝傅家黨開刀下手——而這於敏中若是宮中無人又是如何得知?!


    “你知道兩淮鹽運使盧見曾的虧空案吧?可皇上派人去查抄盧家,卻是一點證據也找不出來——因為盧見曾是紀昀的兒女親家,從來交往甚密的,皇上因此疑心紀昀有告密之嫌,卻一直查不出真憑實據。”


    和|挑了挑眉,默不做聲地看著他,於敏中舔了下他說的幹燥的唇,靠近拍了拍和|的肩膀,壓著聲音道:“我有他告密的證據——和|,我們的目的一樣,為什麽不能通力合作呢?整倒了那幹子人,軍機處不就你我的天下了?”


    油燈中的棉芯爆了數爆,緩緩地騰起一股黑煙,和|上前,伸手輕輕地掐滅了。


    “於中堂,將來金殿之上,你可要記得今日之盟。”


    今天的敵人未必不是明天的朋友。和|在黑暗中垂下眼睫——我再讓你苟延殘喘數日又如何?


    比起除掉他,他更想如果看看清洗‘傅家黨’,那個人的臉上,又會出現什麽什麽樣的表情?


    紫禁城外的夜空,不知何時已是暗潮洶,湧風雲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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