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窮追索兵困臥虎坳  命懸線和|挽狂瀾


    索若木此刻新仇舊恨齊齊湧上心頭,剛剛略壓住了陣角,便執刀在手,策馬揚鞭急要追去,福康安卻並不戀戰,隻看了索若木一眼,極其果斷地一揮手,早埋伏在旁以做策應的兩列騎兵又擁出來阻住了索若木的追兵,一時之間煙塵四起馬嘶人聲,那福康安早已經毫不遲疑地趁亂掉轉馬頭回身遠走,追和|溫福去了,索若木在後看的心急火燎咬牙切齒,即便相隔甚遠,他也依然可以看出這個少年將軍眼中的蔑視,他恨恨地從牙縫裏崩出一個字:“追!”


    幾乎是兩個時辰的激戰,福康安所率援軍才在一處山坳口將死死咬住的藏兵攻勢甩開,他剛剛策馬趕到中軍,和|忽然毫無欲警地從馬上倒栽蔥似地摔了下來,海寧忙跳下馬來一把扶起,才發現他執刀的右手在不由自主地痙攣發抖,這是死戰力竭百試不爽的證據,又見和|閉目合眼滿麵血汙,心種不由一急,正要去探他鼻息,肩上卻忽然被一股大力甩開。


    福康安彎腰打橫抱起和|,走至一旁:“全軍在此紮營休整!”隨即撕開和|的號褂子——幾乎都已經被血浸透了蔫呼呼地沾在身上,惟有用刀割著才能撕開,福康安不由瞪大了眼——和|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完整地方了,刀傷箭痕十餘處,再深數分,隻怕命都要丟了,此刻氣息微弱麵如死灰——方才他摔落在地的那一刹那,他幾乎要停止了心跳——他甚至以為,他再也不能見到他了。。。思及此,福康安錚錚男兒,卻也禁不住鼻子一酸,心莫名所以地疼痛起來:當年他與他豪情壯誌誓以一戰成名,竟是年輕氣盛到了極點。。。若是知道打金川如此凶險,他當初還會同意讓和|參軍嗎?他總以為和|機謀算計有餘,果決勇猛不足,才一心想將他納入翼下護著,如今,竟是想差了。。。


    “拿傷藥來!最好的雲南白藥!快!”福康安抽了抽鼻子,猛地回頭大聲喝道,士兵們頓時忙做一團,福康安還要再吼,卻感覺手背上被人輕輕一搭,他一驚回頭,卻見和|已經回過氣來,半睜著眼在他的懷裏微弱一笑道:“總算是。。。撐到你來了。”


    “你,你別說話,別壓住了傷口——”福康安頓時手忙腳亂,說話都結巴了,和|卻又發話道:“別,這些傷不礙事——我是,殺得乏極了,水。。。”竭力仰頭喝畢福康安急急送上的水,才吐出一口灼氣,半喘著氣道:“到處。。。都是人,都是屍體,你遲一瞬立時就有刀朝你身子上劈過來。。。得活命就得不停地搶著殺人,殺出一條血路——到你再揮不動刀的時候。。。你的命就完了。。。”


    福康安心中又痛又悔,手下為他包紮的動作卻絲毫不慢,甚至帶了幾分顫抖:“早知道木果木大營如此不堅,我該帶你一起去昔嶺的——海蘭察方才也退回來都和我說了,要不是你,咱們早就要被全殲了——”


    和|神色一動,卻是再沒力氣起身,隻能急促地問道:“海蘭察——那些兄弟們呢——”


    福康安眸色一沉:“都打光了,五百個衝鋒的,隻有三個人活著回來。海蘭察的肩上也受了一箭——幸而不是□□傷的,如今也正在治傷。”


    和|歎了口氣,看向樹林上方已經幽藍暗淡的夜空:“還有多少人馬?”


    “剛才整頓了一下,跟我的兵加上木果木退回來的,還有一千四百多名——”


    近兩萬的人馬打到這份上,就等於全軍覆沒。和|閉上眼:“瑤林,你不該回來,你若是刷經寺已經得手就該——直搗黃龍攻上刮耳崖,即便是我們這輸了,索若木也成喪家之犬,局麵仍大有可為,可現在——被人追得上天無門入地無路——索若木絕不會放過已經到嘴的肥肉,定如跗骨之蛆揮之不去!”


    福康安手上動作一窒,迅速地瞟了他一眼,才不自然地咳嗽一聲,聲音卻依然輕柔:“。。。溫福畢竟還是主帥大將,若我枉顧其生死,即便我日後勝了,這個見死不救坐視不理的罪我要怎麽和皇上解釋?”和|不說話了,心裏卻一直暗暗悔恨——那天晚上,若是自己沒有一念之仁,放走了索若木,這場血戰就能避免了,就因為他,大小金川血流成河枉死無數!這個念頭他卻不能也不敢對冒死回救的福康安說,他怕急了他介時的失望與憤怒。兩個人各懷心思地沉默了許久,才想到此時最緊要的就是如何逃出索若木的包圍圈,逃出去與阿桂會合。


    於是福康安扶著和|走到盤腿席地而坐的溫福麵前,看著曾經驕橫不可一世的當朝宰相如今如瘟雞般耷拉著腦袋,雙眼無神呆滯遠方,心裏也是一軟,喚了一聲:“大帥。”


    溫福看了福康安一眼,這個他當日除之而後快的男人,今日竟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何其諷刺——他溫福今生多少籌謀努力,至此,俱成飛煙了。他啞著聲音開口:“索若木不把我追殺到底是勢不罷休的——我乃□□一品大員,豈可被蠻夷所俘所殺,寧可自裁於此,此後爾等各散,好自為之。”


    溫福這一廂話說完把福康安難得起了的一點同情心都給去了,冷冷地道:“大帥一死固然容易,難道這敗軍失戰之罪就隨之消失了嗎?因循苟且延誤軍機損兵折將在先,戰事糜爛不思收拾一死了之在後,大帥以為皇上就不會因你之死而問罪嗎?”溫福被說的一愣,竟找不出話來反駁,頓時又羞又怒又怕又懼,老臉脹了個通紅,那邊海蘭察已經捂著剛包紮好的肩膀奔過來,禮也不行了,急道:“剛才後哨來報,索若木的兵又要追過來了,咱們得立即啟程,否則又得被咬上!”福康安一咬牙:“真是些見了血的豺狼!”他很清楚,端了底達木與木果木兩個大營,索若木的軍隊給幾配備已是大大得到補充,情勢大大掉轉,如今是敵強我弱,又是疲師遠征長久下去是萬沒勝算的。於是斷然起身吩咐:“我們不衝出去困在這山林裏耗也是個死,不如兵分兩路,引開他的注意力——他的目標就是要消滅咱的主力,活捉大帥——海蘭察你帶一千兵馬擁著定邊大將軍的帥旗和依仗先走,我護著大帥向西退尋機折返——起碼著有一半以上的機會能逃出去——”


    海蘭察一皺眉:“三爺,那您身邊隻留幾百號人,不成!”


    “沒有什麽不成的。”福康安斷然道,“索若木想不到大帥會跟著我走,他必定衝著中軍大旗追去——所以你那人必須多,少了他就不上鉤,這是玩命的時候了,誰和你推脫?!都是九死一生的事!”


    不行!溫福象忽然有了生氣,激動地搖頭:“定邊大將軍帥旗乃皇上禦賜,旗在人在,旗亡人亡,除非我死,帥旗豈能離我?!”


    福康安一揮手,兩個親兵已經過去駕住溫福。“如今由不得你了——生也好死也罷,你隻能聽我的!至於和|——”他頓了一下,轉過頭去,卻正好與和|的視線對個正著,“還是跟著我吧——事不宜遲,即可開拔!”他受不了再一次方才那種心跳幾乎停止的恐慌——無論前途戰事如何,他必須看著他,親眼看著他。


    和|心裏也是一鬆,他最怕的就是福康安又要把他推給海蘭察,說是為他好,說是“照顧他”。。。方才那有如閻羅地獄走一遭的惡境,他不想也不願再獨自麵對了。。。


    待眾人上馬,和|忽然走到溫福麵前,將自己的盔甲脫下給佝僂成一團還叫嚷著不讓海蘭察取走帥旗的溫福套上,聲音柔和卻冰冷:“大帥,你就是要死,也得死在戰場上——否則,你在京中的家眷親族都會因你而人頭落地——皇上什麽樣的人,你比我清楚,對麽?”


    溫福渾身一顫,竟沒有一點再動彈的力氣,半晌,才任由人扶上了馬,一頭淩亂的花白頭發在風中蕭瑟飄搖。


    “這他娘的什麽鳥玩意兒?!”烏木魯克塔爾在馬上捏著個剛剛從清營裏搜出來的兩筒鏡子在臉上比畫了下,發現什麽也看不清,氣地砸到一邊。索若木命人拾了起來,擺弄了一下道:“你拿反了——這東西,據說叫望遠鏡,是紅毛國進貢給大清的,可以輕易見著數裏外的動靜——大清地大物博富甲天下,裝備人數咱們是永遠比不過的。”


    “那又如何!他們還不是被咱打□□都嚇掉了!”烏木魯克塔爾嗤地一笑,“咱剛才殺的才叫痛快,砍瓜切菜似的!”索若木不說話了,其實與清朝為敵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本來這金川世代都是他們家族統治,偏乾隆皇帝搞什麽改土歸流,要把這大小金川也設縣置府邸,川督阿爾泰在金川又處處占勢淩人肆意魚肉,他就絕不能忍了,再不濟,挾持了溫福逼簽和議也能求個裂土分王——西藏□□早派人通過信的,他一成功,西藏隨即也要外連廓爾喀人起事,西南邊陲轟轟烈烈地一這麽鬧,剛剛平定的西北準部蒙古隻怕又要不安分了——介時天下一亂,乾隆哪還有精力估計他這個小小的金川國?


    正在心裏謀算著,前方探路的前鋒拍馬來報:“大土司,清人分兩道出了臥虎坳,咱們望那邊追?”


    索若木一驚抬頭:“兵分兩路?”


    “是,一路千餘人擁著清軍帥旗向東南退去,領兵的正是海蘭察——另一路隻有三四百人繞臥虎坳西北角而去。”


    望東南去那是想退到噶爾拉和阿桂會師,意料中事,可去西北正是大金川腹地,難道是要自尋死路麽?索若木略一皺眉,海蘭察領軍東撤,那領軍西進的不意外定是福康安——他帶兵厲害是領教過了,又是各個不怕死的好漢,竟硬生生地將落入他圈套中的溫福給救走,若不是自己親自去追隻怕勝他不過——


    那廂烏木魯克塔爾卻不耐煩地道:“大土司,你不是要追溫福麽,那自然是望東南去追,剩下的清兵主力幾乎都被海蘭察帶走了,不是為了保護溫福,誰浪費那點子僅剩的兵馬——另外的一小撥人馬那是望我們的地盤鑽,待一後殺回了再追也來得及!”


    “不!”索若木幾乎是立刻想起了福康安最後一回首眼中的高傲與不屑,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他憑什麽?如今殺得清兵屁滾尿流的是他索若木!於是斬釘截鐵地打斷他:“全軍聽令——追擊福康安!”


    “大土司!”烏木魯克塔爾在旁驚了一瞬,“您不是說以挾持溫福為重麽?”索若木咬牙一笑,已經快馬如弦地衝了出去:那海蘭察再勇不過肘腋之患,福康安才是心腹之疾——不殺他,抓住一百個溫福,清軍也不會真地認輸!


    福康安帶兵西行不過數裏,身後的金川軍已經氣勢洶洶地再次撲了過來,他沒想到索若木竟會看穿他的疑兵之計,又哪裏想到索若木棄東就西正是為他福康安一人而來!


    身後漸漸地箭石如蝗,隨著風聲,一簇簇地箭矢飛過他身邊,越來越多的人層層撲倒——藏兵在底達木補充了大量軍需,自己的兵除非白刃戰,否則就隻有死路一條。


    他揮刀撥開射到眼前的箭,拍馬到和|身邊,急聲道:“是我料錯了索若木的精明——隻怕我與大帥此番都難逃此厄——你——”


    和|抽出刀,幹脆利落地打斷他,“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你別想再撇下我!”


    福康安心裏一動,“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雖是苦戰絕望之境,心中卻居然會因此泛起一絲不足為外人道的興奮——冷不防又是一簇箭射來,他揮刀砍飛流矢,才衝和|一點頭:“說的對,咱們好兄弟一條心,就是埋骨此處也不枉七尺男兒!”


    說話間,藏兵已經咬住了隻有四百餘眾的清兵,這是索若木的親兵,絕對的精銳勇猛,銳不可擋,縱使福康安帶出的子弟兵個個孤膽英雄卻奈不住疲兵遠征,昏夜裏曠野混戰,拚死廝殺,幾千人把個不大的臥虎坳堵得滿滿當當,殺成一片,人慘呼馬悲鳴鋪天蓋地攝人心膽,藏兵得了索若木的命令,開始追擊時不與他們肉搏,隻是一昧地射箭投石略陣,再以騎兵掩殺追踏——清軍此時是除了馬刀再無其他武器的了,不過須臾間如狂風吹折了一片樹林,人一個接一個地撲地倒下,屍體堆成堆垛成垛,而周圍的藏兵越聚越多,密密麻麻的竟已將這些人團團圍住!


    福康安握刀的手上已經殺地幾乎沒有知覺了,眼見山林間漫漫蕩蕩地起了夜霧,自己身邊苦戰的人依稀仿佛越來越少,馬蹄下踏著的都是一汪一汪的血泊,心下突如其來地一陣慌張,“和|!”他策馬馳騁,到處是被踩的亂七八糟的屍體,“和|!”方才被亂軍衝散,他們是分開了廝殺,和|幾個時辰前才剛剛從鬼門關前殺出條血胡同出來,如今該不會——“瑤林!”遠遠一聲喊,福康安大喜,想也不想地拍馬急去,撥開濃霧才見和|帶著幾個親兵竟一直守在溫福身邊,周身也是如血人一般——眼眶不由地一熱,和|卻吐掉口中的血沫,截住他的話頭:“還守的住麽?”


    福康安呼吸一窒,他從不服軟認輸的,此刻卻也不敢再誇口了,這些藏兵實在是殺的凶猛,要不了多久,隻怕最後跟著自己的人都得打光,隻得苦笑道:“拚死報效皇上罷了——幸而桂軍門知機守住了噶爾拉戰局還未一敗塗地,即便我今日死了——”話飲未落,一支羽箭嗖地一聲破霧而出,直奔溫福而去,福康安不及細想忙揮刀砍落,力道之大連溫福的坐騎都被削去了半個腦袋,一片瓢潑的馬血伴隨著上聲嘶鳴而起,方才因為濃霧不辨方位而有所顧及的藏兵仿佛一下子從這聲響裏聽出了什麽,一簇簇的箭疾風驟雨地破空裂雲地朝此處襲來,福康安此刻與和|並騎,眼見箭石如雨直襲麵門,哪還顧的了其他,一躍而起,將和|撲倒在地就地打了好幾個滾,堪堪避開箭陣,可憐溫福半老之人,又早已經被嚇破了膽,無人護衛時竟就沒有半點反抗躲避的能力,活活被這陣亂箭釘死在濕地之上!


    福康安一見大驚,剛剛撐起身子想再去救溫福,動作卻猛地一滯,和|還來不及反應,福康安就已經壓著他,重重地壓倒在地。


    “瑤林?!”和|開始還不明所以地推了推他,卻是隻摸到了一手濕滑——“福康安!”和|此次才是嚇得肝膽俱裂——福康安的背上,赫然插著三隻羽箭!


    他徹底地呆住了,心仿佛被生生剜出一般,耳邊充斥的喊殺慘叫刹那間自他的感官中剝離,周圍的廝殺血戰勝敗生死都已經與他毫無關係了,甚至連那個男人下馬踱到他麵前,語帶驕橫自得地道——“我說過,我們很快會再見麵的。”都不能喚醒他的神智——


    公府裏他第一次見他,還是不可一世的天璜貴胄,一步一步,一天一天,他才能走到他身邊,與他並肩而行,如今,他怎麽就能這樣輕易地倒下——福康安!你說你要以一戰名留青史,就隻這麽敗了一次,你就想躲懶永遠不起來麽?!


    帶血的刀尖緩緩抬起了和|的下巴,索若木看著眼前這個滿臉是血的男子眼中滾下的兩行熱淚,抿了抿唇,心中竟有一絲快意:“福康安之死就這麽令你難過麽?昨日護著溫福冒死闖關之時,你並沒如此不中用哪?”


    和|此刻隻求速死,緩緩地合目不答。索若木揮刀回鞘,蹲下身來:“跟我走。金川想要真地強大,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和|冷冷一笑:“殺了我吧。”勝者為王敗者寇,他不悔能與他並肩到最後一刻!還想再罵之時,忽然覺得自己手中握著的福康安的手指動了數下,他一驚,忙凝神看向躺在自己懷中之人,思念電轉,再抬首時又已是麵如死灰。索若木不覺有異,仍盯著他的眼道:“我要殺你那晚就動手了,合必等到現在——你難道不懂?”


    和|緩緩地將福康安的身體放下,看向他:“你真心想招降我?”


    索若木大喜,一把伸手兜住他的雙肩:“你應承了?”


    “自然!”話音剛落,和|已經順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身襲來,下一瞬間,已經將索若木牢牢地圈在臂彎之中,一把薄如蟬翼的刀刃正抵在索若木的咽喉之處——正是方才福康安暗中遞到他手上的!


    “大土司!!!”眾人齊聲驚呼,烏木魯克塔爾咬牙切齒地揚刀指向他:“不要命了麽臭小子!敢傷大土司一根頭發我立時叫你萬箭穿心!”


    “對,你們一動就叫我死無葬身之地——那就比比誰的命重要!我到如今走投無路,總不脫個死字,你呢——甘心陪我死麽?”最後一句話是對著索若木說的。


    “你。。。能下得了手?”索若木看著這個眼神淩厲地與那晚判若兩人的少年,隻輕聲說了這麽一句。


    “能!為了救他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和|無所不用其極!”和|陰狠一笑,手上用力,刀刃已經將索若木的脖子割破,滲出了絲絲血跡。


    “你有什麽條件才肯放人!”烏木魯克塔爾也急了,他看的出這年輕人不是隨便說說的。


    “放我們走!給我們馬匹糧食,所有沒死的清軍不得留難!”和|脫口而出。


    “你做夢!”烏木魯克塔爾勃然大怒,藏兵費了那麽大勁才把福康安這支勁旅打下來,豈有如此輕易放他們生路?!“我答應。”幾乎是同時,索若木沉聲道,“你先放了我,我一切應允。”


    “不要信他!”福康安此時才負傷忍痛地支起身子,嘔出一口鮮血,忙伸手掩擦了,憤恨地盯著索若木。


    “敗軍之將,何足言勇——”索若木隻輕蔑地看了福康安一眼就把視線調回和|臉上,“。。。你信我麽?”和|盯著他的眼睛許久,喉嚨動了數下,慢慢地放下了刀。


    索若木脫身而出,下一瞬間數百把弓箭齊刷刷對準了他們二人!


    “放他們走!我們藏人從來一言九鼎!”索若木翻身上馬,高聲喝道,隨即又看向和|,唇邊是一抹冷到及至的笑,“我說過,我欠你一條命,如今——我放你生路以完誓言——但這是最後一次了。”


    “大土司!”眾人都是驚怒交加,費了那麽大勁死了那麽多人難道要就此罷手嗎?!


    “還聽我命令地讓出一條道!”索若木再次揚高了聲音,藏兵緩緩地分道兩旁,索若木回過頭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和|艱難地扶起福康安上馬——他的麵容依然沉毅冷漠果斷狠絕,但索若木知道他今日所做種種,都不可能是為他。


    他們帶著不足百人的清兵,上馬,緩緩地越過索若木的身邊——福康安身受三箭雖都不在要害卻著實再沒有任何一絲氣力,隻能強忍著疼趴伏在馬背上,卻聽見索若木冷冷的聲音在背後陡然響起,一字一下如利錐敲進他的心裏——


    “我原本以為你堪為敵手,是我高看了你——你記住了,你的命,是和|救的我給的!”


    福康安的手在瞬間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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