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情況下,他不這麽做,也會因失血過多而死,你別太自責。”刑警隊李隊拍了拍蔣一帆的肩膀。


    蔣一帆此時坐在病床,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坐在病床,他毫發無傷,精神也正常,至少他自己認為自己精神十分正常。


    隻是他發現,他想跟周圍的人說話,喉嚨卻被什麽一直堵著,就連此時他自己的身子,也不能完全控製得很好,僵僵的,木木的,還會間歇性地發顫。


    “你那時就算不猶豫,第一時間跑出來,劉建偉也不會放過薑瑜期,你知道劉建偉在警局招供了多少實情麽?他那不是配合,他就是想多拉幾個人陪葬。”李隊繼續道。


    劉建偉被捕後,除了自家兄弟和蔡欣所犯之事他閉口不言外,關於劉成楠和王潮等人的罪行,劉建偉滔滔不絕,甚至還讓警方去翻他別墅前院那顆胡楊樹前麵的一塊地。


    刑警隊從地下挖出了一樣東西,那是一款高檔黑色箱子,箱裏裝著幾部手機、針孔攝像頭、移動硬盤、若幹百元鈔票和凶器。


    警方在硬盤裏看到了王潮、劉成楠和蔡景都親自找過劉建偉的視頻,有純談事情的視頻,也有當麵帶錢給他的視頻。


    劉建偉總讓對方自己把箱子打開,抽出一遝鈔票遞給他,而那些被劉成楠和王潮摸過的鈔票,全都在行李箱裏。


    “別看小,我這攝像頭可是高清的!”劉建偉放聲一句,“你們放大,對,放大,看清錢的代碼了麽?看看是不是視頻中他們摸的那張,對對……就是那打鈔票最麵和最下麵那張,你們對即將驗到的指紋會非常滿意的。”


    此外,警方還從手機中找到了王潮給劉建偉下達取蔣首義性命的錄音,錄音的時間與王潮的手機號給劉建偉那台手機通話的時間完全吻合,坐實了王潮買凶殺人的事實。


    而超出警方預期的是,移動硬盤中還存有蔣首義的醫院就診記錄,以及劉建偉幫金權做事的所有殺人計劃。


    計劃有三個,一是金權集團職工之死,二是橫平爆炸案,三是蔣首義深夜暴斃事件。


    背叛劉成楠的那名職工是被劉建偉親手捅死的,捅人的刀也被裝在箱子裏。


    橫平爆炸案原來是劉建偉的人事先跟蹤目標對象時,就知道那輛福特車才被貼過新的膜,當然,他們也打探到了對方的旅行計劃。


    確定那四人的橫平自駕遊正好要開那輛福特車時,劉建偉急中生智,想出了在自己熟悉的地盤撕膜躲避監控的主意。


    當然,劉建偉的小弟們按計劃撕膜的時候,還換了車牌,並在車底板下裝了遙控炸彈,這樣車子的爆炸時間也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可憐那四個人,在風景區玩了一圈回來,發現自己的車一眼看不到了,用鑰匙遙控才找到是哪輛車,但車膜不僅被撕了,就連車牌也被換了。


    但車的確還是他們自己的車,插鑰匙還是能發動,在橫平風景區那樣的荒郊野嶺,四人猶豫了半天,最終決定還是先坐車下山,後來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


    至於炸彈殘骸,早就被劉建偉的小弟在車子爆炸後清理幹淨了,反正爆炸地點也沒有監控。


    而蔣首義的死亡原因與警方原先推理的一模一樣,劉建偉的心思不淺,他留存的錄音既然有王潮的,就會有劉成楠的,無論是電話錄音還是現場錄音,劉建偉全都保存了下來。


    “你殺了這麽多人,為什麽這個箱子裏隻有金權集團相關的物證?你為什麽不全部毀掉而是這麽完好地保存下來?”警方問。


    劉建偉聽後隻是輕哼一聲,“因為其他買家都是好人,他們讓我殺的都是該死的人,而隻有金權這幫狐狸,是真壞,你們不是覺得我是壞人麽?那這些壞人就得跟我一起死!”


    劉建偉後來還跟預審他的警官開起了玩笑,他說整盤遊戲就是個狼人殺,他劉建偉就是獵人,獵人本就屬於正方角色,但當他冤死的時候,他可以拖人一起死。


    “這是我的權利!”劉建偉笑得很得意,他眼裏布滿的血絲瞬間如一朵朵為“正義”綻開的紅蓮。


    “一帆哥,紅水科技被終止審查了,你沒事了。”王暮雪道。


    見蔣一帆沒接話,雖然身子坐得很直,但眼神依舊有些呆滯,王暮雪拉起他的手道:“所有人都進去了,王潮、蔡景、王飛,還有劉建偉……你為你父親報仇了,他肯定是死刑。”


    蔣一帆此時手按住了太陽穴,低著頭沒說話,身子又開始有些發怵。


    他此時的耳邊又響起薑瑜期朝他喊的那個字“跑”!


    蔣一帆怪自己,他認為自己跟薑瑜期認識的時間不算短,薑瑜期應該跟他說過很多話,但為何他現在一句都想不起來,好似以前所有的記憶都被瞬間抽空了,隻剩下最後那個“跑”字。


    那個字跟千萬鋼針一樣紮得蔣一帆有些喘不過氣,直到現在,他都還在想如果自己當初沒有第一時間就試圖逃跑,而是與劉建偉正麵對抗,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一帆哥!”王暮雪突然放大了音量,“跟我來!”說著,她把蔣一帆硬拽下了床,“跟我來!”王暮雪重複道。


    蔣一帆被王暮雪拉到了醫院後花園的一處安靜的人工湖邊,“喊出來!”王暮雪指著湖心命令一句。


    見蔣一帆低著頭沒說話,王暮雪直接用力抽了他一巴掌,“我讓你喊出來!”


    蔣一帆也不知道自己是被王暮雪抽疼了,還是他本就繃不住了,他試著張開嘴巴,雙手扶著大腿慢慢蹲了下去。


    蔣一帆的臉對著地麵,第一聲他叫得並不大聲,隻有他跟王暮雪可以聽見,那聲音好似是從一個很久都沒有說過話的喉嚨中硬擠出來的一樣,連王暮雪都可以從中感受到蔣一帆此時的內心是深度撕裂的。


    蔣一帆紅著眼睛,又試著喊了一聲,這一聲比第一聲順暢了一些,洪亮了一些,持續時間也長了一些,伴隨著聲音落下的,是被淚水打濕的地麵。


    周圍沒有人,蔣一帆也看不到除了他影子之外的其他東西,他隻是一聲又一聲地呐喊,一聲高過一聲,最後幾乎成了嘶吼,他感覺此時的自己好似根本不是他自己。


    他嘶吼到喉嚨像是被劉建偉的尖刀刺穿過,吼到他突然一陣又一陣反胃,跟薑瑜期一樣吐了出來。


    看到蔣一帆這樣,王暮雪也哭了。


    她邊哭邊蹲下來,掏出紙巾幫蔣一帆擦拭,“一帆哥,其實我最近一直反複做一個夢,我夢到魚七跪在我麵前,跪在很冷很冷的地麵,我得撐著他,他跟我說了一句話,他說花蝶臨死前最曼妙的舞姿,隻為在玫瑰刺繡一道絕望的彩虹,然後你知道麽一帆哥,他說完這句話後,我的夢裏,整個天都亮了,而後彩虹出現了,那彩虹橫跨整條路,七種顏色全有,很美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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