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肆虐的狂風,街上布滿的薄霜紮得薑瑜期膝蓋骨生疼。


    薑瑜期雙手撐著地麵,手掌被寒冰侵濕,身子的重量仿佛比他曾經在健身房舉起的最重的杠鈴還沉。


    耳邊是熟悉的哭聲,王暮雪的哭聲。


    薑瑜期看到跪在麵前的王暮雪,感受著她雙手緊抓著自己胳膊的力度。


    又是這個場景,又是這條路,又是這樣的無助與悵然,但這條路,究竟是哪裏呢?


    為什麽總是會夢到這個場景呢?


    當薑瑜期從夢中醒來時,窗外透著微亮的初陽,那顏色是清清的藍。


    早餐店剛剛蒸好了第一批包子,陸續幾個行人經過,不遠處,還有一個穿著橘黃色馬甲、正要收工回家的環衛工人。


    這條街薑瑜期很熟,他剛來青陽時,在這裏住了將近一年,這是蓮花新源小區正門口,陳冬妮的住處。


    薑瑜期此時微微睜開的眼睛一合一閉,想努力確認自己確實已經不在夢裏。


    “醒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薑瑜期扭頭一看,是坐在駕駛座上的蔣一帆,而此時他自己正睡在蔣一帆車裏,身上還披著蔣一帆昨晚的那件黑色長款大衣。


    蔣一帆戴著一款銀白色耳機,耳罩周圍環繞著一圈高度拋光的不鏽鋼環,鋁板上嵌著閃閃的碎鑽。


    薑瑜期記得師兄尹飛還在派出所時,抓住過一個入室盜竊案的罪犯,贓物中就有這款耳機,這是安橋onkyoh900m封閉式頭戴耳機,當時的售價將近70萬。


    蔣一帆注意到薑瑜期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耳機上,於是直接摘下笑了笑,解釋道:“以前一次生日,我爸一個朋友送的,有些誇張,所以我很少戴,給你了。”


    說完,蔣一帆直接把耳機放到薑瑜期腿上。


    薑瑜期將頭撇過一邊,憑感覺用左手把耳機扔到了車後座,冷冷一句:“想買通我麽?”


    蔣一帆聞言笑了,“如果錢能搞定你,那你不可能還在堅持做這樣的事。”


    薑瑜期沉默片刻,而後道:“為什麽不叫醒我?”


    此時的他什麽都想起來了,昨晚蔣一帆想送他去醫院,被他拒絕了,他隻是一時間找不到儲物櫃的鑰匙,所以無法拿藥。


    上腹部的疼痛竟讓薑瑜期連站起來走路都很吃力,於是他不得不拜托蔣一帆下樓幫他買胃藥。


    吃完藥後,薑瑜期又在冰冷的瓷磚地上捂著胃坐了二十多分鍾,待疼痛緩解了一些,薑瑜期一看表,已經淩晨1:18了,才想著還是得打車回家。


    誰知當薑瑜期走出去時,發現蔣一帆根本沒走,他坐在前台的開放式餐吧的椅子上,說要送薑瑜期回家,被薑瑜期一口拒絕了。


    但最後蔣一帆還是把步子有些踉蹌地薑瑜期塞進了自己的車裏,而薑瑜期說出的地址,就是蓮花新源小區。


    “昨晚到的時候我叫你了,但你沒醒,我也不知道是幾單元幾樓,所以隻能停在大門口,我想著過個十分鍾再叫你,誰知道我自己也睡著了。”


    蔣一帆是不是真的睡著了薑瑜期無從得知,但至少昨晚他沒有頭腦不清醒地說出自己真實住址。


    薑瑜期想著如果被蔣一帆知道自己住在警隊宿舍,還跟青陽經偵隊副支隊長趙誌勇住一起,以後他還願不願意合作,就太考驗人性了。


    此時蔣一帆已經下車到剛開門不久的早餐店買了熱豆漿和包子,回來遞給薑瑜期時隨意問道:“你的胃為什麽會不舒服?”


    “死不了。”薑瑜期簡短一句,他沒客氣,打開豆漿蓋子就喝了起來,昨天一天都沒怎麽吃飯的他,實在太餓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蔣一帆在說這句話時,左手不禁輕輕握住了方向盤,雖然他並不打算開車。


    “你又是送耳機又是買早餐,昨天還執意送我回來,是不是想要錄音的備份?”


    薑瑜期這句話的刺耳程度,跟蔣一帆耳機上那一圈圈鑽石尖一樣,讓人不太舒服。


    蔣一帆做這些當然不是為了要錄音的備份,但他確實早就想問薑瑜期拿這東西,隻不過一直沒找到一個讓對方無法回絕的理由。


    “你是學過讀心術麽?”蔣一帆笑道,既然薑瑜期挑明了,自己再多的掩飾都是多餘。


    薑瑜期咬了一大口包子,看著窗外,根本沒打算回答蔣一帆的問題。


    “你對所有人都這樣,還隻是對我?”蔣一帆問。


    “覺得冷麽?我隻是不想學你當中央空調,暖所有人。”薑瑜期說著將剩下的包子都塞進了嘴裏,又喝了一大口豆漿。


    蔣一帆聽後,嘴角帶笑地收回了目光看向前方,“我要的隻是備份,你不會損失什麽,畢竟這樣更保險,你不覺得麽?”


    蔣一帆說這句話,當然是怕薑瑜期如果有個萬一,他們的計劃就不得不被迫中止,而目前掌握的證據,根本不足以動敵人的根基。


    當然,這個萬一也不一定是身體問題,也有可能薑瑜期有天被王潮察覺,直接人間蒸發了,也有可能這個萬一發生在蔣一帆自己身上。


    總之,兩個人手裏都有線索和證據,互通有無,總比分家揣著強。


    其實,昨天薑瑜期根本不像單單隻是睡著,在蔣一帆看來更像是昏迷,蔣一帆叫了很多次他都沒醒。


    要不是薑瑜期嘴裏時不時說著幾句含糊不清的夢話,蔣一帆都想直接拉他去醫院了。


    也就在那一刻,與薑瑜期坐在同一輛車裏的蔣一帆,心情複雜不堪。


    少許擔憂,少許無措,還有一種瞬間的被丟棄感,他從沒想過自己一個人去完成這件事,整晚彌漫在車裏的孤獨甚至讓蔣一帆感到了一絲害怕。


    危險依然存在,甚至金權背後那個黑暗勢力,根本臉都還沒露。


    “我可以給你一份,但如果你亂來,小雪就完了,我跟你也完了,你母親,包括你那兩個保姆,也別想保住。”薑瑜期道。


    “我不會的。”蔣一帆平靜一句。


    薑瑜期喝完了最後一口豆漿,沉思了一陣後讓蔣一帆關掉了所有電子設備,包括車電源,而後他告訴了蔣一帆一個網盤地址和提取碼。


    “對你而言,說一次就夠了,記在你腦子裏,別用自己電腦登錄。”薑瑜期說完下了車,但才離開幾步,他又折回來拍了拍車門,重新跳上來後,薑瑜期跟蔣一帆說了一個,完全出乎蔣一帆意料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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