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有自己成長的規律,他5歲開始有形象思維,8至12歲才是記憶力最好的時期,你現在就讓他背唐詩三百,太急了。”


    一個穿著樸素灰白色中山裝的男人,將魚七手中的小詩集搶了過去,而後魚七聽到了父母的爭吵,這是魚七5歲那年記得的唯一畫麵,那個畫麵定格了他五歲前的所有時光。


    上了小學後,有次魚七問父親:“當初您為什麽不讓我提早背古詩?現在同學都會背好多,作文成績都比我好,而我還要重新來。”


    父親聽後語重心長道:“你那時候正是充滿想象力、充滿創造力的時候,如果那時就逼迫你去記漢字,去背一百以內的加法,帶來的後果隻能是你的空間力被固化的知識填滿了。”


    魚七似懂非懂,隻聽父親又說:“別人認識的字比你多,一年級的時候確實會領先一些,但是到了二、三年級,就看不出差別了,爸爸是老師,爸爸教過那麽多的孩子,爸爸能不知道麽?”


    上初中後,魚七開始打籃球,他無數次想象過自己如那些nba球員一樣,隻要一出手,球就一定進,他很努力地練習,可他做不到,失誤率依舊很高。


    有次幾所學校舉辦籃球聯賽,因為魚七最後的一個三分球沒進,全隊以1分之差錯失了冠軍,那天魚七哭了,這是他第一次在父親的摩托車後座上哭。


    魚七當時沒有出任何聲音,但父親還是開了口,“現在很多孩子三歲就開始學滑輪,骨骼都沒育好,還有那些學芭蕾的,對於小孩子的骨膜都是挑戰,太急躁了。”


    雖然父親沒有直接說魚七打籃球的事兒,但魚七好似能讀懂父親的意思,至少他讀懂了三個字:不能急。


    於是後來他依舊很努力地練球,放學後在球場上練1個小時已經成為了魚七的習慣。


    每天不停的向上跳躍,讓他的身高在高一時就飆到了1.84米,魚七現自己可以輕鬆扣籃了,他的運球技巧、比賽經驗和身高優勢,足以讓他遊刃有餘地勝任小前鋒這個位置。


    三分球的命中率始終達不到9o%,但那又如何呢?


    魚七連三分線都不用出,就可以輕鬆帶領校隊贏得全省的所有籃球比賽。


    也就在捧起冠軍獎杯的那一刻,魚七才明白了“不能急”的意義,因為一個人想要成功,真的有太多種方式了,“不能急”才是一切的根本。


    這三個字成為了魚七今後學習工作的態度,對於同一件事,他往往比其他的同學同事都更有耐心,更能在絕望之下保持難得的冷靜,繼續等待時機。


    父親在魚七心中的形象,以前是語文老師,後來是商人,但隻有魚七自己明白,父親實際上是一位教育家。


    如果國內當時可以給父親提供一個良好的環境,如果父親娶的不是母親,魚七相信父親一定會成為一位偉大的教育家,而不是一具壯年時就被股市禿鷹蠶食的軀體。


    現在已是半夜三點二十五分,魚七覺得上腹一陣又一陣絞痛,但他卻沒辦法抬起手,正如他明明感覺全身寒冷刺骨,卻沒辦法將被子往上扯哪怕一寸。


    每當魚七陷入此般無助的時候,他腦海中都會浮現出父親的樣子,浮現出父親對自己的愛。


    母親愛自己麽?


    魚七認為當然是愛的,可母親的愛跟父親不一樣。


    放學回到家,母親會問自己餓不餓,成績如何;可父親會問自己累不累,開不開心。


    其實除了對於自己的教育,父親對母親是千依百順的,魚七到現在還沒想透這種千依百順的緣由何在,難道愛情的力量真的可以如此偉大麽?


    難道男人永遠都是犯賤,喜歡那些不太看不起自己的女人麽?


    難道母親的為人能夠與這樣的愛情匹配麽?


    “小七啊,你那裏還有錢麽?今天家裏玻璃被砸了……”這是魚七接起電話後,母親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母親的語氣毫無疑問是驚慌與害怕,魚七看不到母親,卻能感覺到母親的身子在抖。


    魚七不明白,錢明明每個月都在還,如今還剩十五萬左右,為何那些債主還會如此不依不饒。


    在魚七的一再追問下,母親才說出了實情。


    “小七對不起,媽也是被逼得沒辦法,媽不希望你這麽累,媽也想早點把錢還完,所以媽……媽想搏一搏……”


    “您去賭了?”魚七驚愕至極。


    “不是不是,不是賭,就是……哎,就是媽希望十萬可以變成二十萬,二十萬變成四十萬,這樣一天就還完了,你就不用在青陽受苦了……媽也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日子了,活得像地窖中的老鼠一樣,媽現在一吃食堂的肉,就吐……”聽母親已經哭得泣不成聲,魚七久久沒說話,如果他願意,當時的他可以用手將木凳子的靠背生生掰斷。


    魚七不知自己是怎麽挺過那幾分鍾的,明明還有十五萬就可以熬出頭,明明還有一兩年就可以完全解脫,如今一通電話之後,總負債變成了5o萬,比魚七剛來青陽那會兒還多出十萬。


    這一切就因為母親從來聽不進父親的話,聽不進那三個字“不能急”。


    此時魚七突然覺得一陣反胃,身體本能地蜷縮起來往床邊狂吐,晚上吃的東西全被他吐出來了,還伴著澀澀苦苦的胃酸,和濃濃的腥味。


    此時客廳的燈被王暮雪突然打了開,她跟魚七都同時看到床邊地板上的嘔吐物中,伴有無數血絲。


    魚七眼前有些模糊,他懷疑自己看錯了,盡管吃驚,但他依舊無法忍住一陣又一陣劇烈的反胃感,故他接連又往外吐了好幾口粘稠且有些黑的血液。


    王暮雪馬上打了12o,她沒有去管地上的嘔吐物,而隻是緊緊地抱著魚七滾燙的身體,同時嘴裏不停安慰道:“醫生馬上就來了,馬上就來了,沒事,別怕,馬上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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