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其實我們可以改變產品種類。”蔣一帆帶著有些疲憊的麵容,在街心公園一處大石頭上與母親何葦平打著電話。


    “咱們集團鋼鐵產品中的粗鋼、鑄鐵管、不鏽型材、螺紋鋼以及普特鋼因為產能過剩,應該立刻減產,但國內附加值較高的鍍層板、冷軋薄板帶、中厚特帶鋼、合金板和電工鋼板則需從日本和德國進口。我看了一下,去年我國進口鋼材達到了1400萬噸,這個缺口不小。”


    “帆仔,這個我跟你爸怎麽會不知道,哪有那麽容易。”何葦平唉聲歎氣,“我們其實自己早都可以生產進口鋼材,隻不過,生產出來的沒人家德國和日本的好,缺乏穩定性,競爭力較弱,下遊不買賬。”


    “那如果現在從國外直接進口先進的煉鋼設備呢?”蔣一帆問道。


    “買了也用不好啊!”


    “挖技術人員過來不可以麽?高薪挖,或者直接把一些還有兩三年到期的專利技術一並買過來?”蔣一帆鍥而不舍。”


    “不是媽不想,實在是轉型……”


    “我知道很難!”沒等何葦平說完,蔣一帆直接打斷道,“如果容易,其他公司也全都能做,爸爸以前不是經常說,必須要做別人做不到的事,才是新城集團麽!我們不能再找借口了媽,這個中低端市場太擁擠,混戰當中誰都不好受,必須要往上走,咬破牙齒和血吞都要往上走!”


    何葦平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才試探性的問道:“媽之前讓你了解的重組標的的事情……”


    “沒有合適的。”蔣一帆直接道,“就算我之前看到有一兩家合適,人家現階段也沒足夠的資金接盤,他們有的說可以考慮拿出自己的股權跟我們換,但我研究了下,對方公司目前沒有任何優良的資產可以注入進來,整個行業目前都不景氣,能夠保持盈利的鋼企寥寥無幾。”


    “哎,你爸也是這麽說,我也了解,但帆仔,其他行業的公司呢?那些投資機構呢?不是很多投資機構想分散投資,什麽行業都投的麽?”


    “什麽行業都投現在也絕對不會投鋼鐵了。”蔣一帆說著,直接睡在了大石頭上,閉著眼睛,回避著正午的刺眼陽光。


    “媽,那些投資機構,很多都隻看錢,他們如果進來,一定是要對賭的,我目前搜到的跨行融資案例,幾乎全是對賭,咱家現在這個情況,哪裏賭得起?何況市場上已經沒人相信鋼鐵行業能賺錢了,他們都在投影視業、物聯網、醫療器械、芯片,或者投人工智能……”


    見電話那頭徹底沉默了,蔣一帆才意識到可能自己說的這些話,打碎了一個中年婦女最後的一點夢境。


    但逆境之中,安撫與慰藉是一種徒勞,為了讓一個人突破極限地咬牙奔跑,其身後往往需要的不是歡呼與掌聲,而是一條能夠抽出血痕的皮鞭。


    “媽,我在投行這些年,學到了很多,其實困難的不隻有鋼鐵行業,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困難,有的別人看得到,有的別人看不到。”


    可能是覺得臉頰被陽光曬得太燙,蔣一帆將一隻手臂墊在左耳上,側過身子繼續道:“轉型很痛苦,也有很多失敗的,這些日子我都仔細研究了一遍。很多鋼企都在進行產品升級,它們原來僅能生產螺紋鋼和線材等建築用鋼,現在可以生產出優質的工業用鋼,汽車鋼以及軸承鋼等特種鋼材。”


    “但是帆仔你知道麽,這些企業靠融資買了最先進的設備,但是技術水平和管理水平短時間內都跟不上,生產出來的鋼材質量還是不穩定。”


    “我懂,一流的設備、二流的產品、三流的價格。”蔣一帆說著苦笑了起來。


    “對,質量不行,價格上不去,同質產品遍地都是,這是目前我國鋼企麵臨的最大轉型難題,但咱家情況更糟,我們沒有錢,帆仔,銀行不相信我們了……”


    可能是與丈夫無法和諧溝通,故蔣一帆成為了何葦平唯一可以掏心傾訴的對象,此時的她,說到這裏居然在電話中哽咽起來。


    “帆仔,牆倒眾人推,他們在瘋狂抽水,以前跟我們長期合作的幾家銀行就跟約好了一樣,不停上門討債,你媽我為了維持信譽,這幾個月償還了所有借款,零逾期,但集團資金已經枯竭了……”


    “短期債券呢?”蔣一帆問道。


    “能賣的流動性貨幣工具全賣了,哪裏還有力氣留著……帆仔,沒有錢,怎麽可能升級,怎麽可能轉型,連工人都養不活,我們集團還背著8000多退休員工的退休金要發,每月都要發,要發幾十年……”


    聽見何葦平已經抽泣起來,蔣一帆心軟了,他從石頭上坐起來,兩手手肘搭在膝蓋上,朝母親連道:“媽您別急,一定有辦法的,別急......我來想辦法。”


    “你一個月工資就一萬多,你能有什麽辦法,你爸又不肯減產,死磕!還說磕到最後才是大贏家!”何葦平憤憤道。


    正當蔣一帆想說些什麽時,何葦平好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於是哽咽也沒了,抽泣也止住了,也不抱怨了,語氣中充滿了期待道:“帆仔,你跟王暮雪在一起了麽?”


    蔣一帆皺起眉來:“媽您幹嘛突然問這個?”


    “上次過年的時候,你不是說,今年六月她入職麽?結果呢?入了麽?”


    “嗯。”蔣一帆簡單一句,起身就往明和大廈走。


    “還沒在一起?”何葦平不傻,一聽兒子態度不積極,就明白肯定還沒戲。


    “媽,您就別操心我了,先操心操心家裏的事情吧。”


    “媽這不就在操心家裏的事情麽?!”


    此話一出,聰明的蔣一帆好似明白了什麽,道:“我不會開這個口的。”


    “開個口怎麽了?陽鼎科技賬麵上趴著這麽多現金,我上次看好像都好幾億呢,這全存銀行多可惜……”


    “媽!”已經走到街心公園門口的蔣一帆突然止了步,提高了音量道,“誰都可以,就她不行。”


    何葦平一聽兒子這話,立刻變了臉,“怎麽就她不行了?就算沒在一起,同事之間拆借拆借怎麽了?我們就周轉一下,又不是不還……”


    “她爸不是您mba同學麽?您直接跟您同學借不就好了?”


    見兒子情緒有些激動,何葦平也沒再說什麽,簡單詢問了下蔣一帆目前的工作狀況便放下了電話,看著桌麵上一大疊生產預算表,何葦平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實際上,新城集團的資金困境,作為資深財務總監的何葦平,早在去年2014年中期就預測出來了,那個時候,王暮雪甚至於沒有回國。


    何葦平之所以鼓動蔣一帆追求王暮雪,不過是她很羨慕王建國任董事長的陽鼎科技那好得出奇的現金流,不過是她希望可以借助兒子的婚姻,緩解新城集團的壓力。


    新城集團之於何葦平,不僅是一家公司,更是她跟丈夫蔣首義的婚姻,能夠繼續維係下去的理由。


    如果不是她何葦平掌握著新城集團的財政大權,如果不是她的手上擁有新城集團的部分股權,在董事會和股東會都有一定的話語權,就算蔣一帆拿了世界第一,她何葦平的婚姻,可能也早就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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