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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8:尋找


    他們可以將身子扭曲成各種形狀,隻要一個極小的空間就可以藏進去;也可以改變身上的膚色,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讓人根本分不清真偽。


    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有良好的心理素質,有足夠的耐心和堅韌。


    他們一直靜靜地潛伏在“鬆莊”,靜靜地等待進攻的命令。


    鄒鬆反複找了幾次,鬆莊雖然不小,可是他生於斯長於斯,非常熟悉這裏的每一片土地,能夠藏人的地方早就了然於胸。可是找遍了每一個燈籠、每一片水域、每一根樹、每一塊瓦,甚至潛入水底查看,躍上屋頂瞭望,都沒有發現一個生人。


    潛伏有一個很重要的前提,就是對手毫不知情。


    不管這些人如何潛伏,以鄒鬆的本事和經驗,經幾次反複耐心仔細的查找,就是一片紙都被發現了,更何況是人!


    直到確認沒有任何可能之後,鄒鬆猛然想起,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胡老板了。毫無疑問,這些人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在風中,消失在他的眼皮底下。


    暴風城的人到那裏去了?什麽時候走的?這些人真的來過嗎?沒有人知道。


    鄒鬆在心裏歎了口氣,抖了抖身上的塵土,大白天睡覺去了。


    他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致遠正式走馬上任了。


    這些年,他做過挑伕,在酒店裏洗過碗,澡堂子裏幫人擦過背,還替人收過保護費,有一次,窮瘋了,逼得差點去做男妓,隻是沒人要才作罷——這件事情致遠從來不肯承認。當然,後來也做人人敬仰的大俠、別人的冒牌丈夫之類的工作。但是,做“官”卻絕對是第一次。


    而且是做權力很大的官。


    致遠接替“漏洞”的工作,除了“專門查找紕漏,分析安全措施”之外,還賦予了更大的權力,可以“調查錢莊任何一個人的情況,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拒絕”,可以“自由出入任何地方,包括金庫”。


    致遠一上任,發覺這個工作非常適合他,就象是專門為他量身定製的——因為他現在的手下居然全都是女人。


    這可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


    “漏洞”是個女人,手下當然是女人,本來是很正常的事,問題是,不知是“漏洞”變態,還是其它不為人知的原因,手下這些女人一個比一個醜,一個比一個慘不忍睹。


    致遠一大早就興衝衝地趕來了,老遠就看見女人們在門外站成兩排,夾道歡迎。一看這排場、這陣勢,致遠想撥腿就跑卻晚了一點,一見他,女人們馬上爆發出了看到名人才有的那種驚聲的、刺耳的尖叫聲,兩個女人還激動得昏了過去。


    一個長的“很驚險”的女人跑上來獻花,一個長的好象“車禍現場”的女人撲上來獻吻,弄得致遠手忙腳亂,用手去推,又推到了“車禍現場”的胸部,惹來女人們的一片豔慕,“車禍現場”更是昂然挺立,主動湊上來,好象生怕致遠摸不到。


    致遠很想建議“車禍現場”回爐重造,卻沒有機會說話,因為“車禍現場”的嘴已經親上來了,他隻好閃人先,硬著頭皮往裏走,兩邊女人們嬌聲笑語,嘰嘰喳喳,紛紛鼓掌。一個長得“很東部大陸”的女人撫胸叫了出來:“致遠好帥啊!”,旁邊一個有“考古價值”的木乃伊連連點頭讚同:“嗯,就是柳慕永親自來也不過如此。”


    好容易走完了脂粉陣,想鬆一口氣,以為結束了,那知剛一進屋,幾個“見過醜的,沒見過這麽醜的,乍一看挺醜,仔細一看更醜”的女人圍上來,竟要“獻身”!


    致遠記不清是怎麽樣逃出來的。


    這是他行走東部大陸以來最難的一次突圍,據他後來回憶突圍的難度,超過了錢莊長街一戰的難度。那次的結果是,他死而複生,成了另一個人。可是,這次如果沒有突圍出去,結果就不僅僅是“死”的問題。


    ——那是生不如死的問題。


    ——也是不知道死多少次的問題。


    致遠把辦公地點改在了留春院——這是東部大陸的大妓院。


    才半天功夫,妓院的老鴇就癲瘋瘋跑來找他,一見麵就給致遠送上一盤金綻,又是陪笑,又是作楫。


    致遠問:“你有什麽事?”


    老鴇連連行禮:“請大俠趕快離開留春院,所有的損失由本院賠償。”


    致遠正對自己的安排偷著樂,十分不解:“你們不歡迎客人嗎?”


    “我們當然歡迎。”老鴇說:“可是象大俠這樣的客人,本院實在接待不起。”


    “為什麽?難道我不付錢?”致遠說。


    “這不是錢的問題。”


    “難道我礙著誰了?”


    “不是大俠礙著誰了,是大俠的手下。”老鴇苦著臉:“她們在外麵拉客,把客人全都嚇跑了。”


    “啊,有這種事?”


    “這還不算,連妓女們都被嚇跑了。”


    “嗯,是這樣。”致遠說:“你們不是有護院嗎?讓護院攔一下不就行了?”


    “問題是,連護院都被嚇跑了,有兩個跑得慢的護院,一個在後麵嘔吐,一個生死未卜。”


    這樣棘手的事情,致遠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老鴇突然給致遠跪了下去,請求致遠走得越快越好,並且說,致遠以後一個人來可以打八折,還能享受三次的免費優惠,她雖然很久沒有接過客了,可是隻要致遠願意,還可以為他破例一次。


    致遠又落荒而逃。跑得比來時還快。


    後來,致遠把辦公地點移到了一條船上。


    船在江心,這下總可以安靜了吧。


    不想引起了更大的轟動,幾乎全城的人都來了。江邊人如潮湧、趨之若騖,都來爭看女人洗澡。這裏“洗澡”的意思就是遊泳,因為那年月沒有女人敢在眾人麵前遊泳,所以人們都以為這是“洗澡”。


    致遠手下的女人們就在江中“洗澡”,說是要保護他的安全,隨時聽候調遣。雖然長的嚇人一點,在公開場合“洗澡”一樣吸人眼球。


    有些人是一邊流鼻血一邊看。


    為了不影響全城觀眾正常作息,致遠隻好再次潛逃。


    事後,有關部門在江邊撿到了一千七百八十八隻鞋、五百二十九隻補襪子,三十一隻衣袖,令人意不到卻又在情理之中的是,還撿到了十七條內褲。


    在後來的失物認領中,有十六條內褲找到了主人,一條特大的麻布內褲卻一直無人認領,因為實在太大,掛在旗杆上倒似一麵飛舞的旗織,迎風招展,成了有關部門一景,作了一段時間鎮門之寶。


    有年冬天特別冷,這條內褲又被拿來給一匹馬穿上禦寒,再然後,就沒有人知道了。


    多年以後,這條特大的麻布內褲以“致遠內褲”的名義拿來拍賣,主題的噱頭是“東部大陸留給我們的最後一個微笑”,功能:男人主治“陽痿”,女人消滅“性冷淡”,引來了眾多“致遠迷”追捧,出價一路飆升,最後以相當於三千匹布的價格被人高價收藏。


    收藏的人名叫“車禍現場”。


    走在熱鬧的街道上,致遠一籌莫展。


    這個“官”實在不好當。一想到以後每天要麵對這些“美女”,心裏就堵得慌。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閃人先。


    致遠一直低著頭,匆匆而行,忽然看到街邊有一處鬧中取靜、裝飾典雅的“翰源”茶館,覺得有些口渴,率性走了進去,要了一壺“恩施玉露”,在靠窗的、牆上掛著一幅《調琴啜茗圖卷》的桌子前坐了下來。


    恩施玉露是一種產於恩施的名茶,是為數不多的一種蒸青綠茶,其製作工藝及所用工具相當古老,與陸羽《茶經》所載十分相似。


    恩施玉露對采製的要求很嚴格,芽閑地要喝一小口的時候,門外忽然來了幾個蓬首垢麵、衣衫襤褸的小孩子,一進來就拉著他的衣袖眾口一詞地大叫:“父親”!


    驚得致遠嘴裏的一口茶噴了出來。


    “父親,你怎麽一個人又跑出來了?”


    “我餓,父親,我要吃飯,我已經幾天沒吃東西了。”


    “父親,你不要我們了嗎?”


    孩子們七嘴八舌,拉著致遠就不鬆手,安靜的茶館一下熱鬧起來。眾茶客嗤之以鼻,鄙視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一隻蒼蠅、一個不負責的父親。


    剛出虎穴,又入狼窩,致遠頭都大了,那裏見過這種陣仗?


    幸好窗口上又跳進來了一個青春亮麗的小姐,一根秀指指著致遠,彎著肚子咯咯咯地嬌笑,笑得差點岔了氣,大大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縫。


    進來的是位十八、九歲,對所有事都感到新鮮的小姐,這位小姐有門不入,偏偏掀開竹簾,從雕龍繡鳳、極為精致的窗楹上跳了進來。


    這是一位無論從那方麵看,都是十分美麗的小姐,身材健康豐滿,皮膚白得就象月下的錦緞。最動人的是近乎無邪、單純、明快的笑容,仿佛帶進了滿屋的春天。


    一雙大大的、明亮的、甜甜的、滿是笑意的眼睛。


    那是一雙近乎無邪的眼睛。


    ——這位小姐就是琴。


    致遠一下子全明白了,自己又中了琴的“招”。他曾經吃過琴給的“剛剛從地裏刨出來的香噴噴的烤紅薯”,弄得上吐下瀉,幾乎要虛脫。


    難怪這天那麽多糗事。


    琴笑夠了,拍拍手,孩子們立刻不鬧了,她發給每一個小孩子一綻銀子,說:“好了、好了。大家領賞,今天到此為止,你們去玩吧。”


    孩子們一片歡呼雀躍,一個個拿了銀子跑出去,臨去的時候一個還在流鼻涕的小男孩還有點意猶未盡:“姐姐,下次再有這種事情記得叫我啊!”


    “嗯,一定叫你。”琴笑著說:“快去吧。”


    小男孩樂滋滋的去了。


    眾茶客看得目瞪口呆,互相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致遠苦笑。


    琴抺了抺額前的一縷劉海,在致遠桌子前大刺刺坐了下來。


    “落日平台上,春風啜茗時”,琴親手衝茶,動作標準、熟練,完全按照茶道的要求,一絲不苟。


    茶道是一種以茶為媒的生活禮儀,“茶道大行,王公朝士無不飲者。”也被認為是修身養性的一種方式,沏茶、賞茶、飲茶,“內省修行”,清心養神,學習禮法,是一種和美儀式。“至若茶之為物,擅甌閩之秀氣,鍾山川之靈稟,祛襟滌滯,致清導和,則非庸人孺子可得知矣。中澹閑潔,韻高致靜……”


    致遠和懂行的茶客都用欣賞的眼光看著她。


    紅唇呷了一口茶,琴方才說:“我給你選的手下怎麽樣?”


    “你說的是那些‘美女’嗎?”致遠說。


    “是啊。”琴笑語嫣然。


    “唉。”致遠歎了一口氣:“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你不要?”


    “堅決不要。”致遠說:“不是不要,是不敢要,這些‘美女’誰敢要?”


    “你不要也可以,不過,你一個人力量有限,怎麽去找到‘針’?”


    “針?”致遠吃了一驚:“你也知道‘針’?”


    “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很多事情,你別忘了我是誰的女兒哦。”琴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我可以幫你找到‘針’。”


    “就憑你?”致遠大笑:“你能做什麽?”


    “哼,你別瞧不起人!”琴漲紅了臉:“我可以做很多的工作。”


    “你可以做什麽?”


    “我可以幫你調查,收集情報,跑跑腿。”琴眼睛放光:“我還可以幫你殺人!”


    致遠嘴裏的茶差點又噴了出來。


    琴一本正經地說:“我真的可以做。”


    “大小姐,你殺過人嗎?”


    琴臉又紅了:“沒有。”


    “那好。”致遠說:“你馬上去殺個人。”


    “馬上?就現在嗎?”琴睜大眼。


    “是的。”致遠說:“你去把窗外拿劍的一個年青人殺了。”


    “拿劍的?”


    “對。”致遠笑的怪怪的:“這個人腰上掛著一把叫‘電’的劍。”


    窗外,有劍的人是餘七。


    有琴的地方,就一定會有餘七。


    他隨隨便便站在窗外,不好意思進來。


    一身藍袍隨隨便便披在身上,一柄名劍就這麽隨便便便掛在腰間,甚至連劍匣也沒有,一頭長發也是隨隨便便綰了個結,風一吹,亂發在風中飛揚,人也以一種非常散慢的姿勢、隨隨便便站著。


    自從林嘯風斷了一條手臂之後,餘七深為之自責和內疚。如果不是他非要和林嘯風比劍,林嘯風也不會斷臂了。“餘七極不齒於怡大總管的作為,覺得無臉見天下劍客。


    “算了,我逗你玩的。”致遠想了想,確實也需要人,就點頭答應說:“好吧,你來幫我,不過你不能添亂。”


    “嗯,我一定做到。”琴很高興。


    “讓餘七也一起來幫我。”


    “好啊。”琴拍掌。


    “還有。”致遠說:“我還要兩個人,你去幫我找來,這是你的第一個任務。”


    “哪兩個人?”


    “一個是我的好朋友林嘯風。”


    “嗯,知道了,林嘯風就住在我哪裏。”琴表情有些不自然:“還有一位是誰。”


    “一個很聰明很有愛心的小姑娘。”致遠說:“她名叫天玲兒。”


    “天玲兒?我聽說過這個人,好象把費人弄得夠嗆。”琴說:“好吧,我會派人去找。”


    “你不要派人去,要親自去,我們要尊重她。”致遠說:“我和你一起去。”


    “嗯,我怎樣才能找到她?”


    “你隻要找到神眼先生就行了。”致遠說:“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她現在和神眼先生在一起。”


    琴是鄒鋒的女兒,當然有很多方法可以找到神眼先生,錢莊有很多人都願意拍她的馬屁——費人就是其中的一個。


    讓費人找人簡直是小菜一喋。


    不過,當費人聽說是找天玲兒的時候,心裏直犯嘀咕,直到琴保證“天玲兒不會讓他當奴隸”之後,才萬分不情願地帶著他們敲開了神眼居住的大門。


    門還沒有開,費人就跑了。


    天玲兒果然在神眼先生住處,慕容世家的人都回去了,她留下來跟神眼學武藝。聽了來意,天玲兒高興得跳了起來。


    神眼先生開始也有些猶豫,天玲兒一陣軟語哀求,致遠又作了保證:“不會讓天玲兒有危險,隻是讓天玲兒開開心心和他們一起生活一段時間,神眼先生可以隨時教天玲兒術藝,也可以護在她左右”,神眼方才勉強答應了。


    林嘯風正悶的慌,更是一口就答應了。


    斬妖除魔本就是男兒本色,他來錢莊就是為了幫致遠,哪有不答應之理。


    從這天起,致遠、林嘯風、餘七、琴、天玲兒五個人構成了一個夢幻組合,他們的目標就是大海撈“針”!


    這是一群快樂的、有誌向的年青人,他們要去創造東部大陸的曆史,開創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


    東部大陸的曆史在後人眼裏是規律是必然,在當時人們眼裏是無序是偶然。


    大大小小的偶然造成曆史,起碼是造成局部的曆史變幻莫測。這些偶然往往被史家忽視,因為他們眼裏隻有既成事實。曆史不可能假設,但曆史中的偶然性或者說被當時人甚至現代人忽視的東西往往是曆史的真正動力。


    最好的在於最新的,最新的在於你所掌握的,你所掌握的在於你所感知的,你所感知的在於你所經曆的——經曆創造東部大陸。


    他們有夢想、有追求、有雄心、有勇氣、有氣魄。


    什麽是東部大陸?夢想開始的地方就是東部大陸。


    林嘯風在樹下練劍。


    錢莊後麵成片的宅院裏,種著很多樹、很多花,有梅、有鬆、有竹,有一處還種著一片國槐、白楊之類的落葉樹。


    這些樹是前任老莊主種下的,據說,他最喜愛的就是這些落葉樹。


    冬天到來時,樹葉就紛紛飄零,隻剩下光禿禿的樹身,任憑寒風侵襲,冰雪堆積,始終傲然屹立。


    春風一拂,國槐、白楊又發出了綠油油的新芽。


    落葉樹之所以能夠抗擊冰雪嚴寒,是因為它能夠很好地保護自己的根部。為了保護根部,它把自身的一部分——樹葉,毫不吝惜的隨著秋風撒落地麵,樹葉慢慢化作肥料,被根部吸收,成為再生的源泉。


    落葉樹深深懂得:藏在土裏的樹根比露在地麵的枝和幹更重要。春來時,光禿禿的樹枝上吐出的新芽美極了。枝幹漸漸長大,向天空揮舞手臂,努力表明自己的存在。


    這種力量來源於根。


    到了夏天,繁茂的枝葉感受烈日暴曬的痛苦,可它依然不動聲色。這種忍耐是由於樹蔭擋住熾熱的陽光使其根部的水分能得以保存的緣故。盡管驕陽似火,袒露的枝葉總要保護正在地下努力工作的樹根——這使它們得以生存並蓬勃著生命。


    ——秋風舞黃葉,黃葉本無意,秋風自多情。


    ——惟有對生命的多情才能承載命運的無情。


    時而落葉紛紛,時而鬱鬱蔥蔥;經受酷暑之苦也毫不介意,隻要能保住根——生命的源泉。


    如果舍不得犧牲,故意逃避苦難,而疏於保護根,那便沒有落葉樹,也不會有大千世界的滔滔風雲,更不會有春日裏的新生!


    林嘯風失去了右臂,可是左手還在!


    他在練習左手劍!


    就象這落葉樹,隻要生命的根還在,就絕不會倒下,跌倒了一樣會爬起來。


    林嘯風恢複得很快,卻也還沒有完全康複,右臂的繃帶還沒有拆除。可是,他已不能再等,險惡的對手不會讓他等。


    ——很多時候,時間和金錢一樣,其實都不屬於我們自己。


    剛失去右臂的時候,林嘯風也曾非常的痛苦,幾乎不敢相信這一切,心裏難過的幾乎痙攣。練劍至少可以讓人暫時忘卻痛苦,他在用這樣的方式,盡力克製自己內心的悲傷和膽怯。


    他真的能練成左手劍嗎?


    林嘯風用的劍叫“幽魂”。


    這把劍精致優雅、輕靈飄忽、風流倜儻。劍長超過三尺,劍刃由兩度弧曲而伸,成平直,劍鋒的夾角由銳加大。劍身中有脊,兩側有刃,前有劍尖,中有劍首,後有莖,莖端設環處稱鐔,尚有劍鞘、劍穗等附屬飾物。


    此劍素有“百兵之君”的美稱。


    當初,學藝有成的林嘯風帶著這柄劍出家,“仗劍去國,辭親遠遊”,逐東部大陸“風塵三尺劍,社稷一戎衣”,再“一身轉戰三千裏,一劍曾動百萬師”。


    白馬嘯西風,何等瀟灑!


    有一雙眼睛,遠遠地看著林嘯風舞劍,眼神充滿了擔心、關切、欣慰、愛慕。


    這人就是袁梅。


    她在遠處的二層閨樓上,癡癡地看了很久。看到林嘯風跌倒,又起來,再跌倒,又再起來,已不知跌倒了多少次,但每次都能很快站起來!


    袁梅看的既心痛,又高興,也為林嘯風驚人的毅力而折服、傾倒。


    女人情懷總是詩。


    琴忽然從外麵慌慌張張、跌跌撞撞衝進來,朝林嘯風奔去。


    為了治林嘯風的臂,也為了保護林嘯風不受新的傷害,琴將他安置在自己的閨房中靜養,自己暫時與嫂子袁梅住在一起。


    如果不是琴請遍錢莊名醫,用了所能找到的最好的藥材,其中包括昆侖才獨有的天山雪蓮、高麗長白山的千年人參、**的蟲草、雲南的五種解毒名藥,林嘯風現在是絕對不可能在樹下練劍的。


    這個人還有沒有都很難說。


    琴一向風風火火,卻很少慌慌張張,發生了什麽事?讓這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沒有事情做的大小姐手忙腳亂、匆匆忙忙?


    林嘯風收劍,來不及抺去臉上的汗水,忙問:“發生了什麽事?大小姐,這麽慌張?”


    琴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針……針……針……”


    “針?針怎麽啦?”林嘯風說:“你別急,慢慢說。”


    直等喘息完畢,琴撫著胸口說:“‘針’找上門來了!”


    “什麽?”林嘯風瞳孔幾乎收縮。


    “嗯,是這樣。”琴說:“今天一早,‘針’就來找致遠。”


    “我們剛開始找他,他就自己找上門來了?膽子這麽大?”林嘯風有些不信。


    “是的。”琴說:“‘針’現在就在致遠哪裏。”


    誰也沒有想到,“針”居然找上門來了。


    致遠住在“漏洞”原來居住的房間,一早起床,就看到了“針”。


    ——“針”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代表“針”的一張折好的紙籌,就放在床頭,致遠睡意朦朧中正在伸懶腰,一睜開眼就看到了——準確地說,不僅僅是看到,也是嗅到,因為這張紙籌很香,恰好就放在離致遠鼻子不遠的地方。


    致遠怔住了,伸懶腰的雙臂停在半空,等回過神了,第一個反應就是:是不是遇上鬼了?


    “大海撈針”的總部設在阿黃的酒館。


    還是琴建議的,說:“空著也是空著,反正產權屬於天玲兒,用用也無妨。”餘七有些反對,認為女人不是很適合在這種地方常進常出、有損形象。琴搶白一句:“卓文君當爐賣酒,李清照暗香盈袖,為什麽女人不能喝酒?不能進出這種地方?”


    餘七立馬不出聲了。


    林嘯風和琴來的時候,致遠正拿著紙籌,皺著眉頭,一個人在哪裏左看右看。見他們進來,致遠很高興,展顏說:“嘯風,快來看。”


    這是一張淺紫色的信籌,上麵隻有一個龍飛鳳舞的“殺”字!落款是畫的一根針。


    殺人的針。


    無聲無息無形無故的針。


    林嘯風是東部大陸造紙世家,從小耳濡目染、父藝子承、薪火相傳,對於造紙有特殊的研究和心得。果然,他隻看了一眼,就很驚訝:“這種紙質地很好啊。”


    “請說。”


    “一般的紙,是用亞麻為原料,叫麻紙。”


    “麻子?”琴在旁邊哧一下笑出聲來:“該不是一臉麻子吧。”


    “哈,當然不是。”林嘯風說:“西漢時期的紙大都以麻為原料,東漢也以麻紙為主,暗黃色,質地較粗糙。”


    “到蔡倫時代,又利用樹皮,主要是楮皮造紙。當時左伯的紙、張藝的筆、韋誕的墨,都是名貴的書寫工具。此後,各種樹皮紙紛紛問世。魏晉時期又發明了桑皮紙、藤皮紙。”


    “哇,你可不可以說簡單一點。”琴不耐煩:“直接說這是什麽紙就行了。”


    “我正要說。”林嘯風不急不忙地說:“唐代又出現了利用某些香樹的樹皮造的紙,稱為香皮紙。這樣的紙嗅著有香氣。”


    “你是說,這是香皮紙嗎?”致遠問。


    “這種紙比一般的香皮紙名貴得多。”林嘯風歎了一口氣:“這張紙的價值至少在百金也上。”


    “這麽貴?”致遠有點不敢相信。


    林嘯風用手掌輕撫紙籌,動作很輕、很慢,仿佛在摸一件國寶:“這種紙叫絲。”


    “絲?”


    “是的。”林嘯風說:“在紙發明之前,也用絲綢書寫,不過由於絲綢本身的價格不菲,隻有少數皇家貴族才能享用,這張紙雖然不是絲綢,卻是用蠶絲為主要原料製作的。”


    “而且,這張紙有色有香、質地細膩綿密,是在製作過程中加入紫色的玫瑰,經蒸煮、浸泡、捶打、澆紙、曬紙、砑光等多道工序,精心製作而成。”


    他拿著手裏淺紫色的信籌給大家看:“這種紙就叫紫絲。”


    “紫絲,多好聽的名字。”琴也不禁有些神往。


    致遠問:“這說明了什麽?”


    “這張紫絲告訴了我們很多的信息。”林嘯風說:“第一、能用得起紫絲的人不是王公貴族,就是巨富商賈,說明‘針’非常富有,應當有很高的地位。”


    “第二、‘針’是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有品味的女人,因為隻有有閑情有品味的女人才會費盡心思把紙弄得又香又有顏色。”


    “‘針’也和我一樣是女人?”琴半信半疑,又有些喜歡。


    “十有**,我也是推測。”林嘯風說:“她和你也有很多區別,比如,你就不會用這種紙。”


    “為什麽?”琴老老實實地說:“不過,我也確實沒有用。”


    林嘯風微笑說:“因為大小姐要的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情萬丈!要的是策馬東部大陸的雄心勇氣!”


    琴眼睛放光,嘻嘻一笑。


    林嘯風盯著致遠,眼神怪怪的:“第三、‘針’似乎遇到了什麽難題,也在猶豫不決、肝腸寸斷。”


    “請說。”致遠說:“你憑什麽這樣認為?”


    “憑這一個‘殺’字。”林嘯風說:“書法是自我心態的鑄造,是人與字的皈依。字如其人,這個字故意寫的龍飛鳳舞,筆墨間卻還是露出了女人特有的圓潤、細膩和心情。”


    他說了最後一點:“第四,‘針’似乎並沒有惡意,隻是發點警告,讓我們知難而退。”‘


    琴不解:“為什麽?”


    “還是因為這個‘殺’字”林嘯風解釋說:“這個字根本沒有力透紙背的殺氣!”他曖昧地看著致遠:“如果真有殺氣,昨晚留下的就不是紙籌,而是人頭了!”


    致遠忙把目光移開。


    琴瞪著眼:“‘針’有這麽厲害?”


    “不是‘針’厲害,是我們致遠厲害。”林嘯風拍了拍致遠。


    致遠苦笑。


    餘七背著一背簍的菜進來了,天玲兒一手拿著一根糖葫蘆,邊走邊吃,一手提著一塊豬頭肉,一蹦一跳的跟在後麵。根據計劃,琴做主廚,餘七和天玲兒給她做下手,準備給大家做一頓豐盛的午餐。


    我們的英雄們也是要食人間煙火——拿刀砍人之前是要先填飽肚子的,否則,連拿刀的力氣都沒有,還怎麽去找到“針”?


    琴大呼小叫:“哇,天玲兒!買糖葫蘆也不給姐姐買一串,一個人獨吃,太過份啦!”


    “不好意思,琴姐姐,我忘了。”天玲兒吐吐舌頭,把剩下的糖葫蘆遞給琴:“喏,你吃這些吧。”


    琴不客氣地吃了一個,輕輕擰了天玲兒的小鼻子一下:“這還差不多。”


    “琴姐姐,好不好吃?”天玲兒仰著臉問。


    “嗯,好吃,下次記得給姐姐多買幾串。”琴又吃了一個。


    天玲兒使勁點頭:“好,下次我一定記住多給琴姐姐買幾串。”


    琴忽然不吃了,表情一下變得很奇怪。


    天玲兒笑咪咪地說:“琴姐姐,你是不是開始反胃,肚子很不舒服?。”


    琴捂著肚子。


    “你是不是開始有些想吐想拉的感覺?”天玲兒眨眨眼:“我一不小心在糖葫蘆上灑了一些瀉藥,又怕你不吃,故意隻放在剩下的兩個糖葫蘆上,我先吃的是沒有的哦。”


    琴秀手指著天玲兒,肚子痛得更厲害:“你……你……你這個小壞蛋。”


    天玲兒很無辜:“是你自己要吃的哦。”


    琴說:“我……我一定要殺了你……!”話還沒有說完,她已經跳起來開始跑,向茅房飛跑。


    天玲兒一臉天真:“琴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哦。”她又做了個鬼臉:“餘七哥哥說了要保護我的。”


    琴居然也有上當的時候,居然也有人給致遠報了仇。天玲兒還在叫:“琴姐姐,下次要不要多給你買幾串?”


    致遠和林嘯風大笑,餘七在一旁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琴一會出來,有天玲兒好受的,林嘯風向致遠使個眼色:“你們先做飯,我和致遠到外麵走一走。”他強拉著致遠往外走:“一會見。”


    一會兒裏麵會很熱鬧的。


    剛走出酒館,林嘯風臉色就變了,變得很嚴肅:“致遠,你沒有說真話。”


    “你說什麽?”


    “別人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你?”林嘯風說:“你的警覺性這麽差?深夜來一個人也會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致遠說:“昨晚我喝醉了,腦子裏一片空白。”


    “我不信,你還當我是朋友嗎?”林嘯風作勢要走。


    聽到朋友兩個字,致遠急了,林嘯風為了幫助他,千裏飛馬而來,還為此少了一條右臂,怎麽能對林嘯風這樣的朋友隱瞞呢?


    “我說,我說。”致遠忙陪笑,拉著他。


    “好,那就說吧。”林嘯風說:“不過,不能有一點隱瞞,這點對我們今後怎麽做很重要。”


    “嗯,我明白。”致遠說:“昨晚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有人進來,立刻就驚醒了。”他說:“我看到了一個一身黑夜的蒙麵人潛進來。蒙麵人剛進來,一見我驚醒,撥腿就往外跑,我馬上開始追。”


    林嘯風問:“追上了嗎?”


    “沒有,追丟了。”致遠說:“蒙麵人遁術非常好,追到江邊轉彎處就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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