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那時候的人皇,還是很強大的,同時也有些自信過了頭。


    也或者說,任何人處於他那個位置,在短短數十萬年時間內,南征北戰,闖下了那麽多不世功勳,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被勝利衝昏頭腦。


    不光是他,包括他手下的那批老兄弟,一個兩個,也都是自信心爆棚,隻覺天下之大,也無幾人可為敵。


    什麽開天老怪,什麽混沌巨擘,什麽死靈至尊,狗屁,通通都是狗屁。


    你們若真有本事,那當初,就不會被大時代拋棄,被諸天萬界驅逐,被滾滾曆史洪流當成垃圾,掃進墳墓之中了。


    而彼時的人皇,既已鼎定天下,成為了人族,乃自諸天萬界唯一的皇,他覺得自己就有那份義務,去擔起守護諸天萬界芸芸眾生的責任。


    所以隻是稍作布置和綢繆之後,人皇便暗中給幾個老兄弟下了命令,讓他們主動進入幾個已經探聽到的大位麵去。


    是的,當初以北天王為首的那批皇庭強者,不斷的神秘消失,離去,其實並非是外界傳說的那般,不告而別,無故失蹤,而是都接受了人皇的命令,帶著各自的任務,主動殺進了其他類似聖墳界的宇宙位麵。


    當年的人皇,是多麽自信?


    如果不知道那些異世界的存在也就罷了。


    既然知道了,以他的性格,怎麽可能被動等待別人進入萬界來殺他們?


    他要化被動為主動。


    他要趁各方天地位麵還沒有真正融合在一起之前,直接派出自己手下的精銳強者,去那些沒落的位麵世界,然後繼續大殺四方,橫掃四方,把萬界的危險,扼殺在萌芽階段。


    他不光要做人族的皇,做萬界的皇,他還要做古往今來,所有位麵和所有強者的皇!


    至於北天王他們走後,人族的江山是否還能繼續坐穩,萬族那幫宵小之輩,是否會趁機作亂,人皇卻是想都沒想過。


    說句不好聽的話,以他那時候的修為實力,真想徹底滅絕萬界萬族,其實並非難事。


    但他不想那麽做。


    他不光是霸主,同時還是雄主。


    這就好像兩國交兵一般,人家都承認了失敗,也都集體投降,臣服你了,你還把別人斬盡殺絕,那成什麽話?


    除此之外,留著那幫萬族強者,對於人族,同樣是一種鞭策和激勵。


    他要讓人族知道,誰都別想躺在功勞薄上過一輩子。


    萬族還沒有滅絕呢,他們隻是被統治,被鎮壓了,而不是真正的臣服歸心了。


    說白了,就是希望把萬族變成磨刀石,來磨礪人族這把刀,讓人族這把刀變得越來越鋒銳。


    當然,人皇自負歸自負,但智商,肯定還是在線的。


    在北天王等舊部老臣相繼領命而去後,人皇也做下了親率強者殺入聖墳界的決定。


    而且在臨走之前,他還做局,把萬族的所有強者,全部一網打盡,一起打包帶入了聖墳界。


    除此之外,為防意外,主要是防止萬族的一些漏網之魚,他還親手給萬界布下了一座強大的鎖天大陣,不允許任何超出一道之力的能量,在萬界出現。


    一旦超出一道之力這條紅線,必會招來鎖天大陣的鎮壓,也就是後來武揚他們感受到的萬界懲罰規則。


    這樣做的目的,當時人皇也想得很簡單。


    他帶人去聖墳界,肯定用不了多少時間就能平定那邊的動亂。


    而在這期間,就算萬族真的有漏網之魚存在,可連區區一道之力都不能發揮出來,又能在萬界掀起什麽風浪?


    既然掀不起太大風浪,而皇庭,他其實還是留下了不少強者的,對於剩下的萬族,足以構成強大的威懾力,加上他們不久後又要徹底回歸,所以他覺得,在自己的種種布置下,人族的統治地位,其實是相當穩固的。


    哪怕間中會有一些波折,可以人族的天賦和自強不息,應對過去,應該不難。


    然而誰能想到,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快。


    首先,萬族不是有一個兩個漏網之魚,而是有許許多多漏網之魚。


    其次,在他們遲遲沒有回歸跡象後,萬族也不是一家兩家陸續跳出頭來,而是直接聯手,把當年盛極一時的人族皇庭,徹底推翻,掃入曆史塵埃。


    尤其在之後,因為萬族的聯手打壓,人族幾經風雨飄搖,都險些步入了滅族滅種的危險境地。


    第三,同時也是他犯下的最大一個錯誤,那便是,他臨走時布下的鎖天大陣。


    那大陣,不光桎梏了萬族,同樣桎梏了人族。


    這也使得他們離開無數年後,無論是萬族還是人族,都不會出現什麽絕世強者,就算是強者,實力也不會超出一道之力以上。


    若非如此,今時今日的萬界,也不會麵臨如此尷尬和危險的境地。


    如果萬界在太古之後,便誕生出了許多超出一道之力以上的頂級強者,當未來大劫爆發時,萬界也不至於淪為別人砧板上的肥肉,連半點抵抗之力都沒有。


    “我……有罪啊……”


    人皇輕聲歎息,心頭的內疚和自責,越發的濃烈。


    現如今的他,已經老了,越來越不複當年的雄心壯誌了。


    或者說,當他進入聖墳界,發現隨隨便便一個開天老怪,都有和他分庭抗禮,甚至直接滅殺他的實力時,人皇就已經老了。


    “陛下!”


    這時,一名男子,突然出現在人皇麵前,帶著幾分擔憂道:“怎麽回事?我好像感覺,外麵,已經亂起來了……”


    “老四,你也感受到了嗎?”


    人皇朝男人看了一眼,苦笑不已。


    他口中的老四,乃是當初皇庭四極天王中的西天王,且是唯一追隨他一起來聖墳界的四極天王之一。


    當年人皇起事,身邊聚集了不少誌同道合的朋友。


    而在所有人裏麵,尤以四極天王天份和實力最高。


    他們和人皇,起於微末,一步步崛起於天地間,最開始時,並非是什麽君臣關係,而是早早就結拜成了異性兄弟。


    結拜的五人裏麵,人皇年齡最大,自是當之無愧的老大。


    不過要說五人中誰實力最強,那也未必就是老大人皇,反正多年來,外界一直有傳言,說四天王中的北天王,實力就不一定會在人皇之下。


    之所以沒有把西天王也派出去,是因為當年的四天王裏麵,以丹入道的西天王,實力相對其他三天王來說最弱。


    而這麽多年過去了,人皇最慶幸的便是,他當初把西天王留在了自己身邊。


    西天王走的是丹道,一手煉丹之術號稱天下第一,毫不客氣的說,無數年來,正是因為西天王的存在,他手底下的一群老弟兄,才避免了大規模的死傷。


    丹師,尤其是強大的丹師,曆來是修行道最緊缺,最珍貴的人才。


    尤其是西天王這種丹聖,有他在身邊,其實和給自己多加了一道保命符也沒有太大區別。


    “感受到了。”


    西天王朝人皇拱了拱手,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歎息道:“老大,你覺得外麵的動亂,會不會和兩界天地即將融合有關?”


    人皇點頭,苦澀道:“很有這種可能。”


    “那我們……”西天王欲言又止。


    人皇笑了,擺了擺手道:“沒什麽不好說的,大亂一起,留給我們的時間,的確是越來越少了。”


    說著,人皇再次抬頭看向遠方,“兩界天地融合之前,外麵那群混蛋,是無論如何都必須要解決掉我們這股麻煩的。”


    西天王凝目,沉聲道:“那我們怎麽辦?難道就這樣被動等待?”


    人皇苦笑道:“近段時間,讓弟兄們都警覺一點……殺,肯定是要殺出去的,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人皇說著又道:“我有預感,當兩界天地融合之時,必是整個天下,天地規則最為混亂的一刻。


    大亂,對於我們來說,其實就是機會……”


    說著,人皇陡然朝西天王看去,貌似隨意道:“老四,我的目標最大,未來不一定能夠走的掉,不過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留些力量,把你送走的……”


    “老大你?”


    “別急,你是知道我性格的,任何人想殺我,肯定都得拿性命來換,我現在這麽說,隻是為了以防萬一。


    如果……你聽好了,我隻是說如果,未來我真的走不掉了,那你,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回歸萬界,然後……然後盡量帶走一些人族吧。”


    人皇故作輕鬆道:“現在的萬界,也不知道變成什麽樣子了,但大概率不會有什麽強者,老五你也不必想太多,庇護所有人族,肯定不太可能,但能帶走多少,就帶走多少吧,總之,給人族留下一點火種就行……”


    “老大……”


    西天王輕喚了一聲,帶著一些絕望和苦澀道:“真的,就沒有其他選擇了嗎?”


    “哈哈哈!”


    人皇笑了,幽幽道:“誰說沒有其他選擇了?老五他們不是去了死靈界和混沌界了嗎?我有預感,在聖墳界,我們混得不盡如人意。


    但老五,和我們不同,他曆來是我們五兄弟之中最精明,也最有手段的一個。


    所以如果有機會的話,你帶著人,直接去混沌界吧……我想了一下,死靈界,應該不是那麽好混,尤其生靈進入死靈界,怕是比在聖墳界還要更加顯眼。


    當然,現在情況未明,你就算去了混沌界,也不要急著去聯係老五他們,最好,是往混沌深處走,盡量尋找到一些沒人的地方,徐徐發展,隻要人還在,未來,未必沒有咱們人族東山再起的時候。”


    說罷,他再次轉身,目光重新朝斷魂穀外看去,神情似乎變得有幾分飄忽。


    “這些年,我真的錯了嗎?……也好,錯,就錯了吧,大不了,我用自己這條命來還就是了。”


    還有老五,老二老三,你們,都還活著嗎?


    這些年,你們在那死靈界和混沌界,又過得怎樣?


    應該,要比我這個老大混得更好吧?


    人皇麵色複雜。


    每每一想到當年的決定,他就心如刀絞,內疚得幾欲死去。


    當年,他狂妄自大,讓眾多老兄弟主動出擊,紛紛進入異世界,進而陷人族,陷整個萬界眾生於不義,一直是他心頭最大的痛。


    他,真的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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