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圓萍聲音寬厚沙啞,這幾句話更是帶了無限的惋惜。


    木可兒雖沒有體會過兩情相悅的滋味,但知道沒有結果的苦情更讓人難以釋懷,不禁也被她的聲音感染,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林圓萍苦笑一聲,說:“後來,他們的師父把門派解散了,而這個女人嫁給了他們的大師兄。他們在清霞山下開館授徒,給人看病行醫,這個師弟也回到了南方。


    丫頭,你肯定要問,既然他們都互相喜歡對方,為什麽這個女人卻嫁給了大師兄。嗬嗬,因為他們的大師兄一表人才,風度翩翩,常常說一些甜言蜜語,哄得這女人開心,跟這師弟可大不一樣。在這女人麵前,又說這師弟百般不好,使得這女人心灰意冷。這女人直到有一天和丈夫吵架才知道,是丈夫阻攔了師弟對她的表白,因為他是大師兄,無論是什麽事情,他都要贏。”


    說到這裏,她遺憾之情溢於言表。木可兒很想知道這一對師姐弟再次相見,會是什麽結果。


    林圓萍輕歎一聲,說:“這女人很想和她的師弟打個招呼,看見他們說得很投入,便沒有過去打擾。


    不一會兒,那師弟一轉頭間也發現了師姐。師弟很意外,十年不見,師姐衰老了不少。而在這師姐眼裏,師弟雖然略顯滄桑,但比當年更有一番成熟的氣韻。


    兩個人便寒暄了起來,她得知師弟準備重返清霞觀,把師父衣缽傳承下去,那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正是他收的第一個徒弟,他們從南方坐火車過來,也是在漢北轉車,第二天去安陽。師弟還告訴她,這十年間,自己也已有了兩個兒女,但和妻子並不相好,已經分離,他把兒女們送往了香江的長輩那裏撫養,現在是一人生活。這女人雖然是個大大咧咧的人,但在此情景下,也不免傷懷。那個徒弟也是個明眼人,大概從師父和師伯兩人神色間瞧出了些什麽,便借故離開了。”


    說到這裏,林圓萍臉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羞色,接著說道:“果然,這師弟看到自己徒弟走開了,就拿起師姐的手,把當年沒有說出來的話都說了,說這十年之間如何思念師姐。


    這女人想起自己過得並不幸福,丈夫對自己的冷淡,悔恨自己當年的愚昧,但是事情已經無法挽回,她拒絕了師弟重歸舊好的請求,並勸師弟一心重振清霞觀。


    師弟拿出一個紅色的絨布小袋,這小袋極其好看,用金絲線束了口子。他把束口打開,從裏麵拿了一對簪子來,說:‘師姐,這簪子是我早年在清霞觀的時候,發現附近的山上有這種石頭,便采了一塊,做成了兩隻簪子,這碧玉易碎,我又到金銀鋪裏給它包上了金邊。我一直想把這簪子送給自己心愛的女人,但一直沒有機會。結婚後,我想送給自己的妻子,唉,可終究是沒有送出。現在,還是把它送給你。’


    這師姐雖然性子粗放,但畢竟是個女人,接過了簪子,心裏既高興,又難過。這兩隻簪子一模一樣,露在外麵的鮮豔華貴,插入頭發的那一端卻很尖銳。師弟說,這是他特意讓金銀師傅打造成這樣的,一來好看,二來也可以防身。這師姐就苦笑著說:‘你送給我,我也用不著。你看我這樣大大咧咧的女人,還用得著防身嗎?’師弟就說;‘你再怎麽樣,也是個女人,女人總是需要保護的。’


    這師姐直到這時才知道,師弟原來如此疼惜她,自己卻錯過了,她此刻才真真切切地找到了那種作為小女人的感覺,和丈夫現在對她的冷漠是完全不同的。雖然丈夫以前也說些好聽的話哄她,兩下一感知,誰真誰假,聽者自然能明白。她問師弟:‘這些話,你為什麽當年不說?’師弟說;‘我們都錯了,都不相信對方,師兄他……。’這師姐阻止了他後麵要說的話,心裏百般滋味,淚水洶湧而出。師弟連忙安慰她,可越是安慰,她哭得越凶了,似乎要把這十年來的不悅都統統宣泄出來。


    這時候,外麵的雨還是那樣傾盆而下,打得鐵皮的屋頂“嚓嚓”地響著,把人的聲音都壓下去了。


    一個穿著車站工作服的大肚子女人,看見這師姐哭得傷心,緩緩走過來,給她遞來了一條幹淨的毛巾,說自己是在這裏值夜班的,打掃大廳裏的衛生。


    這師姐心裏感激,便留意了這個大肚子女人,見她長得粗手粗腳的,肚子卻非常大。師姐懂醫術,也幫很多女人接過生,看得出這大肚子女人這幾日即將臨盆。都是女人,兩個人也都不覺得尷尬。擦完了淚後,那大肚子女人便拿了毛巾走了。


    過了一會兒,那個二十七八歲的徒弟又回到了廳裏。


    緊接著,大門打開,一個年輕的女人牽著一個兩三歲的男孩從門口進來。有趣的是,這個女人也頂著個大肚子,不過比剛才那個大肚子女人長得秀氣許多,她牽著的那個小男孩跟她長得非常像,也是很機靈可愛的樣子。大人小孩的頭發和衣服都淋濕了,雨水從臉上流下來。


    那小男孩一見那二十七八歲的男人,便歡叫著朝他跑過來,叫著‘爸爸’,扯著他的褲腿,說話奶聲奶氣,看樣子是讓他不要走。那個女人大腹便便,很是辛苦的樣子,見了自己的男人,眼淚和著雨水就唰地一下流了一臉,也不說話,就隻站在那裏哭。


    這一對師姐弟也瞧出來了,是這女人帶著兒子來追回丈夫,不讓他去清霞山。這師弟便開始責怪那男人,說他沒有將自己的家庭如實地告訴他,多半是因為那徒弟學藝心切,向師父隱瞞了自己有家庭。那女人的師弟十分震怒,把他的徒弟狠狠地訓斥了一番,責令他回家和家人好好過日子。可即便是這樣,那徒弟還是跪了下來,苦苦哀求,求師父收留了他。


    這時,那個大肚子女人突然臉色大變,手捂著肚子,一腳也移不動了。那師姐一看,知道她是快要生產了,但這三更半夜的,外麵大雨鋪天蓋地,她去哪兒生孩子?幾個人都著急了。原先那個大肚子女人看到這邊情況,步履蹣跚地過來問詢。她這一來不打緊,隻見她也是突然臉色大變,大聲呼喊著肚子痛。


    當時整個候車廳裏隻有這三個女人,這師姐雖然自己沒有生過孩子,但從她的經驗分析,知道這女人也是馬上就要生了,一刻也等不得。這師姐也顧不得自己悲傷,接生的任務責無旁貸地落在了她的身上。車站的那個大肚子女人見她自稱是醫生,喜出望外,手指了指,說那邊有一間休息室,是給車站的清潔人員臨時休息用的。這師姐沒有辦法,隻得叫兩個男人幫忙,把兩個待產的女人扶到了休息室。這室內剛好有兩間簡陋的床鋪,兩個女人便一人躺了一張。這個缺了根筋的師姐此時卻非常清醒,休息室裏有一些毛巾抹布盆子之內的東西,都能派上用場,她又讓兩個男人到大廳裏打了熱水放在門口。


    那個可愛的小男孩不敢進來,掀開了門簾的一角眨著大眼望著裏麵,喊著媽媽。他的媽媽說:‘阿朗,你不要看。等一下弟弟妹妹就要出生了,你就要做哥哥啦!出去看著爸爸,你乖!’那個小阿朗很聽話,門簾一放就走開了。”


    木可兒心想,兩個女人一起生孩子?她們各自生的是男是女呢?


    林圓萍往火塘裏添了柴,自顧自說道:“這時,天跟破了似的,雨越下越猛,陣陣驚雷不斷。突然,一聲響雷過後,室內本來就微弱的燈光一下子就全熄了。這師姐雖然經驗豐富,但在此情景下,也不免有些慌亂,心裏一跳一跳地。


    那師弟在外麵也急了,隔著門簾問他的師姐怎麽辦。車站的那個大肚子女人痛苦地說,有蠟燭。這師姐摸索著點亮了蠟燭,一看,小阿朗的媽媽的肚子正在一起一伏,孩子的小腦袋已經露了一點出來,因為她是二胎,更快一些。車站的那個女人也在痛苦地**著,這個師姐便給她正了正姿勢,教她如何躺好用力,便去給阿朗的媽媽接生。


    很快,一個通紅的小家夥就生下來了,是個男嬰,他的哭聲非常響亮。但是孩子一生下來,他的媽媽就昏迷了過去,大概因為路途奔波,擔驚受怕,體力不支,經過這一番掙紮,已經精疲力盡,滿頭滿臉也不知道是眼淚還是汗水,頭發都耷拉在臉上,還來不及看一眼她的孩子,她整個人就虛脫了。這師姐搭了她的脈搏,知道她並不礙事,給她喂了幾口溫水,就用一塊幹淨的毛巾把她的孩子包了,跟她剪了臍帶。”


    木可兒靜靜地聽著,她雖沒有親眼看到,可經林圓萍一說,仿佛這一情景就在眼前,她不由得張了張嘴,緊張地發出兩聲“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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