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把眼一瞪:“我見了我的徒兒,自然會更加關心他。你憑什麽認為我一定要答應你?如果我反悔呢?”</p>


    雷雄雙腳離地,說:“因為我瞧得出來,你是一個明辨是非的人。再說我問心無愧,自會跟你解釋,走!”</p>


    兩個人身在半空,如兩隻巨鷹,清霞觀和萬丈懸崖便都在腳下。很快,便轉到山崖的這一邊來,緩緩落下地來。</p>


    “老大,你可算來了,我們以為你……”李基喜出望外,“這幾個壞蛋還在這兒樂嗬嗬的,正炸開了鍋呢!”</p>


    人群本來吵吵嚷嚷,大家一看見雷雄,立馬安靜了下來,都定睛望著他。</p>


    雷雄輕快地一笑:“你們以為我在山崖上摔死了?田安,你看,這是誰?”</p>


    田安順著他的目光,向金石看了過去,麵前這個人滿臉虯髯,兩鬢斑白,眉宇間一片滄桑,但是眼神銳利,風采不減,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師父,卻沒有想到在這裏遇見了他。一時百感交集,當即就跪了下來,鼻子一酸,說:“師父,真的是你嗎?”</p>


    金石看見一別十餘年的徒弟,當年的少年郎現在已成為一個健碩的青年,滿臉稚氣已脫,倒顯出與年齡不相稱的老成來,一雙老手將他扶了起來,似哭似笑,說:“我的醜徒兒,沒想到咱師徒在這兒見麵了,我真是太高興了。”</p>


    田安渾身無力,任由師父扶著。金石自然覺察到了徒弟的異常,說:“你這是怎麽了?叫人廢了武功嗎?怎麽身體綿軟無力?”</p>


    田安怒道:“是他!他為了挾持我們,給我們吃了毒藥,大師伯也被他送進監獄了。”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盯著雷雄,“師父,你要替我們出氣!”</p>


    金石正要開口責問雷雄,田安指著金標,激動異常,說:“師父,他、他叫金標,是你的兒子,你的兒子!”</p>


    金石順他所指,看到金標身形體貌與自己年輕時一模一樣,直覺告訴他,沒有錯,這便是自己的兒子。他上前一步,仔細端詳著金標,說:“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了!”說完一陣哽咽,老淚縱橫,將兒子摟在胸前,又說,“你娘還好嗎?”</p>


    不料,金標推開他,說:“你是誰?”</p>


    金石抹了一把淚水,說:“我是你老子啊,我離開家的時候,你才剛滿周歲。我第一次回家的時候,你已經三歲了,我最後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七歲。當年,我從清霞山離開師門,在老家創立金聖幫,才收了田安一個徒兒,便遭到你師祖爺的暗殺。我怕連累你們,有家也不敢回。後來,我便讓人謊成我死在外麵了,還安排人讓你們母子搬到廣華一個僻靜的地方。”見兒子依然不語,又說,“你當年還小,自然不知道這些細節。現在咱們父子、師徒相認,該好好地聚在一起了,再也不要分開。”說完又是喜極而泣。</p>


    金標卻麵容冷漠,哼了一聲,說:“世界上哪有這麽便宜就做人老子的!田安,這個人說是你的師父,你要認就認,卻不是我的父親。”</p>


    金石大感意外,嘴唇哆嗦著,卻沒有說出話來。</p>


    在場的人,潘勝年紀較長,瞧出了金石的心思,便說:“金大哥,這事得慢慢來,不能操之過急。你既然是我老大的師弟,總不能不管我們。我老大被這小子送進了監獄,我們又被那個丫頭騙著喝了毒藥。這事,可怎麽說?”</p>


    金石見他意指雷雄和燕舞,才要說話,見了燕舞的容貌,呆了一下,說:“你是王立坤和林夢蘭的女兒,你跟你媽媽長得太像了。”</p>


    燕舞雖然早已知道了自己身世,此時此刻,經過了金石的再次確認,內心更加確信無疑,點了點頭,說:“大叔,您見過我的父母?”</p>


    金石說:“何止是見過!我們在一起生活了一年之久,說起你的父母,那真是一對恩愛夫妻,誰見了都要羨慕。可是,你的父親不招我師父待見,我師娘便收了他為徒。”說話間見燕舞挎在麵前的一個布袋,從它的形狀猜出了幾分,雙眼盯著它,心中忐忑,說:“這、這是什麽?”</p>


    不待燕舞開口,雷雄淡淡地說:“這便是你的師父,方博才。”</p>


    金石一陣心悸,說:“真的是他?!”他臉上抽搐著,似乎在經曆一個恐怖的噩夢。</p>


    燕舞從行李袋裏拿出一張照片,黑白相間,正是燕海福的遺像。金石知道這是千真萬確了,不禁心中悲憤,一字一頓說:“師父,你為師不尊,迫害徒弟,我今天見了你,尊你一聲師父已是莫大的孝敬,你雖然已經歸天,我實在難對你叩拜了。”</p>


    燕舞淚眼矇矓,說:“你不要再說了,請你指引方向,讓我爺爺葬在當年的武館旁邊。”</p>


    田安說:“師父,不能這麽便宜了他們!大師伯的仇沒有報,他們要把我們送去少林寺當和尚。”</p>


    “金大哥,一碼歸一碼,請你先救了我們。”潘勝說道。</p>


    關威也附和道:“難受死我們了,幾天幾夜都不能好好動彈。”</p>


    金石轉過頭來,看到幾人臉上的痛苦和哀求之色,卻不見自己兒子說半句話,隻得問雷雄:“小子,今天的變故太多了,這是怎麽回事?”</p>


    雷雄嗬嗬一笑,說:“師叔,你忘記了剛剛答應我的,不要過問太多。到時候我自會跟你解釋,先讓你師父下葬。”</p>


    金標不屑地說:“不要臉,還認起師叔來了。為達目的,阿諛奉承。”</p>


    金石見兒子終於開口,喜不自勝,說:“兒子,你說要怎麽辦?老子聽你的。”</p>


    金標冷冷地說:“誰是你兒子?自作多情!”</p>


    金石討了個沒趣,便說:“他叫我一聲師叔,也是理所當然。我們本來就都是清霞觀之後,一脈相承,隻不過有些人師德有虧,才導致門風敗落。方博才,他本來就是我的師父,田安的師祖,他既然已死,生前罪過自然一筆勾銷了。死者為大,就讓他安息吧!”</p>


    雷雄聽他出自肺腑,便說:“師叔深明大義,是我們後輩的楷模。請師叔您現在帶我們找到當年的舊址。”</p>


    金石說:“好,那我的徒兒們怎麽辦?”</p>


    “我本意是把他們送往少林寺之後,再給他們解毒。現在師叔是長輩,他們何去何從,自然由長輩說了算。”</p>


    “我喜歡你小子的這種爽快勁,哪幾個要送亡者最後一程,隨我來。”金石說著,已在懸崖旁邊劈開一條小徑,走在前麵。雷雄和燕舞緊隨其後,成人傑、李基和陸小軍跟了上來,幾個人即將淹沒在濃密的叢林裏。</p>


    田安叫道:“師父,你不管我們了嗎?我們中了毒,萬一有野獸怎麽辦?”</p>


    金石喊道:“你們再忍忍,師父馬上回來救你們。這山裏的野獸,前兩天都叫我打死了。”話聲傳來,他們的身影完全消失。</p>


    潘勝罵道:“真是邪門了!自己的兒子徒弟不管,倒先去安置一個想殺死徒弟的師父。”</p>


    田安說道:“二當家不要這麽說,我師父慷慨大方,不記仇,他一定會救我們的。”</p>


    金標正色說道:“你們都給我聽好了,他不是我的父親,我沒有父親,我是個窮人家的孩子,我母親是一個農婦,我從小就沒有父親。誰再把我跟他扯到一起,我就跟誰絕交。”</p>


    木可兒聽在耳裏,心想:你失散的父親出現了,你卻不跟他相認。我想跟我的父親在一起,卻是不可能了。這老天爺,真是專門捉弄人的。</p>


    關威瞧出了她的異樣,湊過臉來,問:“師妹,你在想師父嗎?”</p>


    木可兒一巴掌甩過去,隻聽“啪”地一聲響,關威清秀的臉上現出一塊紅印。</p>


    關威撫摸著火辣的臉頰,驚駭道:“師、師妹,你怎麽老打我?”回過臉來,抬眼看向她的眼睛。木可兒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那雙秀美的眼睛似乎要殺人。關威不明白,那個柔弱嬌俏的小師妹怎麽突然變得這樣狠辣。</p>


    潘勝鄙夷地說道:“關威,當時在深山小樓,若不是你沒有及時把刀遞給龍爺,就不會有今天的局麵。可兒打你,還真是輕了。”</p>


    關威點頭如雞啄米,連連說:“二當家教訓得是,我該死,我該死!”</p>


    大家都不再說話,各自在心裏打著主意,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的宿命會是什麽。</p>


    金石領著幾個人穿過樹林和荊棘,一路往下,從清霞觀的萬丈懸崖下經過,似乎是快要下到穀底了,又從另一條小路斜行向上。這條路似乎很久沒有人走過,兩旁的樹木快要長得合攏了,低矮的刺柏紮著人的手臂。雷雄說:“師叔,不是說隻有十裏地遠嗎?我們現在走了十好幾裏了吧?”</p>


    金石說:“傻小子,山路的十裏地可不比平路。直線距離十裏,這彎彎曲曲的走下來,得有二十多裏。”</p>


    刺柏林終於走完,又踏過一大片低矮的草破,終於到了一塊稍微平坦的位置。</p>


    金石說:“到了,就是這兒!”</p>


    雷雄環顧四周,除了一塊巨石和一棵參天的鬆樹立在平地旁邊,再不見任何事物,地上枯黃的草叢和灌木隨風搖曳,是這山裏最平常的樣子,仿佛這裏從來就沒有過人煙。</p>


    金石瞧見了大家的神情,說:“大家不妨看看,那塊大石頭有什麽特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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