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裏,兩張不可同日而語,但眉目之間還是有些相似的麵孔漸漸重合起來。


    趙洞庭不得不感慨真是女大十八變。


    他真難想象眼前這個皮膚吹彈可破、眼睛水汪汪的姑娘會是兩年前那個麵黃肌瘦看起來嚴重發育不良的賣唱小姑娘。


    隨即心裏湧現的則是一種欣慰和輕鬆。


    看這姑娘的模樣,顯然這兩年過得不錯。


    其生活,應該不是當初賣唱時候那般困苦。


    眾女都用頗為揶揄的眼神看向趙洞庭。


    趙洞庭摸了摸鼻子。


    樂嬋促狹問道:“不知姑娘找他何事?


    他是我們的夫君。”


    “我知道。”


    紅裙姑娘輕輕咬著唇道:“我、我隻是想當麵向他道謝而已……”“道謝?”


    樂嬋輕笑道:“姑娘你當初不是將他給你的賞錢留在櫃台了麽?”


    趙洞庭有點兒哭笑不得。


    紅裙姑娘怯生生道:“可是……可是我和爺爺還是拿了他那一百兩銀子,若不是那一百兩……”一百兩對於趙洞庭來說不算什麽,但對於她來說卻是筆天文數字的財富。


    當初正因為那一百兩,她才得以和帶著她賣唱的爺爺渡過那段最困難的生活。


    那陣子,她爺爺病了。


    不是那一百兩,別說是吃穿用度和看病,隻怕連最後下葬的錢都沒有。


    樂嬋不再說話。


    趙洞庭道:“那是我哥哥,你且先隨我上去吧,等會兒看完花魁大會我再帶你去看他。”


    紅裙姑娘沒見過“他”,有些遲疑地看著樂嬋等女。


    諸女都是點頭。


    她這才放心,對趙洞庭揖禮道:“謝過公子了。”


    徐福興已經跑到這裏來有數十秒鍾,隻是一直都沒有說話。


    他知道丫頭到這觀潮客棧來想找誰,當然不會阻攔。


    雖然他覺得丫頭這實在沒什麽必要。


    當初那公子哥或許不過是順手而為而已,壓根沒把那區區兩百兩銀子當回事。


    對於有錢人家的公子哥來說,兩百兩銀子,算什麽呀?


    還真讓他給算準了。


    趙洞庭當初那般闊綽,的確有因為沒有把兩百兩銀子放在心上的原因在裏麵。


    他若願意,完全可以讓小姑娘爺孫兩這輩子吃穿不愁。


    這時候耿公子也跟著下樓,跑到徐福興的後麵,眼神緊緊的黏在樂嬋等女的臉上。


    這般曼妙的身姿……那麵紗後若隱若現的美眸和臉部輪廓……他隻覺得自己的心噗通劇烈跳動。


    絕對都是美人,大大的美人。


    這樣再看被隱隱當做中心的趙洞庭,就怎麽看怎麽覺得礙眼了。


    雖然趙洞庭易容出來的容貌其實也完全算得上英俊。


    他瞧著趙洞庭就要帶著紅裙姑娘上樓,連道:“姑娘,你們認識?”


    他這完全是腆著臉往上麵湊了。


    隻讓他沒想到的是,這會兒紅裙姑娘卻是衝他皺了皺鼻子,哼哼道:“壞人!”


    耿公子有點懵,隨即有點兒下不來台的惱羞成怒,沉悶道:“姑娘此話何意?”


    他兩個隨從更是瞪起眼睛,大有一言不合就要發動奧特曼變身,變化為惡奴的模樣。


    “哼哼!”


    紅裙姑娘哼道:“兩年前你還踹我爺爺來著,你那房間,就當做是給我爺爺的賠禮道歉了。”


    她以前很卑微。


    在酒樓裏賣唱,那放在數年前還是最卑微、最下賤的行當,她和她爺爺沒少受過欺負。


    而人在最卑微的時候,往往什麽都會看得很清楚,也記得很清楚。


    所以,她同樣始終都記得這位耿公子。


    這位當初僅僅因為覺得自己唱得不夠好而差點將爺爺踹吐血的耿公子。


    如果不是她生性純良,又是女孩,怕是這回相遇,都會有要對耿公子以牙還牙的想法。


    隻耿公子顯然已經對那件事情沒有絲毫的印象,他踹過的人可是多了去了。


    看著紅裙姑娘挨著趙洞庭,好似找到靠山的樣子,他不知道怎麽的就氣不打一處來,有股熊熊怒火猛地自胸中躥起。


    他眼神陰冷地盯著紅裙姑娘,道:“那你是騙我的房間了?”


    兩個隨從變身,站到他前麵,惡狠狠盯著紅裙姑娘。


    “你們想對我丫頭做什麽?”


    徐福興卻也不是吃素的,橫步擋在紅裙姑娘前麵。


    他是真正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人,自是不會對這耿公子還有兩個隨從生出什麽怯意。


    刹那間渾身有濃濃的殺氣湧現。


    軍中的郎中,那也是軍人。


    甚至要比尋常的士卒在槍林彈雨中穿梭得更多。


    這股殺氣迎麵撲向兩個惡奴和那耿公子,直讓得他們心中如遭錘擊,臉色瞬間有點兒蒼白起來。


    他們不過是尋常人而已,連徐福興的殺氣都經不住。


    徐福興顯然不那麽簡單。


    趙洞庭心中微動,暗暗對著後麵擺了擺手。


    他對徐福興的這種殺氣頗為熟悉。


    雖濃,卻不邪。


    這應該是軍人的殺氣。


    正要過來的君天放等人又重新放鬆下去。


    剛剛徐福興殺意流露的刹那,他們差點兒沒忍住出手。


    耿公子到底還是有些底氣的,強打起精神瞪著眼睛喝道:“你想做什麽?


    你還想對本公子動手不成?”


    “快!”


    隨即他對旁邊的隨從道:“快些去報官,這有兩人訛詐本公子在觀潮客棧訂下的房間。”


    他臉上露出些微嘚瑟。


    因為他知道徐福興和紅裙姑娘都不是本地人,以他在都城的關係網絡,要吃下他們是輕輕鬆鬆的事情。


    天下沒有絕對的黑,也同樣沒有絕對的白。


    徐福興也知道要是引來官差定然麻煩,沒法子,隻能對那要跑出門去的隨從出手。


    他猛地抬起腳。


    “啊!”


    那隨從便慘叫著飛跌出去。


    緊接著另外那個隨從也沒能幸免於難,同樣被踹倒在地。


    徐福興收拾他們自然跟玩似的。


    耿公子蹭蹭蹭地往後退,吞著唾沫,色厲內荏,“你、你趕打人!這裏可是皇城!這裏是天子腳下!”


    “壞人!”


    紅裙姑娘哼哼兩人,又皺了皺鼻子。


    徐福興不敢在這裏多留,回頭拽住紅裙姑娘的手,對趙洞庭道:“公子,後會有期了。”


    說罷就牽著紅裙姑娘往外麵走去。


    這助長耿公子的氣焰,他連忙大喊:“打人啦!打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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