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程與秦弈略作商議之後就潛入混亂之地,居於玄陰宗幕後布置去了。


    其實秦弈心裏也知道,這裏蘊含著程程作為一位王者的擴張欲望體現。


    橫斷裂穀是狹長峽穀型,說是幾千裏長、近百裏寬,絕對麵積還算是可以的,妖怪們目前數量也不算多,距離填滿龐大的妖城都還不夠,整個裂穀來看就更是地廣妖稀了,理論上還可以繁衍很久。


    可這種地勢實際就是會給人以難受的逼仄感,會很想對外擴張。


    當初的妖劫,絕對也有一部分原因可以從這方麵追尋。而當初程程剛剛統一妖城,就第一時間開拓裂穀,同樣也是有這種意識的鞭策。


    秦弈覺得如果沒有對自己那份血誓壓著的話,當程程有力量兵出裂穀之時,第一個目標本來就會是混亂之地。地盤不小,南臨海洋,物產豐富,還能設法與海中妖族取得聯盟,最關鍵是混亂之地的實力不強。


    一群逗比最高都沒有乾元圓滿的,好像最強都隻有後期。


    想想第一次來到混亂之地時還腦補此地必有無相坐鎮,秦弈都想笑。這幫混亂逗比能證無相才叫見了鬼的事,無相之意和他們的似是而非,根本不是一回事。


    實力一般,地域相連,簡直是天賜程程開拓的疆土。可以想象若是沒有自己,說不定此時出征混亂之地的不是李無仙而是程程了。


    如今既然答應了自己不進攻人類,程程也隻能以這種模式擦邊進行她的擴張。所謂以玄陰宗為核心組建一個名義聯盟,聽起來不算什麽大事,可秦弈知道在程程這樣的人物操作之下,很有可能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她說了算的勢力範圍。


    到了她說了算的那時候,裂穀群妖說不定也就能到地麵呼吸空氣、與混亂之地修士共處了。


    是一種變相的擴張,也是為了她的誓言小心翼翼地尋求迂回的方法。


    秦弈看得透徹,心中卻很是柔軟,程程是真的不容易。


    這件事他沒有什麽意見。永遠把妖怪憋在裂穀下麵,並不現實,這是早晚需要尋求一個解決方案的。否則現在程程認他的誓言,一旦程程不在了、或者另有什麽妖怪天才崛起,認你秦弈是誰?必須有所遠慮。


    遷徙的話,很多妖怪並不適合海中生存,龍子那邊並不能全部接收。


    都轉移到大荒去?這個是最後的退路,畢竟裂穀下麵有最頂級的鯤鵬妖域,各類古魂勾連,很可能妖城底下還有門……這不是跑大荒去找個地兒能比的,一般情況下,妖怪們絕對不會願意進行這種遷徙。


    混亂之地確實是個比較好的選擇。這裏的人們較為隨性逗比,對妖怪沒有神州那麽強烈的敵視感,曾經程程都暗中和千山聯盟有過往來交易,可見一斑。那麽此地也就是一個很不錯的試點,嚐試讓妖怪和人類修士相處。


    和不和平另說,此前混亂之地修士捉蚌殺魚什麽的,也算不上和平,隻不過能按江湖仇怨解決而不要上升到種族之怨,那就好辦不少。起碼先試試再說。


    秦弈毫不懷疑程程能辦到這一點,他對程程的能力比對自己還要信任。


    …………


    大離元始五年秋,女帝李無仙一紙軍令,原南離西荒所在的南疆域組建天南軍,在妖城大將鷹厲配合之下,飛渡橫斷裂穀。


    神州國度凡人首次降臨混亂之地,兵進北部千山城。


    裂穀妖王程程親臨千山散修聯盟,密談之後,千山散修聯盟認可大離在千山城的治理權,協定隻要保證他們繼續在城裏隨便玩就行了,不受國法約束,也別打他們仙山的主意。


    大離軍同意。


    於是大離在混亂之地的第一個據點建立,也是凡人國度與修仙者開始混雜的第二例。


    至於首例……當然是大離首都龍淵城自己。潛龍觀早就密切關聯,身後還隱隱約約浮現著萬道仙宮的影子,這就算了,皇姑李青君公然居住宮內,她身後代表的還是一整個蓬萊劍閣,蓬萊劍閣大長老李斷玄索性就是女帝的老祖。


    有史以來最特殊的修士人皇,與修仙界的關聯度前所未有,混亂之地的人仙混雜模式又是除了高層政治之外的地方人仙相處模式探索。


    這似乎已經隱隱開始邁向了……遠古人皇之路。


    當然,差別還是很大的。因為遠古幾乎人人修行,那時候的人皇等若人族的領袖與守護神。更接近大荒那種神祗概念,有****的意思。隻是範疇大得多了,事實上大荒有許多種族,在當時都屬於人族。


    可知那時候的人皇多麽強勢。


    而現在的李無仙顯然還沒有這種威勢,還是比較分割的。凡人軍隊日漸擴散不提,修士部分,程程正在串聯,借由玄陰宗的基礎,推羽浮子在台麵,展開了混亂聯盟之議。


    秦弈沒有親自過問這些,他主要精力是修行。


    程程出穀的第二天,他就完成了之前測試失敗的那個讓對方攻勢回歸初始的術法。


    這個時候大離軍隊還在上方渡裂穀,秦弈暫時收了術,站在妖城王宮的後山上看天。


    以如今的修行,神念輕易穿透千裏迷霧,清晰地看見兵如蟻聚,橫渡天塹的過程。


    確實感覺有些抽離。


    有一種……一群螞蟻在某處爬過去了、一群鳥兒從上空飛過去了,諸如此類的感受,並沒有感覺到這是人類正在飛渡從來沒人過去的天塹,也沒有感覺到一個強盛的國度正在開疆拓土的激情,或者是可能到來的攻城拔寨的流血歎息。


    很是平淡,毫無漣漪。


    還是因為這國度的皇帝是自己徒弟、出兵的軍隊來自自己的“出身地”,才會報以關注,否則真是一點興趣都不會有。


    當初因為類似這樣的事和明河爭辯,如今看來,自己也逃不離。但秦弈總覺得,這種心態看似必然、必然得仿佛天理,但還是不對。


    因為現在自己,其實隻不過是在另一個國度裏與敵國相爭而已,除了相爭的力量等級更高,別的又有什麽區別?


    沒有人能逃脫,所有人都根本還在紅塵,無非都是換了個戰場,又裝的什麽脫離紅塵呢……所謂的脫離,無非是基於力量而生的優越感罷了,當在同層次力量麵前,還不是一樣在泥沼裏麵不得超脫。


    所以要繼續往上吧,到了當初棒棒那樣能用鼻孔看著任何人的時候……就算被人陰死了,心態上那也是超出去了。


    隻不過秦弈覺得,自己真沒必要求此超脫,修得跟棒棒一樣又如何呢?棒棒自己都不認為他秦弈要學成第二個流蘇。


    秦弈忽然在想,自己脫離俗世太久了,是不是得找個時間回頭看看,找找這一路行來,丟棄了多少。


    或許將來無相之證,需要這樣的一環也說不定。


    秦弈長長籲了口氣,心情似乎因為找到了將來的環節而舒暢了不少,略微站了片刻,便離開後山回到寢宮。


    路上遠遠看見禦花園,裏麵還有什麽倒吊在那晃悠,是了,程程沒發話,沒人敢放夜翎下來啊!


    嗯……前天吊上去的,昨天程程臨走之前沒把她放下來嗎?到今天都吊第三天了,自己在修行倒一時忘了這事兒。


    看園子的小狐狸見到他,忙上前行禮:“少主已經被吊三天啦,好可憐的。”


    秦弈笑道:“她認錯了嗎?”


    “沒有……她把自己綁得更嚴實了,我們懷疑她是不是被吊久了都快吊傻了……”


    秦弈愕然,大踏步上前看了一眼……


    夜翎不知道有沒被吊傻,反正秦弈覺得自己要傻了。


    一根粗麻繩繞著夜翎渾身上下纏了一圈又一圈,嚴嚴實實地包著,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厚厚的蠶繭吊在那兒,唯有蠶繭前麵露出夜翎的小腦袋證明了這個麻繩繭真的是夜翎。


    這是幹什麽啊……


    見到秦弈過來,夜翎倒著拋了個誰都看不懂的媚眼:“哥哥,好看嗎?”


    秦弈呆愣了老半天,忍不住問:“你這是裹上了新款的小被子?”


    “誒?”夜翎傻了:“被……被子?”


    秦弈拎著她提了兩下:“感覺很暖和……你是被吊得感覺冷了嗎?太可憐了,哥哥這就放你下來……”


    不是,我不是來裝可憐的啊……


    夜翎一臉懵逼。


    那小蚌的信息是不是哪裏不對?還是自己理解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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