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雲岫是真的覺得很惡心。77dus


    正如葉別情自己也承認的,他其實不善謀,有很多不可控的意外他根本算不了,似乎有點碰運氣的成份在。


    然而實際上運氣成份還不如說是欺負徒弟對他不設防。


    這個墓穴,一般人進不來,乾元都未必進得來。能進來的,不是居雲岫本人就是居雲岫老公,或者一起。


    根本就是等著欺負徒弟。


    居雲岫也理解,她自己確實是最適合這個“任務”的,她畫道暉陽,還有比她更適合做畫中真靈的麽?


    讓鄭雲逸來,他演化的天穹也很爛,大概隻能勉強如同裱糊一樣。隻有她居雲岫最適合,無論是靈性還是對畫界的契合度。


    假設是居雲岫鄭雲逸一起來,或者是和另外的老公來,那老公多半是單獨用於代替生靈,她居雲岫還是要演化天穹。


    那可不是被關起來做個寵物的概念,而是大有可能會抹去意識,成為一個冰冷的天穹,又或者是聽命於葉別情的歸屬之靈。


    不是為了奪舍,卻比奪舍更惡心。


    證道乾元……


    天機子為此,謀算同門,篡逆宮主。


    葉別情為此,算計徒弟,無恩無義。


    其實他們本來都不是不講人情的人,居雲岫認知中的師父以前不是這樣的,連天機子也不是這樣的……


    可是到了乾元大關在麵前,又或者是壽元盡日,他們就如同變了個人……


    秦弈將來會不會這樣?她自己會不會這樣?


    她沒有時間多想,天上的日月星辰已有神光綻放,遍布整片山河。她置於其中,如同置身熔爐,在遭受祭煉。


    她能感受到,師父之前說的不完整。


    這身軀血肉都有價值,可能會融於大地,更增實色;生靈之性投於山魈中,啟發這個畫魂的靈智;而她的神魂則歸於蒼穹,演化日月。


    如果讓秦弈看見,可能第一時間會想起盤古。


    其實創造一界,本質如此,八九不離十。葉別情的層麵還不是太夠,他隻能去填補最原始最基礎的要素,還無法添加更多。


    但這雖然很基礎,卻已經足夠了,至少夠證乾元。


    居雲岫卻絕對不會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來替師父證此道。


    她的雙手在古琴上撥動,無形的音波瞬間響徹整個畫界,直透蒼穹。


    很多術法不能用,但是音可以。


    “轟!”劇烈的能量對衝,天上如同炸雷,繼而真有雷電狂閃,天昏地暗。


    葉別情的聲音竟有些喜意:“好,很好。音之形……”


    居雲岫心中一沉。


    她的攻擊好像沒有太大意義。


    這個畫界完整,本就是暉陽巔峰的可怕法寶,加上師父的神魂化蒼穹,這是無論在能量層級還是神魂層級,都是暉陽巔峰。


    這是一整個暉陽巔峰的世界壓力,她身處其中,在與世界為敵,而不是一個具體的對手。


    她終於知道為什麽師父也不怕她帶著丈夫來,這種模式之下,除非兩個人的力量能合一,否則人多沒意義。


    她召喚自己的畫魂書靈,全都沒有意義。


    雷電狂閃,明明沒有任何攻擊降臨,可居雲岫依然悶哼一聲,身軀神魂不同程度地感受到了一絲痛苦。


    身在此中,就是攻擊。


    好在這種模式有利有弊,這是祭煉,是煆燒,是萃取,不是直接殺人。她就像一粒丹藥,在丹爐之中煎熬,而煉丹也不是一蹴可就的事情,需要時間。


    對於她本身具備暉陽四層的能力,她很能熬,那麽這種祭煉就要更久。


    “雲岫,何必苦苦支撐,你根本無力破界,外麵看來也沒援軍……你多熬一天便是多一分痛苦,何不放開胸懷,身合天地?”


    居雲岫不答這話,反而又祭出一張畫卷一本書冊一支筆,同時繞著自己旋轉。


    畫卷書冊之中,散發著玄妙的字符與畫意,晦澀難言。


    葉別情有些驚訝:“你竟然達到了這個層麵……沒用的,你會的什麽東西不是我教的?”


    居雲岫提筆唰唰寫了個“破”字。


    於是身周壓力崩開,驟然輕鬆少許。


    緊接著日月之輝又亮了,壓力重新臨身。但不管如何,葉別情看似輕鬆的語調消失了,不再言語。


    居雲岫知道師父也不是那麽輕鬆。


    誰煉丹都不輕鬆,何況煉世界!


    隻要自己能撐,當然有外援,秦弈會來的!他出關看見自己不在,一定會來的!


    外麵的禁製已經被自己解除,秦弈直達此地,他一定有辦法!


    隻要撐下去,撐到秦弈出關。


    她對此界已經清晰了,證道乾元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本就需要很長時間去祭煉。


    如果預估沒錯,這場煉化師父大約能持續三十六天,也需要三十六天,便是道家宇宙三十六天之意,那時一界即成。


    “丹爐”之中的“藥胚”,自己能撐幾天根據自己的本事,換了鄭雲逸說不定瞬間就掛了,她可能撐到三十三天太清天,大約就是極限。那時候就很可能昏厥,失去意識,剩下三天就任人魚肉,隨便人怎麽煉化了。


    三十三天,秦弈能來嗎?


    …………


    秦弈從來沒有這麽快速地飛行過。不是騰雲,而是鍛骨罡氣帶來的暴烈飛行,秦弈身後幾乎可以看見罡氣狂湧的噴湧痕跡。


    清茶被揪在手裏眼睛都睜不開,撲麵的烈風刮骨般暴烈,想要開口說話都被烈風倒灌,盡數堵得沒了聲音。


    一路上也不知道撞死了多少飛鳥,常規的騰雲飛行可能需要半天甚至一天的路程,秦弈一個時辰就到了。


    墓穴座落在深山裏,在外麵幾乎看不見。落下雲頭,可以看見幽深的洞口,隱蔽陣法和入口禁製已經盡數解開。


    秦弈放下清茶,交待了一句:“躲在外麵,不要進來。”


    就迅速衝進了洞口。


    迎麵看見交錯縱橫的迷宮之形,嚐試放開神識感應了一下,卻一片寂然,感應不到人的氣息。秦弈略一思忖,取出居雲岫的肚兜,然後撲通變成了一條狗。


    流蘇眼睜睜看著這條狗聞了聞肚兜,又叼了起來,一路向右邊路徑撒歡衝了過去。


    流蘇:“……”


    修仙者的五感本就很靈,聞幾天前經過這裏的香味遺留說不定可以聞出來,但一個月前的卻未必辦得到,而變成一條狗來強化這一點說不定還真有可能……然而這時候的變化術本不該取得生物特性,你這是怎麽得到的……


    傳說中的臨場爆發嗎?你這爆發方向有點奇怪誒……


    石室之中,安靜地躺著一張畫卷。


    畫卷連個光芒都沒有,也沒氣息外泄,如果有不知情的人路過,或許隻會當這是一張普通的畫,連法力都沒。


    然而誰又知道,裏麵正在祭煉天地,早已與外隔絕。


    居雲岫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她撐不住了。


    撐不住,就是死。


    血肉靈魂,都不複自己所有,將會成為這卷畫的養分。


    模糊的意識中,掠過了秦弈的笑臉。


    這一輩子,過得真是不知所謂。學彈琴學畫畫學書法,書中描繪的人間趣事沒怎麽見過,書中所寫的世間之美都很少遊曆,說是居於雲岫間,出塵脫俗惹人稱羨,實則大半為了坐鎮延續師父留下的宗門,發揚師父的道統……最後呢,師父心中想的卻是把她煉了,證道乾元。


    這一生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麽……


    迷迷糊糊中,聽見師父的聲音:“你堅持到現在,也頗為不易。然而又有什麽意義呢?我知道你在期待你的道侶救你,你取畫是來替他取的吧……然而他沒來,來了也進不了此界。你說你這輩子到底為了什麽?還不如以身合道,漠視一界。”


    居雲岫沒有力氣回答。


    正在此時,整個世界動搖了一下,一根狼牙棒突兀地破入虛空,仿佛要把天捅一個窟窿。


    居雲岫精神大振,重新撫上了琴弦。


    葉別情驚怒道:“這是什麽?為何此物能入我界?”


    “我等的道侶……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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