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年八月十九日,西曆1911年10月10日,晚七時,武昌,梅亭山,楚望台軍械庫。


    湖北新軍陸軍第八鎮,工程第八營的駐地內,反抗的軍官都已經被殺死,操場上,數百名參加起義的士兵靜靜地列隊而站。


    工程第八營左隊隊官吳兆麟,共進會黨員代表,正目熊秉坤站在所有人的麵前。


    吳兆麟緩緩將一條紅色的布帶綁在自己的左臂上,然後這名英武的青年軍官抬起頭,視線從麾下每一名士兵的臉上掃過,目光亮若晨星,他朝著所有人微微笑了一下。


    “兄弟們,廢話我就不多說了,今日之事,赴死而已。”


    “你們,現在做好跟著我一起,去為這個國家而死的準備沒有!”


    啪地一聲,數百新軍士兵齊刷刷地立正,敬禮。


    “驅除韃虜,複我中華!”


    嘹亮的戰吼響徹操場上空。


    吳兆麟與熊秉坤對視了一眼,接著舉槍朝天鳴槍三發,對著所有人大喝一聲道:


    “出發,攻占楚望台!”


    槍聲在寂寥的夜空中,遠遠地傳了開去,仿佛驚醒了這深沉的黑夜,不久之後,整個武昌就燃燒了起來。


    ……


    武昌城,新軍29標駐地,共進黨員蔡濟民對著圍在他身邊的同伴們,神情激動地喊道:


    “八營的兄弟們動手了,我們也趕緊出發,支援楚望台。”


    ……


    0標營地,吳醒漢一槍撂倒了攔在身前的軍官,帶著上百戰士,衝出了營地。


    ……


    中和門,金兆龍帶著一隊士兵打開城門,早就等在城外的南湖炮隊,在鄧玉麟的指揮下,拖著騾馬大炮魚貫而入。


    ……


    激烈的戰鬥,開始在武昌城內各處爆發。


    ……


    劉府花廳中,自槍聲響起之後,許多人就都集中在了這裏。


    劉匡明一臉興奮的衝了進來。


    “父親,他們動手了,現在已經成功占領了楚望台軍械庫,正準備出兵進攻湖廣總督府。”


    劉元甫輕輕歎了口氣,那些革命黨終究是沒有聽從他的建議,還是迫不及待地動手了。


    隻是,他最終也沒有等到小爺叔回來。


    那就這樣吧!


    他劉元甫不是讀書人,也沒當過官,隻是個混江湖的,什麽推翻滿清,什麽革命,什麽民主,好像跟他離得都有些遠。


    他妻賢子孝,家財萬貫,在兩湖之地一呼百應,這樣的日子還有什麽好抱怨的的,何必還要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去造反?


    可是,這個世道太壞了啊,活的一點都不暢意,不說什麽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大話,他劉元甫混了一輩子江湖,但從沒把自己的良心混掉。


    他今年六十有三,身上卻也依然還有熱血豪膽。


    劉元甫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那我們也動手吧!”


    他對著所有屏息靜氣等待他下令的人下令道。


    然後劉元甫走到自己三個兒子的身前,拍了拍每個人的肩膀,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和兒子表現地這麽親密。


    “你們的母親,前兩天我就已經送去鄉下了,我們父子四人就在這武昌城內,齊心協力的把這件事情給辦嘍!”


    “你們三個先去,如果都戰死了,那我這老頭子再頂上去。”


    “今天劉家就算死絕了,也要把那湖廣總督府攻下來!”


    劉氏三兄弟齊齊跪下,向父親重重磕了一個響頭,然後義無反顧地衝出了花廳。


    今日之事,唯赴死而已!


    ……


    最激烈的戰鬥,發生在湖廣總督府附近的街巷中。


    在攻占了楚望台軍械庫後,起義軍就兵分三路,開始進攻總督府,然後就遭到了清軍的頑強抵抗。


    或者更準確的說法,是被清軍全麵壓製了。


    此時的起義軍,指揮還是頗為混亂的,畢竟事發倉促,原先那些首腦人物被抓的被抓,逃的逃,現在在指揮起義的,都是一些下級軍官,不管是威望,還是經驗,能力,都有所欠缺,不能完全服眾,並沒有形成一個統一的指揮中樞。


    所謂的兵分三路,其實不過是各自為戰。


    而在清軍方麵,坐鎮的卻是張彪這位百戰名將,他指揮的5000清軍,在總督府周圍街道中節節布防,並且配備了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馬克沁重機槍,織成了一張最嚴密可怕的火力網。


    說起這馬克沁重機槍,還有一件趣事。


    1884年,馬克沁在倫敦舉行新槍發布會,世界各國都有代表出席,清國也派出時任直隸總督,北洋大臣的李鴻章出席,當時馬克沁表演的是速射,機槍在半分鍾內一口氣打出00發子彈。


    看完之後,這位晚清第一重臣目瞪口呆地說了兩句評價。


    “太快!太快了!”


    “太貴!太貴了!”


    然後直接訂了一百挺回國,並且給這種機槍取了一個很形象的名字“賽電槍”。


    這是目前人類製造出來的最可怕的殺戮兵器之一。


    特別是在巷戰中,這幾乎就是一種無解的兵器。


    本來就人數占據劣勢,指揮混亂的起義士兵,麵對這樣可怕的火力網,隻能憑借勇氣和熱情,組織起一次又一次的決死衝鋒。


    年青的被飛射的子彈無情地撕碎,無數勇敢的士兵無謂地倒下了,鮮血將街道染成一片血紅,可是戰線卻沒有推進半步。


    ……


    熊秉坤在戰線的最前方,雙眼通紅,聲音嘶啞地奔走呼喊,做為戰前臨時公推出來的起義副總指揮,他已經數次親自帶著敢死隊衝鋒,每次都是無功而返,眼看著身邊的兄弟越來越少,一旦清軍展開反擊,自己這一路起義軍很可能會被擊潰。


    就在熊秉坤心急如焚時,後方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他愕然回首望去,隻見數百名穿著短款,著臂膀,手持槍械的壯漢朝這邊衝了過來。


    而衝在最前方的那名年青人,熊秉坤很熟悉,那是哥老會大龍頭的三子劉匡義。


    他的口中頓時激動地低吼了一句,援兵終於來了。


    ……


    蛇山山頂,南湖炮隊的士兵們,在忙碌地架設著大炮,緊張地做著各種測量。


    “快點……在快點……”


    鄧玉麟的口中不斷地發出催促聲,等到第一架大炮剛剛架好,他就立馬下令道:


    “目標湖廣總署,開炮!”


    大炮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炮彈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劃過夜空,準確地落在了湖廣總督府的上空。


    如果能夠成功炮擊總督府,那對於防守的清軍士氣來說,將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然而,這顆炮彈,最後並沒能落在總督府內,雖然這是一次完美的炮擊,落點非常的準確。


    因為就在炮彈將要落下時,湖廣總督府的上空,突然出現了一個彷如巨大龜殼般的光幕,牢牢將整座湖廣總督府罩住,炮彈落下了那張光幕上,轟地一聲炸裂開來,仿佛夜空中綻放的一朵美麗的煙花。


    卻也隻是煙花。


    沒能對它的目標造成任何傷害。


    戰場上,驀然安靜了一下,不分敵我,所有人都停下了戰鬥,怔怔望著這神奇的一幕,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


    而在武昌城外的長江中,正有一名身穿長衫的少年,一步一步地從江底走上了江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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