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今的楊劫體內已經融合一個來自另一世界的靈魂。那人也喚作楊劫,本是個武癡,出身以太極拳揚名於世的武學世家楊家,自幼苦練楊家父子嫡傳、名列三大內家拳術之一的太極拳,並在冠禮之年將拳法練得通神入化。攀至人類身體所能抵達的巔峰之後,他卻並不滿足,而是千方百計地尋求突破極限的方法。


    隻是那楊劫所在的世界雖然流傳著許許多多名為“武俠”“仙俠”乃至“神話”的故事和傳說,但現實中又從來都沒有這些故事和傳說存在過的切實證據,他平白耗費十年之功和無窮精力,最終也還是一無所獲。到最後他忽生奇想,試圖在最激烈的戰鬥中激發生命的所有潛能,從而打破那一方天地加諸在人類身體上的枷鎖,獲得他稱之為“超凡”的力量。


    而要完成這個嚐試,便需要一個能夠與他勢均力敵的對手,而且要令那人毫無保留地與他做一場生死之決。


    幸好在當時的武道世界裏楊劫尚算不得孤峰獨立,尚有一人能夠與他並駕齊驅,兩人一南一北素有“武壇雙璧”之譽。


    本來到了他們這樣的身份地位,都已極為珍惜羽毛,輕易不會與人結怨動手。但楊劫用了一些手段,終於激起了那人的敵意和戰意,應下了他發出的挑戰。


    然而那一戰的結果並不盡如人意,兩人實力相當,最後竟鬥到雙雙精力耗盡、氣血枯竭,而楊劫也始終未能尋到那通往“超凡”之境的契機,隻落得含恨而逝。


    誰知在混混沌沌之中,楊劫有漸漸地恢複了意識,醒來時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換成了一個十來歲的少年,吃驚之餘凝神思索,又發現腦中多個一份記憶,才知道自己竟成了生活在中土神洲大商王朝都城朝歌的另一個楊劫。


    融合了同名少年的記憶後,前世也多少了解一些因果之說的彼楊劫便決定從此以此楊劫的身份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一方麵在這個有神話存在的神奇世界繼續追尋自己突破極限獲得“超凡”之力的夢想,另一方麵要更好地保護楊劫現在與未來的家人,竭力避免在將來必然發生的一場大動蕩中或許會降臨在他們身上的厄運。


    說也奇怪,原來他總感覺自己的靈魂與這具身體有些不協調,兩個記憶也常有混淆,在心中做出這個決定之後,這些不適的情況便全部消失,外來的記憶與這具身體及本身的記憶完美地融合為一、無分彼此。


    “帶我去看看那兩小子要弄什麽鬼!”楊劫說著便將妹妹重新安置在那頭取名為“小火”的小赤莽牛背上。


    楊豔大為興奮,抬起小手在牛頭上輕輕一拍,那牛“哞”的叫了一聲,掉頭向著來時的道路小跑過去。


    楊劫擺了擺手命那些照顧楊豔的丫鬟婆子退下,腳下加快跟了上去。


    兩人一牛穿過幾重院落,轉到了楊府的後花園裏。


    前麵的楊豔再次拍一拍牛頭,在一座假山後停了下來,在牛背上轉身向後麵的楊劫招了招手,又將手指放在嘴上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楊劫已經聽到假山的另一麵傳來一陣喧鬧之聲,他知道這假山的另一邊是楊家的一個小型演武場,便又上前幾步從山體的一個縫隙向對麵望去。


    此刻的演武場上聚集了二三十個十來歲的少年,都是楊府仆婦家丁的孩子,算是楊家的家生子。在一眾少年的對麵,兩個隻有十來歲年紀、身量相貌一模一樣的少年叉著腰頗為神氣地並肩站在一條長凳上。隻是兩人一個額頭腫了一個大包,一個眼角有一塊烏青,看上去有些狼狽又有些可笑,著實折了幾分氣勢。


    左邊的少年揚聲喝道:“大家都記住了,少時見到那個小賊,你們隻聽我們兄弟的號令行事。”


    右邊的少年接著道:“隻要我們喊一聲‘打’,你們便立即上前和對方廝並。”


    左邊的少年又道:“我們兄弟將醜話說在前麵,誰若害怕,此刻可以主動退出。一旦出門,便決不可丟了我楊家的顏麵。”


    右邊的少年繼續道:“等打完了這一仗,勇往直前者,我們兄弟自然不吝獎賞;畏敵避戰者,也休想逃脫兄弟的處罰!”


    兩兄弟你一言我一語,一口氣說出的這一串話竟是仿佛出自一人之口,中間絲毫不顯滯澀。


    那些少年聽了這番話,個個臉上都滿是興奮之色,七嘴八舌地答道:“二公子和三公子放心,咱們楊府乃是七世將門,若要講打,又何曾怕過人來?”


    看到手下士氣高昂,兩個少年愈發地意氣風發,一起從長凳上跳了下來,齊齊擺手喝道:“出發,隨我們去打他個落花流水!”


    楊劫看一群少年叫囂著便要出發,輕輕咳嗽一聲從假山後轉了出來,提高聲音問道:“楊劭、楊勳,你們要去打哪一個?”


    聽得這句話,那為首的兩個少年登時打個寒顫,轉頭看到站在側方的楊劫,臉色一起垮了下來。其餘的眾少年看到楊劫現身,更是一個個斂聲屏息,規規矩矩地垂首站好。


    楊劫有些苦惱地搖頭,招手道:“你們兩個過來說話。”


    楊劭和楊勳這對孿生兄弟老老實實走到楊劫麵前。


    楊劫先看了看他們額頭與眼角的腫塊淤青,皺眉問道:“你們傷得怎樣?又是誰打了你們?”


    他從前任的記憶中得知,這兩個兄弟從來都不是安分的主兒,每日裏總要弄出些雞飛狗跳的動靜,自己這個做兄長的已經不知教訓了他們多少次,所以兩人在見到自己時才會是這種耗子見了貓時的表情。


    不過他繼承了前任的記憶,繼承了對家人的感情,卻沒有繼承前任那耿直到有些死心眼的性格。在如今的他看來,自家的兄弟便是犯錯,也隻能由自己打罵教訓。旁人若是越俎代庖,那便要好生與對方計較一番,這正是“幫親不幫理”的道理。


    楊劭和楊勳看兄長此次居然先問起自己的傷勢而不是如往日般劈頭蓋臉地一頓訓斥,都是呆了一呆。直到楊劫又問了一遍,才依照平時的習慣,你一言我一語地將事情說了一遍。


    說起來此次倒真不是這兩個小子惹是生非。今天一早兩兄弟起身習武,因感覺府內氣悶無趣,便帶了兩個親隨到了城外,尋了一片僻靜的小樹林,擺拳使腿地放對廝打起來。才鬥了幾招,一旁忽地傳來一聲嗤笑,笑聲中還伴著一句“花拳繡腿”的評語。


    楊家兄弟雖然因為年歲尚幼和父親在外征戰而未能習得楊家世代傳承的獨門武藝,但跟著家將學的也是真刀真槍地沙場功夫,如何肯認了這句評語,當即一齊大怒喝罵要那人現身。


    那發笑之人應聲出來,與楊劭、楊勳卻是相熟的冤家對頭,出身朝歌另一將門世家的黃飛彪、黃飛豹兩兄弟。


    楊家兄弟要對方道歉,黃家兄弟卻是咬死了兩人拳腳功夫不值一提,自己不過是據實而言。


    雙方一言不合,結果自是大打出手。


    按說楊、黃兩家這四個孩子前後著實做過幾場,因彼此都是將門虎子,天生的膂力過人,又隨家將練了幾年功夫,原是難分上下。


    偏偏此次黃家兄弟身邊多了一個幫手,同樣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年。那少年見黃家兄弟難以取勝,便將兩人喚回,自己上場以一敵二,隻三拳兩腳便將楊劭和楊勳打得大敗,雖然未下狠手,卻在兩兄弟頭臉上留下些標記。


    楊劭和楊勳落敗後心中不忿,約了對方午時再戰,那少年竟也一口答應。


    楊劫略一沉吟,先向那些站在原地不敢移動半步的少年們喝道:“今天你們跟著胡鬧,都給我去刑房禁閉半日,今晚也不許吃飯!”


    那些少年帶著一臉苦色答應一聲,自動排成兩列整整齊齊地去了。


    楊劫又轉頭看看垂頭喪氣的楊劭和楊勳,忽地展顏一笑道:“以多勝少,打贏了也不算好漢,反是平白辱了咱們楊家的名聲。少時你們給大哥帶路,我要會一會那打了我楊劫兄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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