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崢尚未察覺到,此刻自己比平常興奮很多。出於某種莫名的欲望,他很想挑釁那少女,痛快酣戰一場。


    當然,這種欲望並非肉欲,其實是被冰鳳凰勾起。


    聽到他的狂笑聲,少女沒有答話,回應他的是更尖銳高亢的笛音。在她驅使下,四隻冰鳳凰同時展開羽翼,如垂天之雲,撲向那條火龍。


    刹那間,冰寒煞氣肆虐,將附近虛空凝固。


    楊崢壓根沒打算逃,雙掌攢成龍爪狀,操控著狂暴的火焰,如廟會上舞龍的領頭者一般,擎起赤紅龍頭,圍繞自身劃出一道巨大圓圈。


    火龍盤旋,以粗壯身軀掃向群凰。


    砰、砰……


    幾乎同時,火龍跟四隻冰凰碰撞在一起,紅白兩色光華陡然暴漲,如潮水般迸射而出,將顫蕩不止的空間湮沒。


    亂雲山上空,似烈日墜落,強盛奪目。


    狂風呼嘯,下方的田爽等人紛紛低頭,不敢正視那刺眼光芒,更看不見楊崢的身影。


    一道桀驁不馴的笑聲刺透出來,震撼人心。


    “春秋大陣很強,你的體質也不錯,能跟我抗衡,可惜還差點火候!”


    楊崢振聲說著,情緒高昂,仿佛也被烈焰點燃。


    當耀眼光芒散去,眾人抬頭仰望上空,隻見楊崢負手而立,烏發飄舞,龍脈真氣盤踞在四周,完好無損,沒被強敵鎮壓。


    而那四隻冰鳳凰,則同時下墜,喪失神采。更讓人震驚的是,它們居然都沐浴著火焰,熊熊燃燒起來。


    笛聲戛然中斷,那少女痛苦咳嗽著,顯然遭受衝擊,嗓音憤怒而不甘。


    “怎麽可能!”


    她想不通,即使楊崢的龍脈之氣再強橫,最多不過是將冰鳳凰擊潰,為何會變成現在這樣,能讓它們全部焚燒?


    不止她想不明白,連鎮守各處氣眼的農家強者們,也都感到困惑,議論聲從亂雲山各方傳出。


    “龍脈隻是真氣精純,絕對沒法抗衡古陣!”


    “那火焰肯定有問題!”


    “沒錯,是那小子做了手腳!”


    不愧是老江湖,農家眾人眼光毒辣,很快猜到問題的關鍵。


    火龍之所以能焚燒冰鳳凰,是因為那些並非普通火焰,而是三昧真火。


    三昧真火乃火中至尊,非凡水所能滅,幾近無解,唯有真水或者水屬性真氣,方可鎮壓,其它手段隻會火上澆油。


    由於得到龍脈之氣補充,楊崢釋放的真火大幅增強,不比古陣的威力弱太多,想強行鎮壓它,已不可能。


    從表麵看,冰鳳凰內的真氣屬性應該是冰,絕對克製真火才對。但楊崢早想到這層,他事先詢問田爽,正是確認陣內真氣的屬性。


    春秋大陣是幻陣,四季氣象,皆由陣內真氣幻化而成,並非真實存在。換句話說,它們能化冰雪,也能化火焰,既然都是假的,又怎會真擁有冰屬性,克製真火?


    因此,楊崢要焚燒冰鳳凰,並不困難。


    他說少女還差火候,就是這個意思。龍脈勉強跟古陣抵消,兩人的強橫體質又抵消,到最後,楊崢還有三昧真火,她卻已沒有底牌。


    勝負一目了然。


    在紛亂的喊叫聲中,楊崢徐徐墜落,瞳孔裏跳動著火焰,“就算我破不了陣,那又怎樣?你們也沒法再操控大陣!”


    說罷,他雙手拍向地麵,那道火龍俯衝而下,直撞向雪地。劈裏啪啦聲響起,那些虛假的冰雪被真火點燃,頓時化作火海,朝四周急遽蔓延。


    整座山丘被引燃了!


    火光淹天,在潔白雪地映襯下,顯得格外紅豔,連陰暗天穹都被照亮。某些地方山體崩塌,甚至發生爆炸,震耳欲聾。


    楊崢意猶未盡,繼續揮舞火龍,朝遠方群山砸去,要讓這片天地都燃燒起來。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我把陣內的真氣燒光,一時半刻內,你們休想再幻化成新的節氣!”


    仰天笑,雪在燒。


    他如火神下凡,手舞足蹈。


    他知道,陣內彌漫的那些真氣,是大陣運行的潤滑劑,必不可缺。一旦它們被焚毀,陣內中空,農家就難再形成大規模攻擊。


    縱火焚山,雖然並不足以破開大陣,大陣能再次灌注真氣,但那需要時間和準備,還得先撲滅漫山的三昧真火才行。


    而楊崢的用意,就是拖延時間。


    “竟然焚山,這就是個瘋子!”


    “他到底是什麽人?”


    “燒死這群小王八蛋!”


    農家眾人既驚且怒,卻又無可奈何。他們沒法熄滅三昧真火,立即恢複陣道,另外,他們忌憚龍脈之氣,也不敢衝進去,跟楊崢硬碰。


    大陣外,他們麵麵相覷,被楊崢的招數惡心到,隻能幹瞪眼。


    行動之前,他們不可能預料到眼前的局麵。他們本以為,春秋大陣足夠強橫,勝過千軍萬馬,誅殺一夥年輕人不在話下,卻沒想到,會放進來一頭小火牛。


    這下倒好,春秋大陣變成火牛大陣了。


    如果田單老爺子在場,必會讚不絕口。以陣易陣,這是頂尖陣道大師才能想出的對策,年紀輕輕的楊崢,竟然做到了,堪稱神來之筆。


    農家眾人萌生退意,卻又不甘心。今日功敗垂成,離勝利隻差分毫,一旦錯過這個良機,打草驚蛇,以後隻會更難行刺成功。


    那少女席地而坐,臉色蒼白,躊躇不決之際,一襲青袍從林間飄出,來到她麵前。


    農家眾強者一擁而上,迅速圍住溫青,虎視眈眈地盯著他,隻待少女一聲令下,便展開殊死搏鬥。


    溫青麵不改色,站在原地,朝眾人拱手後,溫和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如果我沒猜錯,姑娘應該姓薑吧?”


    少女持劍在手,蛾眉緊蹙,漠然打量著溫青,“你孤身前來,真以為我們不敢殺你?”


    溫青答道:“你們沒必要殺我,尤其是現在。那少年焚山,我們的勝算又多出幾分,請看在儒家的薄麵上,就此收手。”


    其實大局已定,城內援軍距此不過十裏,瞬息將至。他說出這話,是想給農家台階下,免得節外生枝。


    那少女的感知力不差,何嚐不知危機逼近,憤然道:“今日之事,實則壞在大先生手上。如果不是你出現,他們誰都活不了!”


    這是實話。


    若非溫青幫忙,楊崢縱有再高修為,也找不出龍脈的氣穴所在,又何談縱火焚山。


    溫青這時不再囉嗦,跟他們大談道理,微笑道:“再多敘片刻,你們就真的走不了了,還是請吧!”


    這話裏分明有抬手放人、前來相送的意思。


    薑姓少女揮手示意眾人撤退,忍不住感慨道:“其實我明白,如果荀聖震怒,早就能降臨,不會至今未到。你們師徒究竟是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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