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川再看見許俏,是在電視上。


    十一長假,整個消防部隊都處於戰備狀態,隨時應對任何突發險情的發生,確保在第一時間到達現場進行救援。


    顧承川晚飯後跟戰士們一起看電視放鬆精神。


    電視裏正在播出一檔美食節目:尋找家鄉的味道


    許俏就那麽俏生生的出現在屏幕中,不卑不亢的表情,冷靜自如的回答。


    都讓顧承川有些恍惚,從那次晚飯後,再也沒見過小丫頭。九月十月是火災高發期。


    全中隊都取消休假,隨時待崗中。


    顧承川沒有休息,許俏也沒有來中隊找過他。


    在電視上再次看見許俏,才突然發現,小丫頭竟然沒有主動來找他!


    原本隨意的坐姿收了起來,目光落在熒屏中許俏的臉上再也沒有移開。


    小丫頭淡然如水的眼神,表情有些嚴肅帶著疏離感,聲音清淺。


    顧承川看著有些失神,妹妹顧亞若死的那年也是十九歲。不知道時間是不是太久,他記憶裏對妹妹的印象都有些模糊,僅僅記得是一個很文靜,不愛說話的女孩。


    在他麵前也很安靜,聲音輕柔,嬌弱如田間地頭的小牽牛花。


    而同齡的許俏,除了青澀的模樣和妹妹相似,身上在沒有一點兒相同的地方。


    乖巧的外表,有些古怪的性格,還有時而流露出來的乖張。


    忍不住讓他好奇。


    身後一起看電視的戰士,那天晚上見過許俏,這會兒看見許俏出現在電視上,驚訝之餘小聲議論:“這是中隊長帶過來那個姑娘。”


    “在電視上看真好看,比旁邊的女主持都好看。”


    “原來參加美食節目啊,不過她做的糯米藕真好吃。那個詞怎麽說來著?甜而不膩……”


    “真厲害。”


    顧承川聽著,忍不住彎了彎唇角,心中有一絲絲欣慰是怎麽回事?


    平靜的氛圍沒有持續到節目結束,就接到指揮中心電話,城北有家化工廠爆炸,情況緊急,需要附近所有消防中隊過去增援。


    火情就是命令,刻不容緩。


    顧承川帶隊出發,消防隊中隊的六輛消防車全部出動。


    指揮車上,顧承川對副中隊長牛誌偉分配任務:“江大海跟泵浦消防車,負責外圍明火撲滅。孫海洋跟高倍泡沫消防車,負責化工廠車間區域。我帶隊去救人。”


    牛誌偉不同意:“顧隊,還是我去吧。”


    顧承川斜睨她一眼:“這方麵我比你經驗多。咱們不是去送死,而是要救更多的人。”


    牛誌偉立馬不吱聲了,在經驗上麵,他確實比顧承川差很多,更重要的是,顧承川學霸出身。簡單的圖紙,他隻要看一眼,就能牢牢的記在腦子裏。而且他對火源判斷也是無比準確。


    消防車以風馳電掣的速度趕到城北郊化工廠。


    各應援消防中隊基本已經到位,七八十輛消防車呼嘯著衝濃煙滾滾的廠房開去。


    顧承川跳下車朝指揮部走去,消防大隊長武振國表情嚴肅的跟廠負責人在一起。


    看見顧承川過來,像是鬆了一口氣:“現在在c區車間還困著十幾名工人,生死不明。兩次強攻都被爆炸退了回來。如果在等下去,恐怕很難…


    旁邊的廠領導趕緊點頭:“對,他們不能出事啊。都是廠裏的技術骨幹。”


    顧承川皺眉看著桌上的車間平麵圖,被困人員標誌點裏爆炸車間很近,如果車間裏有急救避難空間,這些人還有生還的可能,否則很難在高溫和濃煙下活命。


    廠領導看見衝天的濃煙和時不時的爆炸聲,已經嚇的腿軟,如果再出現人員事故,那麽等他們的不僅僅是免職這麽簡單!還可能會有幾年的牢獄之災。


    這會兒還忍不住為自己開脫:“我們廠的消防工作一直是達標的。每天都有消防檢查,怎麽還會……”


    顧承川沒吱聲,眼尾下壓看著圖紙,手上動作沒停,整理了下腰帶和消防腰斧套件,固定好防火繩。背上氧氣瓶,戴上安全頭盔,轉身大步離開……


    高壓水泵已經將外圍明火撲滅,濃煙卷著飛揚的塵屑,四散開來。


    消防靴踩在積水路麵,咕嘰作響。


    顧承川眯眼掃視一圈,帶著三名消防戰士進入如死亡之城的廠區車間,橙紅色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濃煙滾滾中……


    許俏看到電視新聞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


    這一個多月,她為了半決賽,一直在準備著。


    從基本功開始,到菜式的寓意,創新。每天從早忙到天黑。


    周燕生都忍不住折服,在許俏身上,他看了一股韌勁兒,隻要認準了,就能全身心的投入,不受外界任何影響,連她最關心的顧承川都忘了。


    這樣的人,性情中恐怕帶著幾絲涼薄。


    許俏在臥室雕了一下午花出來,還沒到飯店就聽見電視裏播音員的聲音:“……這次火災已經造成三人遇難……消防人員還在積極搜救中……”


    心一顫,快步過去,也不看吧台裏表情嚴肅的周燕生。直勾勾的盯著電視。


    當電視畫麵上出現石市城北化工廠,集中附近所有消防中隊進行積極撲滅……等字樣時,許俏才回神扭頭看著周燕生:“顧承川是不是也去了?”


    周燕生聳聳肩:“應該是去了,不過電視上沒看見。”


    電視上,濃煙滾滾,奔跑的橙色身影,還有消防車警燈閃爍……


    許俏伸手抓住椅背,因為用力,指尖泛白,關節凸起。


    臉上的表情嚴肅緊張,還帶著一點悲傷。


    周燕生撐著下巴看著許俏,忍不住開口安慰:“放心吧,老顧參與過很多次這種救援任務,經驗豐富。肯定沒有什麽事的。”


    許俏沒反應,緊緊盯著電視畫麵。


    畫麵突然聚焦在一棟樓頂,煙霧飄渺中,兩道橙紅色身影搖搖欲墜的掛在樓頂邊緣。


    電視裏出現了現場記者的驚呼聲,聲音都有些發顫。


    許俏握著椅背的手又用力幾分,心提到了嗓子眼。


    時間禁止了十幾秒,兩名消防員突然握手跳下高樓,墜入滾滾煙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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