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川同學辦事效率特別高!


    第二天繼歡就從他手上拿到了卡介苗和乙肝疫苗的第一針,除此以外還有幾支注射器。知道繼歡家住在山上,王小川還準備了繃帶藥棉以及其他必備家用醫療用品給他。


    “謝謝你,請問,這些要多少錢?”謹慎的將東西全部收妥在背包裏,繼歡抬起頭詢問道。


    “不不!這些不要錢的,原本就是免費的……”在繼歡的注視下,王小川的聲音越來越低,他的頭也垂了下去。


    說來也怪,他就是有點害怕繼歡。會這樣想的應該不止他一個人,班上所有人恐怕都這樣想。不是因為繼歡同學長相可怕,實際上,王小川有偷偷觀察過繼歡,明明和大家一樣穿得是黑不溜丟的醜校服,可是繼歡看起來愣是“有氣質”。


    好吧,這也是這個年紀不算大的理科班小男生腦子裏唯一可以想到的形容詞了。


    和這個年齡普遍滿臉青春疙瘩豆的男孩子不同,繼歡非常白皙,明明從來不打遮陽傘,看起來也不像是會塗防曬霜的人,繼歡卻仍然比班上所有女生還要白皙,不是沒有血色的蒼白,而是一種非常盈潤的白,就好像……就好像爺爺平時很寶貝的那隻白瓷茶杯。他的五官十分端秀,不是女孩子的那種秀氣,而是一種男孩與男人之間的秀麗,這種秀麗被繼歡與生俱來的冰冷氣質硬生生壓住了,變成了一種異常犀利的氣勢——威嚴。


    是的,“威嚴”,明明和大家一樣的年紀,可是繼歡身上卻硬是有一種大人身上才有的威嚴。


    王小川是真的這麽想的,不止他,他猜其他同學也是這麽想的。搞不好老師也這麽想,所以上課的時候幾乎沒有老師敢叫繼歡起來回答問題,繼歡逃課也不會有老師敢說他。


    又“高級”(←氣質)又有“威嚴”(麵相),打架非常厲害(←還因為見義勇為上過當地新聞),明明經常逃課(←好孩子不要學還)每次都考年級第一名……這樣的一個人,即使其他人內心其實非常想親近他,可是一看到他就會情不自禁慫了。


    orz


    上次被繼歡從一群小流氓手裏救出來是王小川第一次和繼歡近距離接觸,那時候他還想趁那個機會和對方好好認識一番,不過實際上他卻一直到被繼歡送到家都沒憋出一個字來,大好的機會就那麽錯失掉了,這次繼歡有求於自己,王小川內心是非常激動的!


    “防疫站的疫苗手冊我也準備了一份給你,時間到了你直接找我就可以!不!不用你找我,我到時候提前給你準備好就是!放心,我給你拿的都是防疫站最好的疫苗,雖然都是免費的,不過其實也有等級差別,這種反應最小,是隻有內部人才可以用的……”這一激動,王小川就哆嗦出來許多話。


    雖然父母都是防疫站的工作人員,甚至還是裏麵的頭目,不過王小川對父母的工作從來沒什麽興趣,對嬰兒接種疫苗這種事更是沒概念,這次為了給繼歡幫忙,他愣是把所有的相關注意事項全部問了一遍,雖然有點顛三倒四的,不過繼歡還是察覺他為此付出的努力。


    於是繼歡很認真的聽他把打探出來的東西全部說了一遍,自己在腦中重新整理一遍,然後繼歡便對這件事大概有個概念了。


    “謝謝你,以後,還真的需要繼續麻煩你。”當王小川終於結束了自己的講解時,繼歡認真向他表示了自己的感謝。


    冷不防和繼歡細長的眸子撞了個正著,王小川的臉刷得紅了!呆呆站在原地好一會兒,半晌他才連連擺手道:“能幫上你的忙,我真的很高興,真的……”


    這句話是大實話。


    兩個人又談了一會兒才分別,臨走前,王小川還向繼歡請教了幾道不會的數學題,看到自己想了好幾天也想不到做法的難題被繼歡三兩下就解了出來,王小川內心又是羨慕又是佩服。


    “下一針是乙肝疫苗的第二針,到時候我提前給你打電話啊!”和繼歡約好了下次見麵的時間,王小川這才依依不舍的和繼歡告別了。


    臨走前,繼歡朝他笑了笑。雖然笑容僵硬,然而對於向來表情冷硬的繼歡來說,這一笑還是讓王小川受寵若驚地看傻了眼,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繼歡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告別同學之後的繼歡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鎮上的防疫站。不少人家都是全家護送孩子過來打針的,這種情況下繼歡的出現便不那麽引人注目了。


    嬰兒之間的聯動力量相當驚人,隻要一個孩子哭起來,周圍便會哭成一片,繼歡一開始還擔心黑蛋也會跟著哭出來,不過顯然他想多了。繼歡努力學習的時候,黑蛋就在繼歡的校服裏直勾勾的往外看,為了方便他呼吸,繼歡特意將校服拉鏈拉開了,外麵的棉服也鬆開了正對著黑蛋眼睛的兩顆扣子。


    繼歡會時不時觀察黑蛋的情況,這次黑蛋的注意力明顯在外麵,他非常沉默的直勾勾看著外麵,別的嬰兒哇哇大哭的時候,黑蛋的嘴巴還會一張一張的。


    看起來竟然像是在笑……


    即使再詭異,黑蛋在繼歡眼裏也是剛剛出生的小嬰兒,擔心他在這種地方待久了被傳上什麽傳染病,繼歡隻在人群中混了一個小時左右,把打針的流程牢牢記在了腦中,繼歡立刻回家了。


    之前找王小川拿疫苗的時候,王小川本來建議繼歡在自家的防疫站打針的,不過繼歡以“山上有位老醫生”為由婉拒了。


    其實山上並沒有什麽老醫生,隻有個獸醫,還住在山腳下,老人家年紀大了,退了休才選擇住在空氣更好的山下,他腿腳不行,爬山都有點困難,繼歡家的豬需要打針他都上不來,繼歡又不能把豬趕下去,最後老獸醫教會了繼歡如何給牲口打針,於是,繼歡家的豬從買來到現在,所有疫苗都是繼歡打的。


    這次他仍然決定自己打。


    回來的時間掐得剛剛好,繼歡到家的時候阿爺正在裏屋睡覺,拉開門縫確認了一下老人短時間不會醒來,繼歡隨即輕手輕腳帶著黑蛋回了自己屋。


    把黑蛋從懷裏抱出來放在床上,將一個枕頭靠在旁邊,繼歡讓黑蛋的臉微微朝向自己。


    這孩子喜歡看著人——果然,被繼歡放下之後,黑蛋的白環眼立刻直勾勾飄過來了。


    僵硬的對他笑了一下,繼歡隨即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背包上。


    他把一會兒要用到的工具從裏麵拿了出來。


    除去王小川給他的東西,他再去王小川家的時候還去藥房買了一些額外的東西:幾支注射器,以及大瓶的生理鹽水。


    這是練習注射用的。


    沒錯,繼歡決定自己給黑蛋打疫苗,不過正式給黑蛋打之前,他決定要先在自己身上練習。


    按照在防疫站觀摩了一個小時的打針方式,繼歡先用酒精給自己胳膊上的一塊皮膚消了毒,然後用注射器從生理鹽水瓶裏抽了一定刻度的生理鹽水,然後斟酌著力度朝自己胳膊上紮了一針——


    第一次為自己紮針,繼歡的速度太慢了,他忍不住皺了皺眉,大滴鮮血從胳膊上冒出來,他隨即用酒精棉拭去。


    轉過頭像黑蛋的方向看過去,黑蛋還是直勾勾盯著自己,不過小嘴巴卻是一張一張的。


    好吧,不知道是不是在防疫站時養成的毛病,這家夥似乎養成了看人家紮針就笑的毛病。


    聳了聳肩,繼歡隨即再次抽了一管生理鹽水,然後繼續朝自己胳膊上紮去。


    ……


    他一共在自己的左臂上紮了四十五針。


    卡介苗是皮內注射,乙肝疫苗則是肌內注射,繼歡把這兩種方式在自己身上反複體驗了幾十次,直到他覺得差不多了這才停手。


    此時他的左臂已經高高腫起來了。


    伸了伸左手掌,繼歡感覺自己的狀況還算ok,這才收好剛剛練習時消耗的垃圾,重新洗了手,然後拿出了王小川給黑蛋準備的疫苗和注射器。


    準備好必備的工具,繼歡這才撈起了躺在枕頭中央的黑蛋,然後把他抱在了懷裏。


    黑蛋直勾勾的看著繼歡。


    繼歡鬆開了繈褓外的束縛,黑蛋黑色的小胳膊一下子竄出來了,剛好被繼歡抓個正著!


    然後,繼歡衝黑蛋僵硬地笑了笑,迅速地準備好需要注射的疫苗,繼歡牢牢禁錮住了黑蛋的胳膊。


    和黑霧般的臉一樣,黑蛋的胳膊仿佛也隱藏在黑霧中,視覺效果極為詭異。正常人不要說給這樣一個孩子打針了,看到不叫警察就是好事!也正是因為如此,繼歡才堅持要自己給黑蛋打針。


    繼歡又對黑蛋笑了笑,趁黑蛋還在直勾勾看著自己的時候,他找準了需要注射的位置,然後輕柔而不失有力的朝黑蛋烏黑的胳膊上紮了一針。


    用一根手指確定那裏有一個小小的包在黑蛋的皮膚上鼓起來了的時候,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繼歡的視線隨即落在黑蛋臉上,他這才發現黑蛋不知何時已經不看自己了,兩個白環眼直勾勾的對象已經變成了他自己,就在繼歡以為黑蛋可以繼續“蛋定”下去的時候,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哇!!!!!!!!!!!!!!!!!!!!!”一聲奇大無比的哭聲從繼歡懷裏的黑蛋身上冒了出來,慌不迭將黑蛋舉起來的時候,繼歡呆了一下:白環眼還是那對白環眼,不過,卻是泡了水的白環眼——


    噗嗤——再也忍不住,繼歡哈哈大笑了。


    “好啦!好啦!讓你剛才看別人的熱鬧,針紮在自己身上覺得疼了吧?”一邊安撫著懷裏的小怪物,繼歡一邊舉起了另一個注射器,他的思路相當簡單:反正都是要哭的,兩次都打完哭一次反而省力。


    心裏瞬間做過了計算,動作十分迅速,繼歡再次輕柔而不失有力的朝黑蛋的胳膊上戳了一針。


    於是,黑蛋徹底哭成了一個噴壺。


    他的哭聲大到刺耳,已經遠遠超過了正常嬰兒應該能發出的音量,這點繼歡卻不知道,相反的,他現在心情十分愉悅。


    他非常愉悅的給黑蛋擦了擦小黑臉上的淚水,一直凝視著他,最後把他舉向自己,嘴唇向那團黑霧貼過去,繼歡親了他一口。


    非常冰冷的觸感。


    滑膩的。


    繼歡卻嘴角彎起,然後又親了他一口,就像防疫站安慰寶寶的媽媽們那樣,他抱著黑蛋,親了他。


    黑蛋的哭聲終於弱下來了,不過隔壁的老爺子也徹底被他吵醒了。摸摸索索從隔壁走過來的時候,老頭子問的第一句話就是:


    “剛剛那是什麽聲音?好嚇人——”


    “啊,是黑蛋在哭了,下午我帶他去防疫站打疫苗了,他哭了一路。”繼歡巧妙地對打疫苗這件事做了一些替換。


    然後,他就看到爺爺鬆了口氣似的:“哭了啊!哭了好啊!”


    老爺子笑了,半晌似乎覺得自己剛剛說的話有問題,於是臨時補了一句:“我是說黑蛋這孩子太安靜了,小孩子就是要多哭,哭得多才有力氣,將來說話不至於畏畏縮縮的……”


    “阿爺說得對。”繼歡也笑了。


    或許,爺爺內心也是知道這孩子詭異的吧?


    可是他什麽也沒有說。


    因為是姐姐的孩子,因為是小黑留下的孩子,爺爺和他一樣,他們共同選擇了沉默。


    於是,伴隨著黑蛋時不時的小抽噎,爺倆討論起了黑蛋接下來的疫苗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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