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到了第二天。


    金大娘子推開兒子屋門走進來的時候,就見林秀月趴在窗邊的竹床上睡得正死。


    而兒子則睡在床上。


    居然沒跟兒子睡在一起?


    娶來的媳婦成了擺設?


    金大娘子心中頓時怒火衝天,將林秀月從床上一把給拎了起來,“屬豬的嗎?起來幹活了!”


    林秀月前一晚,被金大傻子按在地上當牛騎,玩了一晚上,累得她骨頭都要斷了。


    金大傻子玩累了自管自地爬床上睡去後,她才敢歪到另一邊的竹床上,連衣衫也不及脫,頭一倒,睡著了。


    所以天大亮了,她還在睡著。


    被金大娘子拎起來,著實嚇了她一大跳。


    “幹什麽?”林秀月沒睡好,脾氣就不大好了。


    腦子一時不清楚,還以為拎她的是自己老娘呢。


    “幹什麽?哈——”金大娘子冷冷一笑,抓起她的頭發,將她拖下竹床,“太陽都曬到屁股了,你居然還在睡?跟頭豬一樣!呸,還不及我家的豬呢,豬仔長大了還能賣錢,你呢?你的肉值幾兩錢?去給我幹活,不幹活,你今天別想吃飯了!”


    二話不說,將林秀月從屋裏拖到了後院,一指地上的一大盆衣衫,“馬上給我洗了,再將院子掃了,中午飯要準時做!”


    說完,扭身就走了。


    走到堂屋裏,那口裏還罵罵咧咧的,“真是晦氣,我明明要的是林大柱的二女兒,怎麽就成了二柱家的懶丫頭了?林大柱的丫頭多勤快,長得還要好看些,這個呢?呸,就一個穿有皮囊的母豬!屁事也不會做!”


    罵罵咧咧走了,把個林秀月氣得差點跳起腳來。


    昨天晚上,爹和娘還有奶奶再三跟她說,進了金家,就安安份份地過日子得了,別的不要想七想八了。


    總比嫁到窮人家好。


    可現在,她還不如嫁到窮人家呢,至少窮人家不會嫌棄她家現在的窮樣,不會不停歇地打罵她。


    林秀月忍著委屈和怒火,咬著牙,端起那盆衣,往秀水河邊走去。


    盆大衣服多,走到河邊後,差點沒將她累死。


    一直洗到太陽升到老高,她的衣衫才洗完。


    林秀月抬著袖子擦了把額頭的汗,剛要起身,就聽身後有人說道,“閃到一邊去,我家騾子要喝水。”


    聲音耳熟,透著不耐煩與嫌棄。


    林秀月忙起身去看那人。


    這一看不打緊,喜得她趕緊跑過去,“董哥哥,好久不見呀。”


    董成文定睛一看,林秀月?


    這個穿著一身,洗得發了白的絳紅衣衫的粗蠻女人,居然是當初那個明媚鮮豔的林秀月?


    頭發也枯黃了,臉也不及當初白了,黑裏透著紅,跟村裏那些村姑沒有兩樣了。


    嫩白菜成了梅幹菜了。


    而且,她的褲管卷得一高一低的。


    這打扮——


    比當初的林園還不及。


    同現在的林園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董成文更加嫌棄了,冷冷說道,“誰是你哥哥?莫要亂攀關係。快閃開,我家騾子要喝水。”


    林秀月並沒有理會董成文的嫌棄,他一定是在意她現在的身份吧?


    她嫁的是個傻子呀,還沒有圓房呢!


    林秀月提起裙擺,朝董成文小步跑去,像以往那樣語氣軟柔,“董哥哥,你別生氣了好不好?當初不是我的錯呀,是林園她搞的鬼……”


    “別提當初的事。”董成文閃開身,將騾子往河邊牽來。


    沒中秀才的事,一直是他心中的痛處,提起來他就惱火。


    林秀月步步緊跟,見附近無人來,她歎了口氣,又道,“董哥哥,你是不是嫌棄我變了心嫁到金家了?我沒有變心呀,我是被我奶奶逼的,我……我還是個處子呢,我並沒有跟金傻子圓房呀,他就是個傻子,哪裏懂?”她一把抓著董成文的胳膊,“董哥哥,你帶我走吧,我什麽也不求,隻要跟著你就成,做個通房丫頭做個妾也成。”


    口裏軟語聲聲,眼睛裏,目光柔情似水。


    董成文的目光落在林秀月的手上,眉梢一動,正要開口同意,就聽身後有婦人大聲怒道,“我說過了這麽久,怎麽還沒有洗好衣呢,原來是跟男人在河邊私會!要私奔?呸,不要臉的小娼婦!”


    這聲音把董成文和林秀月吼得同時嚇了一大跳。


    董成文反應快,一把將林秀月推開,對那婦人說道,“金大娘,你莫要冤枉人,我隻是路過這裏,牽著騾子來喝水,這小婦人便拉著我不讓我走,非要我收她做妾。哼,我堂堂一個讀書人,怎會糊塗到勾搭一個村婦?”


    說著,冷著臉,拉著騾子就走了。


    金大娘子認出了董成文。


    當初董成文沒中秀才,和林秀月的事情鬧得滿鄉都知道了,當她不知道林秀月這個時候的想法?


    這是嫌棄她兒子,想再次勾搭上董成文呢!


    可惜呀,董成文瞧不上她了。


    讀書人都是愛惜名聲的,林秀月還當自己個未嫁的大姑娘呢?


    蠢!


    人家要找相好,去青樓找也比勾上有夫之婦的名聲好。


    “小娼婦,你還敢勾搭野男人,給我兒戴綠帽子?老娘抽不死你!”怒氣衝天的金大娘子,抓起搗衣的棒槌就朝林秀月的身上捶去。


    口裏一直罵著捶不死你,捶不死你。


    把個林秀月打得嗷嗷叫。


    董成文回了下頭,隻見一個頭發散亂,衣衫破舊的小婦人,滾在河邊的泥水溝裏,連連叫饒。


    樣子狼狽又惡心。


    他皺了下眉頭,騎上騾子走了。


    看到他走遠,林秀月的心,更加難過了。


    心中則在後悔,她當初是被鬼迷了麽?怎麽會去勾搭上這個偽君子呢?


    見死不救,必遭天譴!


    林秀月被打得實在受不住了,口裏罵道,“就算我家人把我嫁到了你家,也不是任由你打罵的。哼,他們要是知道你往死裏打我,一定不會饒了你!”


    金大娘子冷笑,“知道了又怎樣?他們現在自己都顧不上自己了,哪裏有閑心管你的死活?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在我家幹活,侍候好我兒子,給我生個大胖孫兒,我就不餓著你。否則,哼,有你好看的!”


    林秀月從泥溝裏爬起來,搖搖頭,“不可能,我家人不會不管我的,我是他們的寶貝女兒!”


    金大娘子叉著腰,更加笑了,“林秀月,你還不知道吧?這會兒啊,你家那個奶奶林老太,還有你父母和哥哥,正被你大伯一家往村外趕呢!”


    林秀月聽不明白,眨眨眼,“什麽叫……往村趕?”


    金大娘子笑了笑,“你把衣服洗好曬好,自己回去看看吧。你家裏呀,現在可熱鬧呢!全村,不,附近幾個村裏的人,都知道了呢。”


    林秀月聽到金大娘子這麽說,心裏越發嘀咕起來。


    究竟出了什麽事?


    事情大到連她的死活都顧不上了?


    但聽金大娘子同意她回去看看,林秀月二話不說,洗淨手臉,端起洗好的衣,匆匆回了金家,換了身衣衫曬好衣,就往自家趕去。


    沒有牛車坐,大熱天的,走得她一身汗水。


    到了家門口,果然可見不少人站在那兒議論著什麽呢。


    見到她回來,一個個閃身讓開,欲言又止,眼神古怪。


    林秀月忍著直戳脊梁的目光,匆匆進了林老太的院子門。


    大門關著,堂屋裏有人在說話。


    林秀月拍了幾下門。


    很快,門後有人問道,“誰?”語氣警覺,不大友好。


    “是我呢,秀月,秀月回來了。”林秀月聽出了屋裏那人的聲音。那是姑姑的聲音。


    姑姑嫁到外鄉去了,因著家裏也不是很富裕,所以很少回娘家。


    今天卻忽然回來了,可見,家裏出的事情不小。


    門隻開了小半,林秀月閃身而入。


    堂屋裏坐著一圈人,有林老太,自家父母哥哥,還有姑姑姑父表哥表嫂,還有舅公。


    “出……出什麽事了?”林秀月環視了一圈後,問著林老太,“奶奶?”


    林老太沒說話,沉著臉呢。


    林春生是個大大咧咧的人,麵子什麽的,是不理會的,當下哼了一聲,“大伯叫我們一家子,永遠不準回秀水村。還要我們天黑之前,騰出屋子,交出田產,淨身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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