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跋涉本就辛苦,更何況還是從北於到大順這麽遠的距離,縱然是常人都要無法忍受,更何況是雙腿不能動的齊雲舒。而且晚上每次在客棧落腳的時候,齊雲舒都要靠著裴風胥把自己從馬車上抱下來,旁邊看到的那些的人難免會向他投來或是好奇,或是同情的眼光,他心裏的滋味兒就更複雜了,每日都像是煎熬一般。


    以前他若是出現在人群之中,也會有許多人看他,但是眼神卻跟現在的卻完全不一樣,換成任何人,隻怕也難以接受這種落差。


    治腿的事情耽擱不得,定遠侯和定遠侯夫人為了早日見到那位陶神醫,自是想要盡快地趕路,但是為了照顧自己兒子的身體,也不能太趕,隻是暗在心裏焦急不已。


    等到趕到大順固陽地界的時候,他們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在他們一過了大順邊關的時候,便已經接上了他們的成毅,此時將他們安排在一間客棧裏住了下來,並且對定遠侯和裴風胥他們道“陶神醫隱居的山穀距離這裏已經不遠了,明天肯定能到,隻是在那之前……我家世子和世子妃想見見齊公子。”


    定遠侯夫人聽聞此言,眉頭下意識地皺了一下。之前她請那顧歡顏寫一封信幫忙勸雲舒,是因為除了她的話,雲舒是誰的勸都不肯聽,那是無奈之下的迫不得已之舉。在內心裏,她還是希望自己兒子跟那顧歡顏再沒有任何牽連為好。既然那顧歡顏都已經嫁了人了,為何如今還要來見雲舒,未免太不妥當,而那奕世子竟然也由著她。


    但是眼下她卻又不好拒絕,陶神醫的事情本來就是奕世子告訴他們的,又派了自己的手下一路接他們過來,安排好了一切,況且人家夫妻二人一早就已經等在這裏了,自己怎麽好意思再拒絕讓雲舒見他們?


    而定遠侯夫人不知道的是,自己兒子的內心裏其實也是不願意去見顧歡顏的。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不想被她給看見。


    但事已至此,就算再怎麽不想見也得見了。


    歡顏和謝安瀾是早幾日就已經趕到了這裏,這個地方畢竟歡顏的家鄉,回到這裏,還是倍感親切的。謝安瀾這幾天陪著歡顏去看望了福伯,又往顧家祖宅走了一趟,那顧家祖宅平時有福伯看顧著,時不時地打掃,倒也幹淨,沒有絲毫落敗之相。


    而歡顏自出生起到她離開大順去北於之前那麽多年都一直住的宅子,卻早已被顧立明給賣掉了。她隻是站在外麵遠遠看了一眼,也就跟謝安瀾一起離開了,那個宅子留給她的其實並沒有多少美好的回憶。


    此時,歡顏和謝安瀾一起由成毅引著,並肩走進了這間客房。


    客房裏正站著定遠侯定遠侯夫人,還有裴風胥,而齊雲舒則已經被安置在床上躺下。


    定遠侯和定遠侯夫人站在那裏,頗覺得有些尷尬,仿佛說什麽都不太對。而歡顏和謝安瀾兩個則神色自然地朝他們走了過來,也是歡顏先微微頷首向定遠侯和定遠侯夫人行了一禮,“侯爺和夫人一路而來,想必是辛苦了,實在有失遠迎。”


    這話說得周到而客氣。


    “世子妃客氣了,還未多謝過你與世子的幫忙,還特意讓人來接我們。”盡管侯爺夫人心裏不喜歡歡顏,可麵子上功夫還是要做的,再說這一次,他們也的確是承了人家的光。


    “我和安瀾同齊公子本就是同窗好友,這些都是應該的。這一路趕來,吃食想必是不好,我已經讓人準備了一些茶點在隔壁,侯爺和侯爺夫人先去用一些吧。”


    定遠侯夫人聞言稍愣了一下,隨機看向身後的自己的丈夫。


    其實這話她聽得明白,顧歡顏這是要講他們兩個長輩給支開,幾個年輕人單獨有話要講,隻是……


    隻見定遠侯朝她微微點了下頭,定遠侯夫人才開口應到“好啊,真是麻煩世子和世子妃了。”


    接著,成毅便是帶著定遠侯和定遠侯夫人走了出去。謝安瀾轉身將房門給關上,這客房之中便隻剩下了他歡顏裴風胥和齊雲舒四人。


    歡顏上前走到齊雲舒的床前,看著躺在床上的他,心頭一時五味雜陳,曾經在衡華苑中那麽光彩耀眼的齊雲舒不該是現在這樣的。此時的他神情暗淡,原本那一雙充滿了少年意氣的眼睛,此時也是死氣沉沉,他仿佛對自己的整個人生都失望了。


    “那陶神醫是個醫術極高明的,你盡可放寬心。”開口時,歡顏的語氣就仿佛跟以前還在衡華苑時一樣,好像就隻是尋常的閑聊,並不是在說如何重要的事情。


    “這次的事情給你們添麻煩了。”齊雲舒說話的同時,越過歡顏看向站在她身後的謝安瀾。


    “客氣什麽,我們畢竟一起在衡華苑呆了那麽久,同窗之誼,合該如此的。”


    謝安瀾這話說完,又是一陣沉默。


    “說起來,這幾年我在軍營之中也學到了不少。”齊雲舒忽然道。


    “以前過慣了舒服日子,總覺得天下很是太平,士兵們尋常不過就是練練刀槍比比武罷了。可直到我進到軍營之中才知曉,其實自己身處的地方也沒那麽太平,天災常有,更別提了。其實,在軍營之中,像我這樣受了重傷的人不少,但幸運的是,我有這個好命生在定遠侯府,有足夠的銀子給我去找天下的名醫來醫治。這麽說來,我的命也已經足夠好了。”


    其實齊雲舒說這些的言外之意就是,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命數,與他人無憂,叫歡顏不必太放在心上。


    歡顏聽完之後,在齊雲舒的床邊坐了下來,“你也別想太多,安心治病要緊。我……能看看你的腿嗎?”


    齊雲舒稍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伸手將自己身上蓋的被子給掀開。齊雲舒心中暗自歎息,其實能看出什麽呢?自己躺在這裏,看起來其實跟旁人並無不同,腿上的傷口也已經愈合,但就是一點兒都提不起力氣來,兩條小腿完全沒有知覺。


    歡顏盯著齊雲舒的腿看了片刻,然後道“會治好的。”她這聲音類似輕喃,好像並不是說給齊雲舒聽的,而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說完,隻見她站起身來幫齊雲舒把被子給重新蓋好,而就在蓋被子的時候,歡顏的手‘不小心’地碰到了齊雲舒的手,隻見她的眼睛迅速掃過齊雲舒的全身,眸中有什麽迅速閃過,等到她給齊雲舒蓋好被子,重新站直身子的時候,已經不見她眸中神情有任何異常。


    “這一路舟車勞頓,你肯定也累了,先休息吧,有什麽話,等晚上吃過飯之後再好好說一說。”


    說完這些,歡顏便是轉身要同謝安瀾一起離開。


    但是卻聽得身後的齊雲舒突然開了口,但話卻是對謝安瀾說的。


    “我能跟歡顏單獨說兩句嗎?”齊雲舒看著謝安瀾道。


    謝安瀾沒有說話,隻是在看了歡顏一眼之後,轉身走出了房間,而裴風胥也隨後走了出去,房間裏便隻剩下歡顏和齊雲舒兩個。


    歡顏轉過身去看向齊雲舒,“你想跟我說什麽?”


    “我當初之所以決定入軍營並不是因為你,我當時隻是覺得我已經離開了衡華苑,必須得做些什麽事情,而我又不願跟其他侯門子弟一樣,請旨給個蔭封,一輩子也就那樣過去了。我想了很久才決定要去軍營的,跟你其實並沒有什麽關係。”


    齊雲舒這話半真半假,他當初去軍營的確是因為不想靠著侯府的蔭蔽過日子,他想靠著自己堂堂正正地闖出一番事業來。不過這也隻是當初決定進軍營的原因之一,他之所以這樣說就是不想讓歡顏心中自責。


    歡顏之前給他去的那一封信上,就寫到說她對他受傷這件事自責不已,心中有負罪之感,若是他的腿一輩子都這樣了,她也會內疚一輩子的,希望齊雲舒能來大順這一趟,若是經此一次,陶神醫把齊雲舒的腿給治好了,她心裏才能放下那一把枷鎖。


    歡顏知道,若是自己這樣寫,齊雲舒肯定會答應前來大順求醫的。而結果也果然不出她所料,齊雲舒看過她的信之後,也的確是點頭答應了。


    此時聽到齊雲舒這樣說,歡顏微微點了點頭,“如今給你治腿要緊,其他的就留到以後再說吧。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看著歡顏走出房門,齊雲舒躺在床上兀自出神。當初自己聽聞歡顏和謝安瀾已經定親的消息,跟風胥一起急急趕來大順,卻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拜堂成親。


    自己離開大順的時候,跟風胥說的那番話很是灑脫豪邁,而當時自己也的確是那麽想的,既然歡顏已經成親,放下對她的執念才是正理。


    回到北於之後,偏父親和母親又急著要讓自己和柳芯喬成親。自己躲無可躲,想來想去,也隻有躲去軍營。一則,在軍營之中日日操兵訓練,累得沒有力氣了,也就不會再去想歡顏了,時間久了,也就能把她給忘掉了。二則,自己躲去軍營了,父親和母親也就不能逼著自己成親了。而且,正如他方才跟歡顏說的,他也的確是想靠著自己的能力有一番建樹,仔細考慮下來,也就瞞著自己的父母擅自做主去了軍營,一直到……傷了兩條腿……


    看著歡顏從房間裏出來,謝安瀾不由得上前扶住她,而裴風胥也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歡顏,你的臉色似乎不大好,哪裏不舒服嗎?”


    歡顏搖了搖頭,“沒什麽,就是有些累了。”


    裴風胥也沒作多想,隻以為歡顏是因為齊雲舒的狀況擔憂又內疚,所以才臉色不好。


    歡顏請握了一下裴風胥的手,輕聲道“風胥,你也先回房去休息吧,趕了這麽久的路。等晚飯的時候,我們再說。”


    裴風胥一愣,歡顏不是不喜歡跟別人有肢體接觸的嗎?怎麽還主動握自己的手,隻能愣愣地點頭,“好。”


    留下一心覺得奇怪的裴風胥站在原地,謝安瀾這才扶著歡顏回到他們住的房間。


    將歡顏扶到床上坐下,謝安瀾轉身去關門,然後又走回歡顏的身邊,神情之間頗有幾分不同尋常的嚴肅。


    “你……看到了什麽?”


    “他的左腿……會再次受傷,而且,傷勢隻怕不會太輕。”


    這也是歡顏為什麽要堅持來跟齊雲舒見一麵的原因。那陶神醫布下的機關很是精巧,可謂是九死一生,就連謝安瀾當初都差點……


    好在,風胥不會有什麽事情,自己剛才看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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