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也不知道心裏這股子不舒服的勁兒是怎麽回事兒。


    正在遊廊上走著的冉修辰聽了她這話,由不得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她,目光裏帶著幾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這意思是……怪我沒有專程送過你?”


    “屬下哪兒敢?”


    “都說了今天不必自稱‘屬下’。”冉修辰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


    欒靜宜隨後跟上,剛走了幾步,冉修辰又是停下腳步,“今天既然不分上官和下屬,你也不必這麽一直走在我的身後,並肩而行方才合適。”


    行,行,您說什麽都行。


    欒靜宜上前一步,站到冉修辰的身邊。


    “這就是我的書房。”欒靜宜一邊說著,一邊打開書房的人,側身讓冉修辰進來。


    冉修辰先是打量了一下,繼而走到書架前,仔細看了一番,“這些書都看過了?”


    “大部分都是看過的。”


    冉修辰點頭,“你很用功。”


    “不介意我看看吧?”冉修辰問道。


    “當然不介意,你隨便看。”


    冉修辰拿起她書架的幾本書隨意翻看了一下,又是往書桌上掃了一眼,繼而道:“行了,我們再去別處看看吧。”


    “沒了,我這宅子就這麽大,已經都看完了。”


    “你的臥房不還沒看嗎?”


    “臥……臥房?”


    這冉大人怎麽還要看自己的臥房啊?雖說如今自己扮的是男子,可自己到底還是貨真價實的女子,自己睡的房間讓別的男子去看,還是有些……不自在。


    “左右我們都是男子,你難道還害羞不成?還是說……你那臥房裏……藏著什麽秘密?”


    其實冉修辰隻是想要逗一逗欒靜宜而已,也不是真的想要去看她的臥房。看欒靜宜這宅子裏處處都布置得不露痕跡,任誰看了都會認為這是個男子的住處,而沒有絲毫女子留下的痕跡。


    這就讓冉修辰更加好奇,那她的臥房難道也滴水不漏地布置成了男子房間的模樣?


    冉修辰原本是隨口一提的玩笑話,偏欒靜宜‘做賊心虛’,當即道:“我臥房裏能藏什麽秘密?大人要看那就去看就是了。”


    說完這話之後,欒靜宜還果真帶著冉修辰往她的臥房去了。


    開門進去,一應器具擺設全都是冷硬的風格,顏色也大都以灰色和黑色為主。


    入內室,迎麵一扇山水屏風,繞過屏風,就能看到欒靜宜的床。床上的被子也是灰色的被麵,枕頭是沉藍色的,就連床帳都是石青色的。


    若說這房間是女子的閨房,任誰都是不信的。


    冉修辰匆匆看過之後,就走了出去。而自打走出欒靜宜的臥房之後,他就沉默了下來,許久都未開口。


    欒靜宜覺得自己這位上官也忒喜怒無常了,方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一轉眼就這麽沉默了?


    “大人,我買了爆竹,你要放嗎?”


    此時天色將要擦黑,外麵已經陸續響起了爆竹之聲。


    “你放吧,我看著就行。”


    “冉大人,你該不會是……害怕吧?”欒靜宜玩笑著道。


    冉修辰聞言也是笑了笑,並未應聲。


    果然是喜怒無常,這就又笑了。


    欒靜宜果然吩咐下人們將事先買的爆竹都拿來,自己親自放了起來,玩兒得不亦樂乎,而冉修辰就站在簷下看著,神情溫柔。


    欒靜宜並沒有把那些爆竹都放完,她拍了拍手走到冉修辰的身邊,“留下一些,等到子時,我們再放。”


    “好。”冉修辰點了點頭。


    這時候,宅子裏的下人都忙著將掛好的紅燈籠都給點上。


    欒靜宜就站在冉修辰的身旁這麽看著,雖然這是她第一次沒有在家裏過年,不過……還不算太淒涼。


    “程翌。”身旁的冉修辰忽然開口喚她。


    “嗯?”


    “參加春闈考試,你後悔嗎?”


    欒靜宜奇怪,“這有什麽好後悔的?況且,我考得又很好。”這話要是由別人說出來,未免顯得有些自大,但是由欒靜宜說出來倒是沒什麽,誰讓她考中了狀元呢。


    “也是。”冉修辰點了點頭。


    這時候,欒靜宜的貼身侍女走了過來,“公子,冉大人,飯菜已經好了。”


    “那……走吧。”欒靜宜看向冉修辰。


    外麵寒風凜凜,小花廳內暖意融融。侍女將銅爐內的炭火撥了撥,便退了下去,同其他下人一起吃年夜飯去了。


    此時這整個小花廳裏就隻剩下冉修辰和欒靜宜二人,因怕冷風灌進來,門也是關上的。


    眼前是一大桌的飯菜,可坐在桌邊的隻有兩個人,也著實有些冷清了。


    欒靜宜忽地想起那時候蔣青青與她說起過的她點了一桌子菜要答謝傅文清,結果沒吃完還把她弄得很慚愧的那件事了。


    自己明明吩咐他們少做一點,隻有兩個人,估計他們也是怕菜少了,顯得桌上太冷清了。待會兒讓他們拿去幾個。


    “冉大人來京也有五六年了吧?每年都是一個人過年?”總得找些話來說。


    “頭兩年蘭姨和曼姨她們會來陪我過年。隻是她們也都是有一大家子人的,我便不叫她們再來了。”


    欒靜宜並沒有問他你為什麽不回家過年,若是換成自己是他,自己肯定也不會回家去過年。


    夾了一塊肉送入口中,欒靜宜看了一眼手邊的酒杯,並沒有去碰,她今日可不敢喝酒。萬一喝醉了之後,說漏了什麽,那便完了。


    所以冉修辰舉杯的時候,她隻推脫說自己最近在喝補藥,不便喝酒。


    冉修辰也沒有勉強,自己一個人喝了。


    他知道欒靜宜說什麽喝補藥其實不過是不喝酒的借口而已,她是怕酒後失言。


    冉修辰平生很少佩服什麽人,但眼前這個‘程翌’卻是叫他佩服的。


    女扮男裝參加科考,已屬將性命懸之一線,尋常人哪會有這般勇氣?她還一舉考中狀元,進了翰林院,時時刻刻小心謹慎,在翰林院呆了這麽久,沒有露出過絲毫的破綻。


    今日來了她家中,自己方才知道為什麽她能扮得這麽像。她這是已經完全把自己當成一個男子來活了,她為了一展抱負,幾乎放棄了自己的所有,此等勇氣和決斷,天下之人能做到的,少之又少。


    這天晚上,他們兩個聊了很多,不再隻是關於編書,為官之道、治國之要、忠君為民之法……兩個人各抒己見,或是意氣相投,或是意見不合,兩個人聊得很是盡興。


    欒靜宜一口酒都沒喝,但冉修辰卻沒有顧忌,這一杯酒接一杯酒的下肚,便漸漸有了醉意。


    眼見著冉修辰已經醉意迷蒙,欒靜宜便是站起身來道:“我扶你去躺一會兒吧,醒醒酒。”


    冉修辰也並未推辭,任由欒靜宜將他給扶了起來,此時下人們都在前院兒裏一起吃酒玩鬧。一年到頭好不容易有這麽一天,欒靜宜也不想去打擾他們,便一個人扶了冉修辰出了小花廳。


    因著這宅子除了歡顏、蔣青青和謝安瀾之外,也沒其他人來,而他們三個從不在她這裏留宿,所以這宅子裏並沒有收拾什麽客房。這個時候也不好叫人來收拾,欒靜宜便扶著冉修辰去了自己的房間。


    “小心一點。”欒靜宜扶著冉修辰在自己的床上躺下。


    “怎麽樣?醉得很厲害嗎?還認得出我是誰嗎?”


    醉眼迷蒙的冉修辰聞言一笑,伸出手來撫上欒靜宜的側臉,“我自然認得出你是誰。”


    微燙的掌心貼著欒靜宜被風吹冷的側臉,欒靜宜心中猛地一顫,整個人不由得僵住,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躺在床上正盯著自己看的冉修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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