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


    朝堂上忽然而來的靜默。


    楚懷王還在喋喋不休的數落剛才推薦葉榮的趙大人,聽見身後有人自動請求去邊關,登時心花怒放,可一回頭,整個臉都僵住了。


    葉榮從隊伍裏站出來:“趙大人說的對,這事兒確實應該由臣來負責。”


    頃刻間,無數雙狠厲的眼眸朝趙大人掃去,這些眼神中,也包括了韓硯,由此可見,這人以後的仕途恐怕沒指望了。


    下朝後,葉榮剛準備上馬車,一名身著綠意的小太監便跑來了,葉榮定睛一瞧,嘿,這不是當年誤傳聖旨到侯府的家夥嗎,太監一臉苦巴巴的道歉:“侯爺,奴才該死,奴才有罪,奴才罪該萬死。”


    自己不識字害的侯爺擔心受怕,當即跪在雪地裏直磕頭,葉榮揉了揉眉心,煩躁不已:“起來起來。”


    太監連忙爬起來:“侯爺,攝政王請您去書房。”


    “知道了。”


    跟車夫交代幾句,便隨著太監走了。


    禦書房內炭火吱吱的燃燒著,很多碳還沒燒透,一瞧便知道是新端來的,韓硯常年居住在雪域州,自是不怕冷的,但考慮到葉榮要來便破天荒的叫太監生了炭火盆。


    葉榮掀開門簾便感覺到一陣濃濃的暖意,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都下去吧。”


    等隨侍的人都撤了後,韓硯一把將葉榮抓過來:“你是不是有事瞞我?”


    他的聲音很嚴厲,可是眉眼之處卻透著一絲擔憂。


    葉榮抿了抿唇:“王爺覺得我瞞了什麽?”


    韓硯皺起眉頭,葉榮這人做事從來不按常理,根本分不清楚她真正的意圖,有時候還會莫名其妙的被她當刀使。


    無奈的歎口氣:“本王不想猜,你隻管說出來。”


    “我有個朋友告訴我,邊關失守的事,其實是一個局。”她頓了頓:“專門用來殺我的局。”


    韓硯心裏咯噔一下,卻見葉榮麵容安然而坦蕩,甚至連一絲慌亂都不曾有,明知道有人布局殺她,竟上趕著去送死,韓硯太陽穴突突的跳。


    “既知道,為何還要跳入圈套?”


    葉榮語氣一沉:“太祖曾說過,邊關乃是我們西京最重要的防線之一,萬萬不可失守,因為這句話,朝廷每年花在邊關邊防的銀子不計其數,也就這幾年戰事少國庫才有些餘糧。可王爺有沒有想過,導致邊關常年需要大量輸出銀子,是有人刻意而為呢?”


    “你懷疑有人故意製造戰事欺瞞朝廷?”


    有些事了解的越多,心裏的防線便越脆弱,每年數以萬計的兵勇因為保家衛國丟了性命,如果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蓄謀,那麽這人簡直可惡到了極點。


    “現在也隻是片麵之詞,得親自求證才曉得。”


    韓硯沉沉的呼了一口氣,挺拔的胸膛在衣服下鼓起一道輪廓。


    “為何這事兒本王不知道,而你的朋友卻知道?”


    葉榮一愣:“我的朋友你也認識。”


    韓硯翻了個白眼:“那個玄機寺的尊使?”


    其實之前他已經捕捉到了一點蛛絲馬跡,譬如太後之所以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就是依仗了玄機寺的幫助,不過太後的崛起跟葉榮說的這事兒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葉榮點點頭:“對啊,就是他。”


    孤男寡女的住在一所屋簷下,韓硯忽然感覺到一絲危機。


    “他現在還在你府邸?”


    一向精明的葉榮居然沒覺察出這話裏頭的醋意:“是啊。反正我府邸空房多,住一間也無所謂,平時沒事的時候還能幫我打理侯府,省的再去請招新人。”


    韓硯問:“他曉得你身份嗎?”


    葉榮不假思索:“知道。”


    不得不說,葉榮膽子夠大,竟將這麽一個身份複雜的人留在身邊。


    “這人確信可靠嗎?”


    葉榮笑了起來:“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


    韓硯一愣:“像什麽?”


    “唯恐妻子紅杏出牆,又不好意思直接問嗎,旁敲側擊半天……”瞧見他似有溫怒,她急忙改口:“其實吧,穆天欽除了臉,也沒有啥地方可看,王爺盡可以放心。”


    “除了臉,你還想看他哪裏?”韓硯冷不丁回了一句。


    葉榮:“……”


    韓硯忽然轉移了話題:“言歸正傳,那個人為什麽要布局殺你?”


    “可能因為我擋住了他們的路吧。”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賭徒為了錢財可以賣兒賣女,民間尚且有這樣的事生,更何況在朝的官員。


    “你有什麽需要本王做的?”


    葉榮一聽,頓時樂了:“嗯,確實有件事需要你去幫我。”


    韓硯道:“隻管說。”


    “假裝不知道。”


    韓硯:“……”


    葉榮不慌不忙的解釋:“你現在算是西京半個天子,你若是有什麽異動肯定會打草驚蛇,我好不容易等到他們布局殺我,萬一對方臨時改變主意,還不曉得要等到什麽時候。”


    韓硯冷笑:“我看不是別人布局殺你,是你千方百計的引誘他人殺你才對。”


    葉榮訕笑:“都一個意思嘛。”


    韓硯看了看窗外,麵色微沉:“若隻是假裝不知道,怕是也不能讓人放鬆下警惕。”


    “你的意思是……”


    韓硯轉過頭微微一笑:“你得先失勢。”


    葉榮抽了下嘴角:“失勢?”轉了一圈眼珠子,立刻領會了其中含義。


    韓硯知道她懂,俯身在她耳畔低語幾句,葉榮一邊點頭,一邊笑。


    守在門口的太監正靠在紅木柱子上偷懶,冷不丁從書房裏傳來一聲驚爆的打砸聲,嚇得手裏浮塵都丟了。


    怎麽回事?剛才還好好的,怎麽還扔上東西了?


    小太監正想進去看看,卻被曾靖攔住。


    “公公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就好。”


    “這位大人,可小的卻聽見裏頭……”如果沒聽錯的話,應該是砸東西的聲音,難不成侯爺惹怒了攝政王?


    半晌,葉榮氣呼呼的出來,曾靖剛把腰彎下打招呼,對方竟然直接從他身邊呼嘯而過。


    怎麽回事?吵架了?


    曾靖不由得朝門簾位置看過去。


    ……


    “父親,父親……”康釗急匆匆的跑來。


    丞相正在廊下飲茶,眼皮也沒有抬:“什麽事?”


    “我聽人說葉榮被攝政王狠狠訓斥了一番,葉榮脾氣強得很,居然跟攝政王杠上了。”


    康嘉有些不可置信:“當真有此事?”


    盛寵優渥的人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


    “宮裏都傳遍了,都說葉榮恃寵而驕——攝政王本是派了個親隨跟她一同去邊關,誰知小侯爺執意想獨自前去,兩個人竟在禦書房爭執起來。”


    這倒是有幾分可信度。康嘉招手讓兒子附耳過來:“去侯府打探一番,看看葉榮心情如何。”


    康嘉不虧是老狐狸,料算到這可能是葉榮跟攝政王使的障眼法,因而才派人去試探。


    傍晚,前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


    “我們塞了些銀子給門房,想去求見侯爺,門房卻把銀子還給我們,說葉小侯爺心情不佳,誰也不見。”


    “看來是真的有爭執了。”康嘉捏著棋子若有所思。


    侯府張燈十分,小侯爺罵罵咧咧一天了,喉嚨有些幹,侯爵夫人特意燉了雪梨湯。葉榮喝了兩碗,喉嚨立刻感覺順滑了不少。


    “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你可要小心,陌生人千萬不要放進府邸,還有,別人跟你說什麽都別信,比方說,我死在邊關了……”


    韓年年一把捂住她的嘴:“你胡說什麽。也不嫌晦氣。”


    葉榮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太妥當:“這樣吧,我走之後你回王府住一段時間,等我回來以後去接你。”


    韓年年本來不想走的,可架不住葉榮又嚇又騙,最終隻得點頭同意,至於府邸的下人統共也沒幾個,而且都是侯府的老人,將府邸交給他們也放心。至於蔲善,本想留在韓年年身邊保護,可蔲善執意要跟著一同去,葉榮拗不過隻好帶著,還有葉家的四小隻,也一同帶著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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