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青看著相對無言的二人,莫名感到氣氛詭異而奇特,擔心東方淺雪惱怒之下會出手,忙警惕地站在一邊。


    “你先下去吧。”卓沐風擺擺手。


    池青愣住,轉念一想,門主的武功深不可測,東方淺雪也不至於那麽衝動,自己留著也無用,便拱手告退。


    等人一走,卓沐風露出久違的笑容,一如當初般喊道:“蘇大姐!”


    東方淺雪站在高階,靜如雪山玉蓮,嘴角露出淺淺笑意:“我以為無憂島之後,你我再難有相見之日。”


    卓沐風好奇問:“這是為何?”


    “因為道不同。”


    她這句話裏的道,既可以指人生信念,也可以指人生際遇。


    那時的東方淺雪,化名成蘇棧雪,雖聲名不顯,但實力在同輩中早已一騎絕塵,從無匹敵者,又有山洞內的神秘高人指點,達到如今的成就隻是必然。


    但卓沐風卻不同,他除了天下無雙的記憶力外,其他任何方麵在東方淺雪眼中,都隻是平平無奇。


    這樣的兩個人,差距如雲泥之別,除了幾次特別的偶遇外,確實不該再有任何交集。


    若從別人嘴裏說出來,難免給人輕視不屑之感,但東方淺雪說出這話,卻偏偏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這是一個超脫於紅塵,無視於束縛的女子,真正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但那並非輕視,而是人在她眼裏,與天上的雲,地上的草毫無區別。


    卓沐風挑了挑眉:“可惜現在你成了我的妻子,還乖乖送上了門,蘇大姐,不,雪姐你有什麽感想嗎?”


    東方淺雪並不著惱,平靜道:“師傅告訴我,我與天道貼近,隻是尚缺經曆。這正是我從南海返回的原因。若女子非要嫁人,體驗酸甜苦辣,才能補足心境,那麽嫁給你倒也能接受。”


    這話說得,怎麽感覺嫁人在這女人眼裏,就跟走程序一樣?


    卓沐風故意擠眉弄眼道:“雪姐可知,嫁人之後,妻子就要服侍丈夫,以夫為天,夫君讓做什麽,娘子就得做什麽,晚上還要負責暖床……”


    這廝本想說出更輕薄的話,但對著東方淺雪,莫名說不出口。


    誰知東方淺雪聽完後,竟一本正經地駁斥道:“這隻是夫妻相處的一種方式而已。每個人性格不同,相處方式也不同。我做不到以夫為天,隻能按自己的理解與你相處,此事講究水到渠成,唯有慢慢磨合與領悟……”


    “停停停。”卓沐風迅速打斷,撫額苦笑道:“雪姐,成親又不是練武,沒必要說得那麽玄乎吧?”


    東方淺雪若有所思地點頭,微讚道:“你說得對,一切順其自然,刻意磨合與領悟反倒失了真諦。”


    卓沐風一臉的無語。


    他懷疑這女人不知道嬌羞為何物,從認識到現在,連誇張一點的表情都沒有,心頭一動,忍不住道:“雪姐,你可知夫妻間最重要的事是什麽?”


    東方淺雪淡淡地看著他,等待答案。


    卓沐風邪笑起來:“是生兒育女,那麽雪姐可知,生兒育女的具體過程是怎樣的?”


    東方淺雪露出回憶之色:“我曾見過路邊的野狗交配,也曾旁觀天鵝,料想人與禽獸並無多大區別,之後也看過春宮圖,果不其然。”一副不過如此的樣子。


    卓沐風徹底被打敗了,很懷疑要是自己順勢提出耍一次,這女人還會主動交流姿勢,與自己一較高下。


    雙手搓了一把臉,卓沐風正待說什麽,就聽東方淺雪補充道:“不過那種事,需要情投意合才有趣味,你我現在基礎不足,硬做反而不能感悟夫妻之愛,我不可能答應你。”


    現在的卓大官人曆經千錘百煉,很難有人讓他失態,可在東方淺雪淡漠卻似能穿透一切的目光下,居然老臉一紅,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竟生出幾分詆毀佳人的慚愧,忙道:“雪姐說的是,是小弟孟浪了。”


    他急著轉移話題:“雪姐,你有沒有覺得,這次見麵,你的話比以前多了很多。”


    東方淺雪:“以前你我不在一道,我隻能指點你,如今,你我可以切磋交流。”


    好吧!卓沐風仰頭看青天,無語凝噎。他第一次發現一個女人竟無從下嘴,明明近在眼前,卻像是遠在天邊,讓人難以觸摸。


    這女人的氣場實在太強了,卓大官人有種被反壓的趨勢,再待下去,他怕自己會更無所適從。忙笑嗬嗬地表示這是為雪姐準備的院子,雪姐一路辛苦了,快點歇息雲雲,然後自己就跑路了。


    待他跑沒影後,一臉淡漠的東方淺雪突然笑了起來,微露白齒,恍如玉蓮綻放,滿院花團錦簇都失了顏色。


    東方淺雪的入住,除了少數知情者外,對大部分人的生活沒有改變。她每日或是在院中打坐,或是在府內遊逛。


    其絕美的容貌,清冷不可犯的氣質,令每一個見到她的人都自慚形穢,自覺低下了頭。


    卓沐風也會經常去看她,與她交流感情,可惜每次交流到一半就會落荒而逃。後來這女人也不知是不是想報複,居然逮著卓沐風切磋武功。


    不能動用內力的情況下,卓大官人哪裏是對手,就跟秋後螞蚱似的,沒蹦躂幾下就被人一打一個準。


    又不敢動用內力,怕引起外界注意,於是後麵都不敢去找東方淺雪。每次在府上遇見,也跟老鼠見了貓似的,能躲多遠躲多遠。


    這是真的怕了,可跟怕巫媛媛不一樣,對後者一大半是縱容。


    在東方淺雪身上吃的癟,當然要在其他女人身上補回來。巫媛媛每隔兩三天,便招卓大官人去侍寢,這廝憋著一股勁,每次服務起來那叫一個解數齊出。當然也不會忘記與白衣姐姐,蘇芷蘭的一夜**,奮力耕耘……


    就在卓沐風周旋於各女與對外事務的同時,八王府的書房內,卻是一片雷霆驟雨,氣氛緊張到極致。


    沐存儀死死盯著單膝跪在下方的明華,喝問道:“到底出了什麽事,竟讓你如此作態?”


    他比誰都了解明華此人,若不是出現了驚天大事,不可能跪在地上。也正是因此,沐存儀才更加煩躁,心中隱隱生出不安的感覺。


    明華的臉幾乎與地麵平行,不吭一聲,等到沐存儀再三催問後,才咬牙道:“王爺,上次為了查證皇城內外的江湖勢力,屬下調集了大批金羽衛,終於排查出了與東方世家有關的幫派,但,但也因此發現了一件可疑之事。”


    自從圍攻鏡華三道失敗後,沐存儀比過去更顯老態,氣質也更陰森,眯眼問道:“什麽事?”


    明華:“屬下抓了大批人審問,昨日審查證據時,發現其中一人,乃是綠柳山莊的高手。”


    聽到綠柳山莊四個字,沐存儀表情微變。


    這還是十幾年前的江湖勢力,當時東周大帝還在世。因查出這個勢力附屬於東方世家,專職對付朝廷。沐存儀奉東周大帝的命令,調配天爪高手,於一夜間攻滅了綠柳山莊,記得主攻者還是竇來德一係的人馬。


    無緣無故,提這個幹什麽?沐存儀冷聲道:“說重點!”


    明華依舊低著頭:“那位出自綠柳山莊的高手,這次被抓後,許是害怕大難臨頭,將這輩子所知的隱秘事全部抖了出來。屬下從他的證詞中發現,發現當年他接待過邊負情。”


    聽到這話的沐存儀,頓時瞳孔收縮,渾身都繃緊起來。而另一側的沐子宸也倏然睜眼,眸光銳利無比。


    在隸屬於東方世家的綠柳山莊接待過邊負情,這說明什麽?此中內情,細思極恐!


    沐存儀連牙齒都在咯咯顫抖,雙拳握得青筋直冒,尤不自知,整個人都站了起來,惡狠狠道:“繼續說!”


    明華瑟縮了一下,低聲道:“據那人的證詞,邊負情在綠柳山莊待了足足三個月,期間山莊每日給他提供一位美貌女子,並安排三位丫鬟隨時伺候。但此事極為隱秘,連綠柳山莊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


    沐存儀猙獰笑道:“邊負情又不是國賊,待在綠柳山莊,為何要偷偷摸摸?還有,此事既然如此隱秘,那個被抓的人又如何得知?”


    明華:“屬下今日特地去問過那人,那人表示,他也不知道邊負情為何隱藏行跡。至於消息的來源,那人深得綠柳山莊莊主的信任,當年就是由他負責搜尋美人。後來邊負情離去,莊主竟然下手殺他。可他的心髒天生異於常人,長在了右邊,被人拋屍之後,僥幸活了下來,遂隱姓埋名,活到如今。”


    沐存儀繞過書桌,走到了明華麵前,一腳將之踹翻,又拎起他的衣領,麵目狠厲道:“你可知道這件事意味著什麽?若是弄錯了,砍你一百次都不夠!”


    明華雖嚇得臉色發白,但還是顫抖著聲音道:“王爺,屬下隻是履行自己的責任,縱然被千刀萬剮,也絕不敢瞞王爺任何事!”


    沐存儀盯著明華的眼睛,見其目光堅定,對峙片刻後,一把將他推開,自己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忽而哈哈慘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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