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人影在黑夜中飛躥,快若幽靈,迅若無蹤,遠處的莊園外有護衛把守,內部閃著點點燈火,似有動靜響起,正是飛瀑閣。


    先前魔門四大高手與路鄺的激戰,由於發生得太快,飛瀑閣內的人還沒察覺,但過了不久,傳來一聲大喊,終於驚動了裏麵。


    人影停住,落在陰影處遙望飛瀑閣,正是卓沐風。


    卓沐風大概猜得到,剛才的喊聲應該來自於路鄺,想必巴龍和方小蝶已經得手了吧?二人還有任務在身,可不能被人給破壞。


    思及此,卓沐風手一伸,足足兩顆魔帝珠出現在掌心,他怕一顆魔帝珠的吸引力不夠。在原地等了片刻後,他立即縱飛出去。


    飛瀑閣內,來自聖地的另外十位超級高手,聽出了路鄺的喊聲,正想循聲追蹤,忽然間齊齊大震。


    十個人的內力,同時不受控製地奔湧全身,恍如煮沸的開水般,以前所未有的幅度暴動起來。


    赤蓋海和南宮鑫二人,率先臉色劇變,意識到了什麽。當初正是他們發現了暖陽山地底的魔帝珠,所以對魔帝珠的感應尤為深刻。


    這一瞬間,二人幾乎可以確定,飛瀑閣外有人得到了魔帝珠,結合路鄺異常的反應,二人來不及多想,直接衝出。


    其他人雖慢了半拍,但到底也是見多識廣之輩,這會兒怎麽可能犯糊塗?一個個想也不想地掠出飛瀑閣。


    他們之中,不是沒有人擔心飛瀑閣的安全。但是一來,閣內還有五大皇朝的宮廷侍衛們守護,隻要不是超級高手,休想輕易突破。


    二來,眼看別人都追出去了,事關魔帝珠,難道讓他們傻傻地守在閣內?要是錯過了得到魔帝珠的機會,誰給他們補償?


    在天大的誘惑麵前,五大皇朝和聖地之間各懷心思的缺陷暴露無遺,誰也不肯吃虧,誰也不願當傻子做出犧牲。


    僅僅一眨眼的功夫,十大超級高手消失於黑夜中,原本固若金湯的飛瀑閣,就此失去了它最大的屏障。


    守護在各處院子的五大皇朝侍衛們,簡直是又驚又怒,差點罵出聲來。


    而十一聖地的隨行高手們,則是驚疑不定,僅有極個別修煉了無上武學的人,若有所思,眸帶驚駭之色。


    卓沐風不敢冒險,所以跑出一陣後,立刻將兩顆魔帝珠收回權武神宮,而後繞了一大圈,悄然往飛瀑閣折返。


    白天的時候,他就將飛瀑鎮的道路圖記在了腦子裏,今夜的行動也並非隨機應變。


    從方小蝶在魔帝珠上留下氣息,從而順利追蹤到路鄺,再到他卓沐風引出聖地高手,甚至連此刻他跑到哪個位置,又從哪條路線返回飛瀑閣,都是經過了一番周密的布置。


    卓沐風很清楚,他在飛瀑閣行動的時間必然極其短暫,一旦聖地高手追查不到魔帝珠,立刻就會反應過來。


    飛瀑閣才是今夜計劃的最核心,也是最危險的部分,稍有不慎,便可能身遭大險,有死無生,所以必須爭分奪秒!


    卓沐風選擇的路線十分隱蔽,而且利用了秋娥在此打造的秘密地下通道,順利避開了地表的探查。


    等從通道出來後,卓沐風已成功繞到了聖地高手的大後方。他再也沒有任何顧忌,丹田中海量的內力一波波湧至雙腿,人如電光般淩空飛射出去……


    飛瀑閣,北齊帝妃所在的後院內間。


    蘇芷蘭雙手握著金剪刀,神情怔怔地望著睜開雙眼,目光凜然刺骨的北齊大帝。


    北齊大帝躺在床上,身上還蓋著小桃葉為他找來的薄被,一頭白發如雪,蒼老的臉上滿是皺紋。


    他就這麽表情冷淡地望著距離肚皮不足三寸的金剪刀,既不設防,也不喊叫,眼中猶自帶著醉酒後的血絲。


    可就是這幅弱不禁風,仿佛輕易就能殺死的病態老人形象,卻讓蘇芷蘭呼吸頓停,渾身血液幾乎都為之凝固。


    北齊大帝渾濁的眼神中,那縷縷閃爍的寒芒,竟比蘇芷蘭手中的剪刀更加鋒利。恍惚間,曾經那位英明神武,殺伐果決的帝王似乎回來了。  他從不曾老邁昏庸過。過往的一切切,飛快在蘇芷蘭眼前劃過,那被她愚弄的老皇帝模樣可笑,但蘇芷蘭卻覺得,真正可笑的人,分明是她!


    “蘭妃,不動手殺朕嗎?就差一點點而已,你就可以向你身後的人交差了。”


    令人窒息的氣氛終於被打破,北齊大帝淡笑著開口,好整以暇地躺在床上,打量著這位差點迷得他神魂顛倒的女人。


    即便是如此昏暗的燭火下,這女人的肌膚依舊白得發亮,確是人間罕見的尤物。


    蘇芷蘭的纖手緊了緊,一陣慘笑道:“陛下早知臣妾有問題,又怎麽會給臣妾動手的機會?”


    北齊大帝點點頭,不知是讚揚還是譏諷:“到底是朕的女人,還算有點腦子,老殺才,把人帶進來吧。”


    話音剛落,就聽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蘇芷蘭回頭看去,婀娜有致的嬌軀顫了顫,就見北齊大帝身邊的那位老太監,正拎著小桃葉的發髻,將她野蠻地拖了進來。


    小桃葉的狀態很差,臉色發白,下巴都是血,腦袋因為被拎著而仰起,身體卻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拖行而過的地麵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蘇芷蘭往後退了幾步,啪嗒一聲,手中的金剪刀墜地。她捂住嘴巴,淚水頃刻間滂沱而下。


    “真慘啊,老殺才,你不會把人的骨頭都打斷了吧?”床上的北齊大帝問道。


    那位老太監手一鬆,小桃葉的臉便斜側著砸在地上。


    老太監走上前,一邊小心攙扶起北齊大帝,使其坐在床上,拿枕墊靠在其後背,一邊隨口答道:“啟稟陛下,按老奴的本意,應該是砍下她腦袋喂狗的,但既然陛下還有用,老奴隻好打斷了她全身的骨頭,姑且留一口氣。”


    二人說得平淡,可聽在蘇芷蘭的耳朵裏,不啻是天打五雷轟。她的臉龐瞬間慘白一片,模糊著眼睛,不顧一切跑到了小桃葉身邊,蹲下,顫抖著手想要扶起小桃葉,卻發現後者的身體鬆垮不成形狀,幾乎與爛肉一般。


    她連忙停止了動作,看見小桃葉木然的臉色,因自己的搬動越發蒼白,可知她隨意的動作,帶給了對方多大的痛苦。


    蘇芷蘭不禁心如刀絞,跪在原地泣不成聲。


    小桃葉歪著的臉,剛好正對娘娘這一側,看見她傷心的樣子,動了動嘴,卻隻能發出輕輕的娘娘二字,弱得像是風都能吹滅。淚水亦從她眼角滾落,無力而慘然。


    往日裏活潑可愛,精力充沛的侍女,此刻竟成了這般模樣,蘇芷蘭幾乎痛昏過去。


    北齊大帝坐在床頭,床邊的紗帳已經被老太監撩起,他居高臨下地望著主仆二人,聲音平靜道:“蘭妃,朕自問待你不薄,你想要什麽,有什麽要求,朕幾乎有求必應。這一生,朕從未如此待過其他的女人,連皇後都沒有。


    可你是怎麽報答朕的?拿迷藥來欺騙朕,讓朕抱著一個花瓶睡覺,你在一旁看戲,把朕當成傻子一般耍。


    要不是朕身邊的老殺才及時發現不對勁,出手救了朕,朕差點就被你騙過去了。”


    一邊的老太監微垂眼眸。這次他明麵上待在宮內,實則奉命偷偷跟了過來,為的正是誘使蘇芷蘭動手。


    之所以先前不直接拿下對方,也是因為陛下想要通過蘇芷蘭,接觸到其背後的人。但今日蘇芷蘭突下殺手,意味著背後之人不會出現,陛下也隻能選擇攤牌了。


    可以說,今夜發生的一切,都在陛下的預料之中,甚至是陛下暗暗引導的。


    北齊大帝的神情漸漸淩厲,身上的蒼老感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可比擬的恐怖威勢,就像一頭猛虎露出獠牙,朝著蘇芷蘭斷喝道:“朕不是愚夫,是北齊的天子,是一言可令百萬匹夫斷頭的北齊第一人!


    你這賤婦,利用朕對你的愛護,反過來迫害於朕,主仆二人,私通外敵,皆大罪難恕,當誅九族!”


    蘇芷蘭不敢去碰小桃葉。在見到小桃葉生不如死,隻剩一口氣的時候,她已打算與對方共赴黃泉,以成全這段主仆之義,姐妹之情。


    她滿是淚水的臉上,緩緩露出了笑容,麵對北齊大帝的厲喝,不覺恐懼,隻剩平和:“原來如此。當初北齊對我口誅筆伐,朝野上下一片殺機,陛下之所以保我,就是為了引出我身後的人吧?甚至於,當時的局麵,就是陛下暗暗推動的。”


    她不再自稱臣妾,因為殘酷的真相已被揭露。她更可笑於自己對北齊大帝的感恩之心,原來人家並非真的嗬護自己,隻是為了達到更重要的目的罷了。


    可笑啊可笑,想她蘇芷蘭一生,遇過的男子不少,到頭來卻無一人真心愛她,保護她!唯有一忠心女婢,自始至終不離不棄,最後卻因為她慘成廢人。


    一切都是她蘇芷蘭的罪過,像她這樣的人,也許本就不該繼續活在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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