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大船悠悠靠近天海門。


    相距還有近百米,天海門主何仲榮已攜著妻兒手下等,等候在了島嶼邊緣。四周高手林立,謹慎防止意外的發生。


    卓沐風雖然不甘不願,可還是走出了房間,隻不過站在人群的外圍,沒和秦可情這女人靠得太近。


    目光掃向前方的島嶼,自然輕易看見了等候的人群,原本鬱悶無比的卓沐風,驟然間心口一跳。


    因為他在人群中發現了何平和葉琳琅,這對男女怎麽在此?


    等等,天海門?


    之前因為心情太差,卓沐風還沒有細想,此刻卻恍然驚覺,過去白衣姐姐曾經告訴他,她自從失去記憶以來,一直就住在天海門。


    所以這兩個天海門是指同一個地方?這樣說來,自己又能見到白衣姐姐了?卓沐風的心情明朗起來,就像陰鬱的天空中出現了太陽。


    雖然腦中還會想起白衣姐姐與何平,葉琳琅逗趣玩樂的場麵,可時過境遷,他終究還是願意親近那個心靈剔透的善良女子。


    與她在一起,似乎會讓人連煩惱都消失不見。卓沐風已經幻想著見到白衣姐姐時的場景了。


    隨著船舶靠岸,一行人陸續下船。


    何仲榮帶著人立刻迎了上來,隻逡巡一圈,他便鎖定了被人簇擁著,氣度高貴雍容的秦可情,抱拳道:“這位便是秦管事吧,何仲榮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秦可情露出一絲嬌媚的笑容:“何門主客氣了,縱觀南海,又有多少人能讓何門主移步山門,是可情感到有愧才是。”


    雙方好一番客套,之後又為彼此做介紹,總之是氣氛融洽。


    卓沐風一直躲在人群後方,因為他不想讓何平和葉琳琅發現自己,否則‘陸峻天’這個身份就會被戳穿,極可能引來二人的殺機。


    他也不知道秦可情來此是幹什麽,按理說,以她的地位和實力,根本不足以讓地位媲美巫冠廷的何仲榮如此客氣。這其中必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內情。


    看來有必要問問那個女人!


    原本秦可情還想向天海門眾人介紹卓沐風,畢竟這是她收服的一員愛將,很拿得出手,奈何左右看看,居然不見那廝的身影。


    深知對方必定還是有所避諱,秦可情也就沒有勉強,免得場麵尷尬。


    雙方齊頭並進,抬步走入了天海門。秦可情見四周掛滿了紅燈籠,貼滿了大紅喜字,隨口笑道:“何門主,莫非貴門近期要辦喜事嗎?”


    何仲榮哈哈一笑:“秦管事來得很巧,再過半個月,便是犬子的大喜之日,到時秦管事定要多喝幾杯。”


    秦可情望了何平一眼:“那可真是榮幸之至了,就是不知哪家姑娘有此榮幸,能得少門主相中?”


    何平雖然年近四十,但因為內功深厚,保養極佳,看起來如同三十出頭,身穿暗紅色長袍的他,模樣俊秀,一派不俗氣質,聞言謙和一笑。


    還未答話,麵相更樸實的何仲榮已經笑道:“說來慚愧,那位姑娘正是犬子的義妹。”


    秦可情哪裏知道義妹是誰,但嘴上還是客套道:“想必那位何姑娘定是天仙一般的人了。”


    孰不知人群後方的卓沐風,乍聽到這句話,再見四周搖曳的大紅燈籠,川流不息的忙碌下人,臉色瞬間發白,隻感到大腦轟隆一聲,差點一個踉蹌摔到地上去。


    何平隻有兩位義妹,看葉琳琅一臉沉默的樣子,明顯不是,那麽就隻剩下另一個人了。


    “白衣姐姐要嫁人了?”卓沐風喃喃低語。那個心性潔白無瑕,善良得連一隻螞蟻都不肯踩踏的溫柔女子,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天。


    隻是未免猝不及防,快得讓卓沐風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他不想承認,這一刻的內心是無比複雜的,既有震驚,有迷茫,亦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酸澀和嫉妒。


    他想起了與白衣姐姐在隱村相處的片段,想到了那個女人在自己的插科打諢,故意逗趣之下無可奈何卻又縱容的溫柔寵溺。


    他明知不該多想,不該貪得無厭,可在內心深處,未嚐不曾幻想過與白衣姐姐在一起的可能。


    但這一切都結束了,結束在滿目的紅色之中,結束在何仲榮父子得意的笑聲裏。


    卓沐風的眼前,又浮現出剛離開隱村時,白衣姐姐聽到何平與葉琳琅的動靜時不顧一切衝出的身影,那一刻的自己該是被遺忘的。


    他亦無法忘記白衣姐姐在那二人麵前,所展露的從未對自己展露過的快樂與頑皮。自己是個可憐弟弟,而興許何平才是她喜歡的人。


    卓沐風閉上眼睛,輕輕搖頭,嘴角溢出苦澀的笑意。他再沒有心情去打量四周的場景,隻覺得一顆心像是被挖空了一般,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木然地隨著人流走去。


    秦可情,司徒吉等重要人物,自然被天海門的人安排到了客廳內休息。而卓沐風等一幹隨行人員,則一律安置在另一處大院子裏,有下人供應茶水糕點。


    期間不斷有人找卓沐風聊天,但卓沐風隻是勉強應付幾句,甚至答非所問。幾次下來,眾人也看出他似乎心情不佳,便沒有再去打擾。


    大約小半個時辰後,天海門的一位長老過來,領著他們去了客房。由於這次隨行人員眾多,所以每三個人分配一間房。


    卓沐風也無所謂,等安排好後,其他人都對天海門很好奇,相約結伴而出。唯獨他躺在床上,怔怔地盯著房梁,雙目失神。


    不知過去了多久,夕陽射入窗內,刺得他微微閉上了眼睛,忍不住輕哼一聲。房門卻在此時被推開,一縷香風盈盈而來,不斷在他鼻中變濃。


    他睜開眼睛,便對上了秦可情的雙目,她正站在床邊,一臉疑惑地盯著卓沐風。


    “有事?”卓沐風支起上半身。


    秦可情瞅著他,笑容漸漸收起:“你似乎有心事?”


    卓沐風哈哈道:“我能有什麽心事,就是見到你不開心而已,沒事你就走吧,別打擾我休息。”他現在不想和任何人說話。


    秦可情卻雙手捋著裙子,坐在了床沿,盈盈望他:“沐風,如果是因為秦姨威脅你的事,那麽很抱歉,可我卻不得不這麽做。除此之外,你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都可以來找我,秦姨會盡量幫你。”


    她很清楚,想得到一個人真心的幫助,最有利的武器便是感情。一般人不值得她做樣子,但這個少年卻不同。


    卓沐風冷笑道:“收起你那虛偽的一套吧,沒必要這樣。”他又躺回床上,將後背對著秦可情。


    沉默了片刻,秦可情起身離開,走到門口時說道:“我特意讓天海門的人,為你準備了一個單獨的房間,就在東廂的碧竹院。”


    見他毫無反應,秦可情隻得關門離去。


    等到夜晚時分,其他人都回來了,卓沐風不想待在這麽嘈雜的環境中,便找到下人,詢問一番後來到了碧竹院。


    見到院中正在閑談的秦可情和司徒吉,卓沐風對司徒吉露出了一個笑容,觀察一番後,見唯有右側的房間漆黑,便邁步走入。


    “卓少俠怎麽了?”司徒吉疑惑道。


    秦可情久居人上,也是個心高氣傲之輩,見卓沐風的態度如此惡劣,也難免有火,隨口哼道:“也許是被人橫刀奪愛了吧!”


    司徒吉瞪大了眼睛。


    而走入房間的卓沐風,乍聽到這話後,雙手撐住了桌麵,心髒仿佛被人狠狠剜了一刀。他咬了咬牙,告訴自己不要多想,走向了漆黑的床板。


    接下來一連兩天,卓沐風都待在碧竹院裏。他的心情似乎得到了緩和,每次見到司徒吉,都會與之喝酒暢聊,談到興奮處便哈哈大笑,唯獨對秦可情愛搭不理。


    今夜天海門為頌雅樂府的人舉行了歡迎晚宴,卓沐風依舊沒去。等到夜半時分,喝得半醉的司徒吉與秦可情聯袂返回。


    司徒吉將一壇酒擱在石桌上,笑道:“老弟,你這次不去虧大了,天海門的酒實在不錯。而且老夫還看到了一位絕世美女哦。”


    卓沐風心頭一震,僵笑道:“要說絕世美女,眼前不就是嗎?”


    聞言,司徒吉看了秦可情一眼,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秦可情哼道:“你小子少來這套!老娘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司徒前輩也不用介意,那位少門主的未婚妻,確實當得起絕世美女四個字,絲毫不遜於巫家大小姐。今夜二人共進同出,舉杯飲酒,可謂羨煞了旁人!”


    卓沐風狀似不經意地問道:“這樣說來,二人很恩愛嘍?”


    司徒吉點點頭:“應該是吧,否則何姑娘怎會答應嫁給那位少門主?”


    “那今晚沒去,還真是很遺憾。”卓沐風笑了笑,舉起酒壇子狠狠灌了一口,一拍石桌:“老爺子,你還沒盡興吧,我陪你再喝一輪。”


    司徒吉豎起大拇指,欣然道:“就喜歡老弟豪爽的樣子!”


    二人你一口我一口,輪番痛飲,看起來好不快活。然而身為女人的秦可情,天生就有敏銳的直覺,她越看越覺得不對。


    可是哪裏不對,又說不上來,看了半天,隻好搖搖頭,自己去房間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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