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令卓沐風的心髒狠狠抽動起來。


    他強行保持著鎮定,問道:“你方才說,隻要我能以本身的力量,震動第二根木樁,便算成功?”


    雪姑娘:“第一根木樁不能動。”


    如果卓沐風不問,這個冷情的女人,怕是連這點前提都不會說明。不,在她心裏,也許這個前提是無需說明的,‘一般人’都能理解。


    這種把一些高於普通人的情況,視作尋常的態度,越發令卓沐風震顫,他聲音微啞地問道:“如果我做到了,在江湖中是什麽層次?”


    大概是看在巫夫人的麵子上,雪姑娘勉強提起耐心:“大成的卷風暴,具體什麽層次你自己去比較。”


    那就是地靈榜前十!


    卓沐風笑道:“從小成到大成,這個階段你花了多久時間?我不是有意刺探你的秘密,隻是想用來激勵自己。”


    雪姑娘邁步而去,走出十多米才答道:“三個月。”


    這個答案堪稱石破天驚,地靈榜前十高手,哪一個不是資質出眾,但有的人花了十年,乃至數十年才達到這一步。


    而強如巫冠廷等卷風暴圓滿的人物,固然又高了一個級別,但老巫親口對卓沐風說過,從小成到大成,他用了三年。


    無法想象雪姑娘的進度傳到江湖中,會引起怎樣的震撼。


    望著對方淡然遠去,仿佛這個進度並沒有什麽了不起,卓沐風站在原地,張口大叫:“蘇大姐!”


    雪姑娘原本前行的身體,驟然一頓,很少有什麽事情能讓她失態。她迅速恢複過來,狀若無事地往前走去,那瞬間的觸動仿佛不存在。


    但卓沐風一直死死地盯著她,又怎會漏過那一幕?他怔怔地望著雪姑娘消失在視線中,心潮翻湧起伏。


    他本不該喊的,因為很容易暴露自己在天爪的身份,但他忍不住脫口而出,那一刻情感超越了理智。


    又或者一種冥冥中的直覺告訴他,蘇棧雪絕不會背叛自己。說來好笑,他們隻短短相處過幾天,除了名字之外,一無所知,甚至連名字都可能是假的。


    可他就那樣信任她,沒有理由。


    從這一天起,卓沐風便待在樹林中,不斷練習,劍身一次次拍擊在第一根小木樁上,試圖在不震動它的前提下,震動第二根小木樁。


    蘇棧雪施展得隨心所欲,卓沐風練起來卻是一籌莫展,更明白了二人之間的差距。五天下來,他感覺自己掌握了一點門道,但距離成功卻不知有多遠。


    自那天之後,蘇棧雪沒有再出現。


    卓沐風仿佛忘記了上一次的教訓,在一個深夜,再度不怕死地遊到了無憂島,悄然登上岸。


    “你想死嗎?”清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卓沐風隻感到眼前一花,雪姑娘已出現在身前不遠處,正冷漠地看著他。


    卓沐風笑嗬嗬道:“蘇大姐,那麽見外幹什麽,你我也算是患難與共的知己,小弟想你了,所以特地過來看看你。”


    之前以天爪高手的身份見麵,二人都以假音示人,卓沐風這才發現,蘇棧雪的聲音很好聽,帶著幾分沙啞。


    見雪姑娘不說話,這廝的膽子又大了幾分,居然還敢走上前,邊走邊笑:“蘇大姐,原來你本人長得這麽清秀啊,武功又那麽好,整天待在這個鬼地方不悶嗎?”


    “你以為我不會殺你。”雪姑娘淡淡地說了一句,不是反問,卻如一柄劍直插卓沐風的胸口,害他嚇得止步。


    卓沐風有點摸不準了,訕訕擺手:“別這樣嘛,大家難得有緣再見,要不要一起去我那邊,我烤了幾條魚。”


    “滾!”雪姑娘冷冷道,那氣勢真不是開玩笑,卓大官人愣是被嚇退了好幾步。


    他也不敢繼續挑戰這女人的耐性,免得弄巧成拙,遂搬出早就準備好的借口:“蘇大姐,你這幾天怎麽不見人影,我來就是想找你解答一些修煉難題。”


    眼見籠罩在身上的氣勢更冷更強,仿佛隨時都會爆發,卓大官人轉頭就跳進了海中,頭也不回往小島遊去。


    直到距離足夠遠了,才嘀咕道:“裝什麽冷漠,你如果不是蘇大姐,怎麽知道我還會來,怎麽會提前攔在這裏?”


    被人打了槍,卓少俠學乖了,之後幾天沒有再去觸黴頭。


    奈何他的悟性雖然提高一籌,達到了一流級別,但與巫冠廷相比都有一段距離,想在八九個月內將卷風暴領悟到大成,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任務。


    所以他雖然每日苦練,並且努力摸索,但始終不得其法,無法想象蘇棧雪是怎麽將力量穿過第一根木樁的。


    “你這麽練,十年也練不成。”中午時分,卓沐風揮汗如雨,身後響起一道久違的清冷聲音。


    如果她隻是雪姑娘,卓沐風打賭,她絕不會跑過來說這麽一句話。


    頭也不回,卓沐風一股破罐子破摔的語氣:“練不成也得練。反正也沒人肯教我,誰讓自己悟性那麽差呢。你不用管我,回無憂島好好陪你的師尊吧!”


    雪姑娘望了他的背影半晌,似乎又回到了二人跌落瀑布後所避身的山穀,對方纏著她討教化精芒之法。


    第二次見麵,在揚州城外刺殺苗重威失敗,他也是這種賭氣的樣子,向她討教卷風暴之法。


    如今一年多過去,時移世易,讓雪姑娘微微產生了恍惚之感。


    在她過去並不長久的人生中,沒有人敢觸犯她,她與生俱來的氣質,讓每一個人對她隻有敬畏,隻有恐懼。她平視的目光,落在那些人眼裏卻是俯視。


    她也不屑去解釋,甚至沒有為此去浪費一點心神,因為這並不重要。也唯有在師尊等少數幾人麵前,她才偶爾會泄露一些情緒。


    前方的這個少年卻天生長了一張極厚的臉皮,膽大無恥,明明之前那麽畏懼自己,在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份’後,果不其然就翹起了尾巴,開始得意忘形了。


    自己對他冷淡,反倒是自己錯了一般,也不知他到底哪裏來的自信。


    搖搖頭,雪姑娘走到了卓沐風身旁,開口道:“如果第一根木樁是空氣,你能用力量震動第二根木樁嗎?”


    卓沐風瞥了她一眼,嘴角微揚:“那樣還不簡單?”


    “既然如此,第一根木樁與空氣又有何區別?你攻擊別人,率先透過的也是空氣,隻是空氣的震動不明顯。所謂的不震動第一根木樁,隻是讓人肉眼無法辨清,並非真的不震動,否則神也辦不到。”


    難為雪姑娘說了那麽多,不過這也是她的極限了。卓沐風怔怔地回味著耳邊的話,似有所悟,但又差點意思。


    他到底不是笨人,急忙轉頭問道:“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我該怎麽真正做到?”


    沉默了片刻,終究敗在此人的厚臉皮之下,雪姑娘歎道:“一口吃不成胖子,你先用最小的力量,控製它們傳遞到第二根木樁。等到成功後,再加大力氣,一步步提高標準。”


    話說到這份上,卓沐風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這家夥一把將琥鉑神劍插在地上,朝蘇棧雪走去,張開雙手:“蘇大姐,你果然是我的福星,來,讓我們來一次純潔的擁抱吧!”


    砰!


    卓沐風大叫一聲,倒飛砸在十米外的大樹上,又摔落在地。他捂著肚子,而身後那顆大樹,卻哢嚓幾聲斷成了十幾截。


    雪姑娘一言不發地往外走去。


    卓沐風站了起來,追上去大喊道:“我烤了幾條魚,蘇大姐一起吃吧?”等他跑出樹林,早沒了雪姑娘的身影。


    無可奈何地一笑,卓少俠隻得失望而歸。得到了蘇棧雪的提示後,他找到了竅門,接下來便是日夜不休的苦練。


    這廝的毅力還是值得肯定的,全身心投入之下,儼然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太陽東升西落,海麵上潮起潮伏,但旋渦和迷霧之中的無憂島,卻一如既往的平靜。就在這無人打擾的平靜中,卓沐風日複一日地練習著同一個動作,不知疲倦,不知厭煩。


    隨著日子的推移,他施加的力道越來越大,劍身拍擊在第一根木樁上,隱隱能察覺到第二根木樁在輕顫。


    轉眼便是三個月。


    這期間,雪姑娘每隔幾天會來看一次,在卓沐風毫不見外地央求下,時不時會給出一些建議,以至於卓沐風的進步飛快,大大超出了他自己的預料。


    他感覺到,自己已進入最後一個階段,邁過去便能掌握大成的卷風暴,隻不過這個階段,要比之前所有的階段都難。


    甚至已經不是通過苦練就能達成的,而需要靈光一閃的領悟。這種領悟,每個人都不同,所以蘇棧雪都無法給出具體的建議。


    “你在幹什麽?”


    島岸邊,雪姑娘見卓沐風正在砍伐樹木,斬成了長短相同的一截截,並用一些藤條將這些樹木綁在一起,不由好奇問道。


    卓沐風嘻嘻笑道:“做木排,我要憑自己的力量,穿過迷霧和旋渦,興許對我領悟卷風暴有用。”


    雪姑娘盯了他半晌,說道:“沒有人指點,你是不可能闖過旋渦的。”


    “不試試怎麽知道。”卓沐風臉上在笑,但明顯不服氣。


    雪姑娘冷冷地來了一句:“上次的教訓還沒吃夠嗎?明知會累得跟死狗一樣,又何必去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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