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深深,寬有十丈左右,透過火把可以發現,四周的石壁均經過了精細的打磨,十分光滑平整。


    道路筆直通暢,從石門穿過後,大約三十丈外,便是一片泛著蒸騰黑霧,一眼仿佛望不到邊的毒水潭。


    嘩嘩聲吸引了卓沐風的視線,朝左右看去,兩片粘稠的水澤簾幕,正從兩邊石壁上方的縫隙中流淌而出,匯入毒水潭中。但毒水潭的高度始終不變,可知潭底必有通道,與之形成了有效循環。


    有人朝毒水潭扔出一顆石子,撲通一聲,石子並沒有沉沒,反而就在毒水潭表麵,嗤嗤化成了白煙,前後不過一息時間。


    “天毒神水,號稱世間最毒的水,哪怕是普通兵刃,一旦被其沾上,也隻有被腐蝕的下場。不過它最可怕的一點,還在於能腐蝕武者的內力。”


    巫冠廷的聲音在卓沐風耳邊響起,明顯是提醒他小心為上。卓沐風朝四周看看,發現不僅是巫冠廷,在場的各派大佬,無不是麵色凝重。


    倒是嶽超等人,掃過卓沐風的目光中帶著一股冷意,解輝更是毫不掩飾他的怨毒之色。


    卓沐風不以為意,視線越過潭水上方的黑霧,無法看清對岸,但他已從巫冠廷口中知道潭水足有百丈,說道“義父,以輕功橫渡的同時,可否讓岸邊的人及時扔出借力物,以你的功力,隻需幾次便可抵達對岸。”


    百丈距離,沒有人能一口氣橫渡,這已經超越了武者的極限,強如天星榜高手,也必須借力三到四次。


    巫冠廷搖搖頭“我懂你的意思,但是不行。因為當距離過遠時,岸邊拋物的人很難把握時機,而且也沒辦法及時將借力物扔到橫渡者腳下。”


    卓沐風思忖了片刻,以巫冠廷的輕功,一口氣橫渡二十五丈不是問題,換言之他想渡潭,至少換氣三次。


    而到了第三次時,他距離岸邊最少也有七十五丈,借力物也必須有一定的麵積,重量肯定不輕,這樣算起來,想在巫冠廷下落時送到相應的位置,確實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縱然是幾個人合力,也很難掐準時間和距離,而在這種情況下,誰敢去冒險,萬一有個閃失怎麽辦?


    卓沐風仰起頭,高舉手臂,火把卻隻能照亮附近數米的虛空,頭頂幽黑一片,隱匿在一片莫測神秘之中,讓人不敢輕忽大意。


    見狀,身後的於天賜特別解釋道“我等曾借助人形階梯,派高手衝上去過,但還未靠近,頭頂便射下了密密麻麻的滲毒鐵箭,人不能著力的情況下,根本別想利用洞頂石壁。”


    卓沐風聽說過此事,據說各派還死了不少高手,一番觀察後,他的視線最終還是落在左右流水的石壁上。


    由於天毒神水會腐蝕內力,所以將之震開的辦法也行不通,說道“隻需破壞這裏的循環結構,便能借助牆體穿過。”


    三江盟眾人都沒說話,這是一個好主意,問題是,怎麽破壞?傻子都知道關鍵肯定在毒水潭底,可天下間誰能抵擋天毒神水的毒性,怕是剛下去就送命了。


    卓沐風目光閃爍不定。他擁有百毒不侵之體,其實頗想試試看,不過他還是聰明地壓製了這股衝動。


    暴露百毒不侵之體,將會給他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怕是到時候巫冠廷都罩不住。另外,他也不敢隨意拿自己的身體去試,萬一失敗了,可不是開玩笑的。


    難怪各派商量了那麽多天,始終沒有任何進展,饒是卓沐風看見了現場的情況,一時間也感到無能為力。


    不過卓沐風還是小看了巫冠廷,隻見這位義父找到了三巨頭,與之耳語片刻。


    陶白白麵露驚詫,立刻叫來了其餘各派魁首,眾人商議了好一陣子後,不少人望著巫冠廷的眼神都透著驚異。


    見巫冠廷返回,其他人沒敢開口,卓沐風卻無這個顧慮,立刻問道“義父,莫非你有什麽辦法了?”


    巫冠廷笑道“算不上辦法,說起來一文不值。為父觀察過,左右兩壁的天毒神水由於數量少,腐蝕性較低,一般的兵刃能夠堅持一刻鍾時間。


    所以為父建議,各派合力打造一件可拆解的梯台,以兩邊石壁為支點,不斷往外傳接,隻需在一刻鍾內鋪到足夠的深度,便可運用輕功橫渡而過。”


    卓沐風稍微細想,立刻眼睛大亮,拍了個馬屁“義父果然心思縝密,孩兒萬萬不及也。”


    巫冠廷說得謙虛,可既然是笨辦法,為何其他人就想不到?隻要能克服困難的辦法,便是好辦法。


    巫冠廷笑了笑,人都愛聽好話,尤其從足智多謀的卓沐風口中說出,更令這位三江盟之主空前滿足。


    各派急於深入,覺得巫冠廷的辦法可行度甚高,就連黑夜山莊,聖海幫等四派都沒有故意作對。眾人當即返回地麵,按照商量好的規製,立刻讓手下發動力量打造。


    這時候就顯出門派的好處來,若是換成一位獨行俠,縱有絕世武功和好點子,沒有手下人辦事,一樣是白搭。


    那些駐紮在周圍的江湖散修便是如此,隻能眼睜睜看著各派行動,一些聰明人已經發現了端倪,不禁目露異彩。


    僅僅兩天功夫,各派各自製作了至少二十片木質梯麵。


    每一片都有十丈長,三丈寬,以竹木打造,兩邊寬輔以長長的鐵片尖刺。而在邊長的一側,又綁上了一連排的鐵鉤和可嵌凹槽,看形製就知道,這正是組裝的關鍵,可以將這些木質梯麵連接到一起。


    各派好手立即行動起來,各自拖著幾片木質梯麵下了石階,後方是各派大佬。


    來到毒水潭邊,眾人合力,將一片木質梯麵的方向調轉過來,其長度恰好與潭水寬度相合。


    隨著陶家長老一聲令下,各派高手齊齊運功。


    噗的一聲,左側的天毒神水濺起點點水花,就見木質梯麵一端的鐵製尖刺已經戳入了石壁,在天毒神水的衝刷下,發出嗤嗤的聲響。


    尖刺的數量並非越多越好,還要兼顧到如何連接竹木,以及眾人可利用的最大程度。如今的數目是演練過許多次後調整的結果。


    沒有任何工夫可容耽擱,站在梯麵另一端的長老們,連忙一掌輕推,藏在竹木後方的鐵製尖刺,又戳入了右側石壁。


    瞬息之間,長有三丈的木質梯麵,就淩空橫亙在了毒水潭上方。


    為了控製重量,這次各派皆挑出了一位長老級高手,紛紛跳上梯麵,下方自有人遞上第二片梯麵。然後由他們依樣畫葫蘆,再度將第二片梯麵插入兩邊石壁。


    兩片梯麵的結合處,鐵鉤與凹槽相嵌,立刻緊密地連接到了一起。


    二十一位高手全神貫注,動作極快,他們事前就演練過,但在巨大的壓力下,還是很快冒出了汗水。


    而岸邊的人,則緊張地盯著兩側被天毒神水不斷衝刷的鐵刺,一旦發現鐵刺快支撐不住,便會立刻出聲提醒。


    卓沐風有幸觀瞻,和其他人一樣,一顆心也提了起來,一眨不眨地看著梯麵上動作迅速的高手們。


    粗重的呼吸聲,混合著火把燃燒聲,鐵刺穿擊聲,不住響徹在安靜的地下。


    突然砰的一聲!


    卻是第一片木質梯麵的鐵刺被腐蝕一空,受力下墜,又被前方第二片梯麵的鐵鉤嵌住,以至於變成半傾斜狀態。


    之後是第二片木質梯麵,第三片,第四片……它們前後搭建的時間差不大,下墜的速率當然也很快。


    好在此時,各派長老已經搭建到了第二十六麵,等於延伸出了七十八丈遠。


    後方的一批高手再不猶豫,皆合抱著新的木質梯麵,縱身而起,通過還未下墜的梯麵,兩次借力後,順利落在最遠的梯麵上,然後又一個縱躍,終於順利來到了對岸。


    見狀,那些正在搭建梯麵的高手同樣躍起,來到了對岸。


    不久之後,一陣落水聲響起,二十六片梯麵失去了最後的支撐,連續被潭水腐蝕,化成了白煙。


    雖然場麵驚悚,但毫無疑問,巫冠廷的辦法成功了。各派高手皆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對岸的高手開始小心翼翼探索後方,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去而複返,又以相同的辦法,橫渡返回。


    “怎麽樣?”眾人立刻詢問。


    “後方是一些岔路,但最終都會回到原點,無路可走。”探路的高手們一臉疑惑地答道。


    眾人麵麵相覷,不過既然沒危險,當即命人重做木質梯麵,之後巫冠廷等各派魁首親自去到了對岸。


    果如探路者所說,前方是許多岔路形成的彎道,但不管走哪一條,最終都會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之後的半個月裏,各派一無所得。為了群策群力,加上並無危險,很多人都得到了門派允許,進入一探,卓沐風也不例外。


    他比很多人都要敏感,雖然沒有發現,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具體是哪裏又說不上來。


    好奇心和好勝心驅使下,之後他每天必至,那股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重。直到有一天,他抬起頭,驀然發現了光滑石壁上的幾根刻痕,這是他憑著腦中記憶,勾勒的迷宮路線圖。


    卓沐風終於明白不對勁的感覺來自何處。


    上次線條的高度在他鼻端位置,而這次,突然躥到了他的頭頂,天,整個迷宮在下沉?!


    合該這家夥倒黴,他正想將這個發現告訴巫冠廷,腳下的地麵劇烈震顫起來,裂縫四分五裂,陡然蔓延。


    身在迷宮的各派高手驚慌成一片。


    岸邊的人立刻開始搭建木質梯麵,一些距離較近的人驚險脫離,掠回對岸。


    但在深處的人則遭了秧,隻聞轟隆一聲,迷宮地麵徹底崩裂,一股颶風席卷而來,許多人尖叫著被卷入,無力反抗。


    以巫冠廷的功力,完全有機會衝出去。但他覷見了後方的颶風,鼓起全力一把將提著的卓沐風扔了出去,自己卻因此失去了應變的機會,很快被颶風帶走。


    “義父!”


    保持著前衝的姿勢,卓沐風驀然回頭,望著消失無蹤的颶風,隻覺得體內熱血奔湧,鼻間發酸。


    這廝不僅沒有逃跑,反而掉頭追了下去,亦不幸被颶風包圍,刹那消失在迷宮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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