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處充滿詩情畫意的小院內,怎會出現如此奇怪的事情?


    奇異的波動並沒有強大的殺傷力,一次次漫過卓沐風身體時,仿佛溫柔的手,連他的龍吟氣內力在最初的躁動之後,都莫名蟄伏下來。


    更多的疑惑出現在卓沐風腦中,使他生出了強烈的好奇心,想要走入小徑,滿足獵奇的心理。


    可他也知道,江湖中奇人異事甚多,別到時候整出一個絕世高手來,萬一人家對自己做什麽,豈不是完蛋?


    小命隻有一條,人生的大好時光還未享受,且行且珍惜。


    卓沐風轉過身想走,可雙腳邁了幾步後,又忍不住停了下來,回頭看看桃花林深處的搖曳燈火,炊煙慢慢停了,波動依舊持續擴散,絲毫沒有傷人意。


    “如此微弱的攻擊,根本奈何不了我,就進去遠遠地看一眼,發現不對,立刻逃出來就是。”


    想了又想,好奇終究戰勝了理智,主要也是波動太弱了,讓卓沐風有足夠的理由說服自己。


    他踮著腳尖,貓著腰,鬼鬼祟祟地沿著小徑往裏走,龍吟氣運轉到了極限,以隨時應對突發情況。


    越往裏走,桃花清雅的香氣越濃鬱,使人心曠神怡,月光似乎也隨著小徑綿長的婉轉曲折而愈發朦朧,落下滿地的夢輝。


    幾個拐彎之後,掩於桃林之後的燈火變得清晰,原來是一處占地不大的籬笆小院。


    籬笆表麵爬滿了青色藤草和喇叭花,能看出裏麵共有三間簡易的竹屋,呈倒翻的‘凹’字型排布,小院的竹門半遮半掩,依稀露出了浮著青瓢的水塘一角。


    那股奇異的波動,正是從小院內傳出的。


    這如夢似幻的場景沒有讓卓沐風迷失,他有些心驚地發現,隨著距離的變化,波動卻始終如一!


    這可不是什麽人都能辦到的,至少卓沐風自己就遠遠辦不到,他意識到,自己好像錯估了小院內的人。


    但來都來了,不看個究竟又實在不甘心,便大著膽子,借著桃林的掩護,豎起耳朵傾聽。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聲音從中傳出,還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帶著微微沙啞,有種別樣的韻味。


    “師姐,你還真是賊心不死,多年前害我不淺,如今我已徹底認輸,隱居於此,你還是不肯放過我,非要置我於死地!”


    說話的女子含怒而發,可奇怪的是,僅有一絲聲音湧入卓沐風耳中。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也不認識你,是你先向我動手的。”


    另一道聲音響起,帶著甜甜的嬌憨,讓人的心也跟著軟下來,難以生出殺氣。


    可先前的女子似乎更憤怒了,連聲冷笑道:“師姐啊師姐,都過去那麽多年了,你還是一點都沒變,在人前永遠裝出一副無辜可憐的樣子,難怪師傅和師兄都被你騙得團團轉。”


    嬌憨的聲音再起,顯得有些慌亂:“姑娘,我真的不認識你。”


    咚!


    小院內爆發出一陣沉悶如敲鍾的聲音。


    幾乎是在同時,卓沐風駭然發現,院內的無形虛空就像是被吹脹的氣球,驟然鼓起不規則的形狀,遠遠看去,仿佛放大了無數倍的透明氣泡。


    陰寒得讓人如墜幽冥地獄般的氣息,頭一次以海嘯狂瀾之勢擴散向四麵八方。


    籬笆當場凍成一片,結出了白霜,藤草與喇叭花變成了冰雕,又在氣勁的影響下轟然碎成冰渣點點。


    與籬笆相隔數丈的卓沐風,此時想逃都來不及了。


    因為這股陰寒氣息之強大,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還未臨近,已令他渾身冰涼,肌肉僵硬,難以動彈。


    如此可怕的氣機,他隻在鄭年,孟九霄等人身上感受過,不,甚至比鄭年等人還要可怕,讓他沒有一點抵抗之力。


    卓沐風腸子都悔青了,好端端的,自己好奇個什麽勁,不知道好奇心害死貓嗎,現在好了,恐怕死在這裏都沒人收屍!


    就在他萬般絕望的關頭,忽見小院之中,爆發出第二股氣勁,不似前一股般陰寒攝人,反而如春風過堂,潤物無聲,竟在眨眼之間,囊括了前一股陰寒氣息。


    兩股氣息碰撞,沒有想象中的驚天動地,竟像是白雪遇驕陽,無聲無息之中,同時化成輕風微蕩,一股微弱恒一的波動,再度滌蕩著卓沐風的身心。


    卓沐風明白了,敢情先前他在桃花林外感受到的氣息,就是小院內的兩名女子交手形成的。


    確切來說,貌似是聲音甜美的女子更勝一線,以奇異內力化解了前一位女子的殺招。


    “哈哈哈,春江潮水蕩狂波,師傅永遠是那麽偏心,連這一招都教給你了。你這個心狠手辣的賤人,我與你誓不兩立!”


    微帶沙啞的聲音有些歇斯底裏,話音剛落,就見一個又一個巨大的透明氣泡炸開,整個籬笆小院都從深秋進入了數九寒冬,霜雪積厚,屋簷冰柱倒垂,空氣中不斷墜落冰粒。


    院外的卓沐風快凍瘋了,龍吟氣內力完全被壓製,四肢覆上白霜,眼看要成為冰雕,又是那股春風潤物般的內力湧來。


    霜雪解凍,冰柱化水,氣溫乍高乍低,導致整個籬笆小院都籠罩了一層濃鬱的水霧,縹緲不散,好似仙境。


    一股格外溫暖的力量,包裹住卓沐風的身體,驅散他的寒意,雖然手腳仍有些發麻,但已能運轉內力行動。


    耳邊傳來兩道先後不一的悶哼聲,蒙蒙水霧朝上空升起,漸漸消散無蹤,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噗噗噗。


    隻是這一次,四周的籬笆居然直接碎成了一塊塊,也徹底暴露了小院內部的場景。


    那是兩個盤坐的女人,一黑一白,彼此相距三丈。


    黑衣服女子神情冷漠,眼眸冰涼而鋒利,黑衣裹緊,隻暴露了一雙欺霜賽雪的手,渾身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可仍不失為一位萬裏挑一的大美人。


    就是發型太古怪,額前黑發中分,上麵套著一個黑色金屬頭飾,兩邊各有一根細條纏著合於腦後,乍一看像是一根倒放的三角褲,頂部還綁著一根絲帶,在腦後微微飄拂。


    這造型,簡直讓卓沐風無力吐槽。


    再看對麵的白衣女子,霍!卓沐風眼前大亮。


    此女看起來二十五六歲上下,白皙的皮膚細嫩得能掐出水來,兩眉修長,杏眼柔如秋水,瓊鼻挺直小巧,下綴一張微微翹起的中紅色菱唇。


    她的五官,絕對不如巫媛媛一般完美,但卻恰到好處,鑲嵌在一張顴骨高低適中的鵝蛋臉上,黑發隨意用絲帶束在腦後,實在說不出的清新秀麗,淡雅脫俗。


    此時她正無措地看著對麵的黑衣女子,表情驚慌而迷茫,天然就激發出了男子的保護欲。


    幾乎不用聽二人的聲音,卓沐風就能判斷出她們到底誰是誰。


    籬笆圍牆消失,不止卓沐風看見了二女,二女同樣也發現了卓沐風。


    黑衣女子眼中飛快掠過一抹冷色,白衣女子則以甜美嬌憨的聲音急急喚道:“公子,你快些走。”


    卓沐風是想走的,可等視線落在二女身上,發覺她們雙掌相推,且同時氣息紊亂時,立刻意識到,二女正在以內力對拚。


    須知這種對拚方式極度凶險,除非是一方取勝,否則誰都不敢貿然撤回內力,外力亦不得幹擾,稍稍碰觸,便可能讓二人大受影響。


    想到剛才保護自己的那股溫柔內力,卓沐風不禁看向白衣女子:“姑娘,先前是你救了我嗎?你早就發現我了?”


    白衣女子沒有作答。


    實際上,若非她察覺到有人,並刻意分出一股內力保護卓沐風,恐怕也不會被黑衣女子拖入最凶險的內力比拚。


    不過她生性善良恬靜,自然不會把這種事說出來。


    白衣女子刹那的表情變化,沒有瞞過卓沐風的眼睛,臉色一肅,當即拱手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白衣女子道:“你快些走吧。”


    卓沐風搖頭:“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姑娘救了我,我又豈能坐視姑娘危險而一走了之。”


    黑衣女子一聽這話,頓時生出了危機感,冷漠臉龐頓時綻開一抹笑容,竟如冰湖解凍,百花綻放,該死的美麗,讓卓沐風的心髒都跳了跳。


    黑衣女子幽幽道:“公子,我美嗎?”


    她的眼眸不知何時變成了淡藍色,透著邪異,白衣女子見狀叫道:“公子,不要看她的眼睛!”


    但為時已晚,卓沐風的神魂都被牢牢攝住了,整個人變得木然呆立,聽到黑衣女子的話,乖乖道:“美。”


    黑衣女子不屑一笑,像是早料到了這個答案,瞟了不安的白衣女子一眼,忽然問道:“和賤人哪個美?”


    卓沐風沉默了片刻:“賤人是誰?”


    黑衣女子冷哼:“賤人就是我對麵的白衣女人。”


    卓沐風:“那你比賤人還不如。”


    黑衣女子聽到這話,先是一呆,而後臉上浮現出了恐怖至極的殺意,眯起眼睛,令整個小院的溫度都低了不少。


    白衣女子急道:“公子不要亂說。”


    黑衣女子看了看對麵的白衣女子,一見對方臉上聖母般的溫柔表情,不知想起什麽,恨意比之前還要深刻。


    又瞟向卓沐風,忽然冷笑道:“小子,你既然喜歡這個賤人,我不妨成全你如何,隻要你按我說的做,今晚她就是你的人了。


    這個賤人在二十年前,可是江湖中最有名的美人之一,無數高手求之而不得,今次便宜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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