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妖氣過處,水波不由的一震。


    而在敖睺方才待著的那片水域中,一個拳頭大的血團則是慢慢凝結了出來——


    敖睺方才吐出的那一口血。


    身與魂相關聯,方才的這一口血是魂傷損及肉身,吐出的也不是廢血,而是體內精煉過的純粹龍血。


    此刻用來卻是再合適不過了。


    刷!


    敖睺單手又是一引。


    在妖氣牽引下,這朵血花自然便飄向了他的手心。


    敖睺單手攬著覆海,將她靠在石壁上,騰出手來,用右手握住了覆海的左手,撩開薄群,一截雪白晶瑩的皓腕的現在了眼前。


    妖氣微微的一吐。


    這白玉般無暇的手腕上,旋便多出了一道傷口,血管被割開了,但卻沒有一絲的血液流出來。


    果然。


    血已經流幹了麽,竟然連肉軀的防禦都弱的幾近於無了,敖睺估計,此刻便是一個陽神境界的妖怪,都可以輕易的破開覆海肉軀的防線。


    現在顯然不是亂想的時候,念頭隻在腦子裏閃了一下,隨便消失了,敖睺凝神,將左手湊近,妖氣禦使,輕輕的一送,凝在掌心的那朵血花頓時便被拉長了,呈現出細絲一樣的狀態,鑽進了傷口之中。


    “呼!”


    敖睺吐出一口氣,至此,他能做的便都做完了。


    接下來,便隻有等待了。


    ……


    龍血入體,行遍周天。


    一炷香之後,覆海的麵色慢慢的紅潤了起來,敖睺又伸出一隻手,放在了覆海的脖頸,脈搏果然也漸漸的變得有力了起來。


    救回來了!


    見此,敖睺微放下了心來。


    他收回手。


    ……


    又一會……


    ……


    “嚶……”


    先是一聲輕哼。


    緊接著,那覆蓋住眼睛的長長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慢慢的睜開了眼。


    覆海醒了過來。


    “醒了?”


    耳畔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她微微一愣,轉頭便看見了敖睺。


    “這血……”


    身體裏那一絲血液還在流淌著,覆海微一感應,便大致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心裏隱隱有了猜了。


    “我的!”


    敖睺道。


    至於這血是他傷重之後吐出來的,此時自然是提也不會提的。


    “你……”


    覆海遲疑著開口,她微微眯起眼睛,看了敖睺一眼。


    “不用道謝,舉手之勞的事情,”敖睺道,“力所能及,我自然不會眼看著你死掉。”


    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他確實是救了這女妖,本來能有八十分的事情,自然是沒必要因為說話太強過於死硬打成不及格。


    覆海默然。


    “恐怕不止是如此吧,更重要一點,是因為我還很有價值,對吧?”片刻之後,覆海嘴角勾起,輕輕笑了一下,她看著敖睺,繼續道,“放心,不管怎麽說,你也總算是救了我,如果僥幸我們能活下去,等離開這裏之後,我會付給你滿意的報酬。”


    這女妖果然很討人厭。


    敖睺的眼睛也是一眯。他心裏知道,是自己將黑鯉交給她獻祭的事情,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


    這並不奇怪。


    智慧生物通常都是矛盾的。


    有些事情他們自己做得,但當別人做的時候,落在眼中,卻會覺得分外的看不慣。


    對己對人,兩套標準。


    而至於那件事情……


    雖然已經過去了好幾日了,但在修行和療傷的間隙,敖睺依然還會在有時候,忍不的想,如果再來一次的話,他還會那樣做麽?


    十幾次的思忖。


    但每一次得出的結論,都讓他惶恐——


    會!


    曾經的人性,徹底的丟失了?那,便是靈魂還一樣……


    我還是我麽?


    敖睺又想了許久,細細的回憶,從開始到最終,然後,他終於開悟想明白了。


    還是!


    當時初見之時,那黑鯉便對他滿懷殺意,兩妖原本就是敵人,後來,是他占了上風,壓榨了黑鯉的所有,隻對他許了一個口頭的沒有絲毫約束力的諾言。


    然後,便是毀諾……


    而這也是敖睺一直耿耿於懷的地方。


    毀諾!


    可是當時那種情況他還能怎麽辦,若沒有有效的約束,他會相信覆海?該怎麽淌過那進退維穀的情景?


    用自己的命去賭?


    可是明明用一個原本仇敵的命,就可以規避這風險了啊!


    雖然代價是違背一個諾言……


    如果是在之前的那個世界,他還會這麽做麽?


    或許……也會吧。


    甚至都不需要如此重的誘惑,再輕許多的利益都足夠引誘了。


    比如金錢。


    隻要反悔,對一個仇敵許下的承諾,立刻就可以獲得巨利。


    例如這樣的誘惑。


    對於絕大多數的人來說,沒麵對的時候,口裏說著的自然都是高尚,但當真的有朝一日,這樣的誘惑擺在麵前,輪到抉擇的時候。


    能夠堅持的又會剩多少?


    便是在前世,敖睺也隻是普通人。


    因為普通,所以在麵對小道童的時候,他一開始並不下手,甚至還逗弄的饒有興致,但一旦當後者做出了他以為的“出賣”。


    立刻,便下殺手了!


    對黑鯉也是一樣……


    隻不過,這一回沒了轉圜,更加的直接了而已。


    直接了,便難以接受了。


    不可否認,真的高尚還是有的。


    但對於絕大多數的智慧生命來說,活著,最終極目的都隻是為了利己。若想讓他們舍棄自己,除非用來交換的東西,是在他看來比自己都還要重要的。


    而在這個世界,對敖睺而言,這樣重要的,能夠讓他寧願丟掉性命也不惜要保護的,或許就隻有……


    ……


    微微的,敖睺偏頭看了一下朝南的方向,眼神閃了一下……


    ……


    “好了,走吧。”


    見敖睺不言,覆海的眼神又閃了下,道。


    “你自己可以?”


    敖睺回過頭來,重又看向了覆海,臉色的淡淡。雖說後者的話也算是領了情,但落在耳中,他自然不會覺得很痛快。


    覆海低頭。


    隨著她的清醒,手腕上的,那一道被敖睺切開的傷痕,已漸漸開始了愈合,感受了一下體內那隻恢複了一絲絲的法力。


    她搖了搖頭。


    “不行,”覆海道,眼角的餘光在手腕的傷口上一瞥,像是頓了頓,她又補充看一句,“你來背我!”


    靠!


    什麽時候,這女妖精這麽奔放了!


    敖睺聽著,暗地裏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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