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撲麵而來的氣流越來越大了,吹得火焰向後倒成一條細線,本就不亮的光芒更加微弱了。


    “我說,薩。”踱光被風吹得眯起眼,“你到過這裏嗎?”


    “不,我進來感覺到風之後,就轉身離開了。”薩回道。


    踱光又驚又懼。“怎麽說,你不知道裏麵會有什麽危險嘍?你這不坑我們嘛?”


    “我們都是自願的,不是麽?”薩說道,“我有告訴過你可能會有危險的,你當初不是拍著胸脯說自己什麽都不怕嗎?”


    踱光被說得垂頭喪氣。“好吧。”


    白曉不發一語,側頭看向洞壁上的血液。這些幹涸到幾乎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血跡一條條地抹向前方,一些斑點形血跡星星點點地分布著,看上去就像是一條長長的怪異壁畫。


    他專注地看著眼前的“壁畫”,隻覺得自己的注意力不自覺地被血跡吸引。某種無形無色的東西似乎要從他的身體裏鑽出,慢慢地滑向血跡。


    他伸出手,摩挲著洞壁上的血跡,那無形無跡的生命跟隨著他的手,漸漸接觸血跡。


    恍惚間,在圓形血跡中,似乎有一雙眸子亮了起來。淺藍色的虹膜如同亙古不變的寒冰,黝黑的瞳孔直直地望向白曉。


    這雙眼睛……


    突然,白曉驚覺。那難以名狀的東西又重新退回他的身體裏。


    那是……我的意識?


    他看看自己的手,上麵沾上了一些褐色血跡。他用力地把血跡擦去。已經幹枯的血跡就像一小片脫落的油漆,化為碎屑落到了地上。與此同時,一聲鳴叫在他腦海中炸開。


    那聲音,如同萬馬奔騰的馬蹄聲和嘶鳴聲,又像豎琴那咚咚的似流水聲,其間又夾雜著瘋子的囈語,結尾像是一聲悠悠的歎息,尾音上挑,顯得無奈而不甘。


    是萬聲獸?白曉蹙眉,看了看前麵的兩人,他們渾然不覺,應該是什麽也沒聽到。


    它已經幹涸不知多少年的血跡,竟仍有這樣的威力,實在是讓他心有餘悸。


    “你們看。”


    這時,薩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風愈來愈大,“呼啦”一聲撲來。


    洞穴忽的開闊起來,洞頂帶來的壓抑感覺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空曠感。強烈的風“忽”地吹過後,突然停息下來。


    三人走進空曠的空間中。


    麵對眼前的景象,踱光驚歎一聲:“寒冬在上!這個——”


    森白的脊椎骨從眼前一直延伸到黑暗裏,一對對肋骨整齊地排列著,一半已經陷入了泥土裏。隻剩下白骨的四肢依舊連在身體的骨架上,無力地垂落到地上。一個巨大的頭顱側躺在地上,正對著三人,下頜骨微張,露出同樣白森森的牙齒。從眼眶能夠看見地上的褐色泥土,沒有了眼珠,卻似乎依舊直勾勾地盯著麵前的闖入者。


    整具骨架散發著微微的白光,照亮了這個巨大的洞穴。腳下出現了厚厚的泥土層,褐色而荒涼,沒有一絲生機。


    “這個……是萬聲獸嗎?”踱光仰望著眼前巨大的骨架。


    “不知道。”薩搖搖頭,“我可沒進來過,沒想到這裏麵竟然別有洞天。”


    白曉伸手,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碰觸了一下眼前的頭骨。


    摸上去的感覺像是微微有些粗糙的金屬,一樣的寒冷。


    他沒有感覺到任何古怪的現象,但之前那個叫聲和血跡從腦海中一閃而過。一種古怪的感覺從心底升起。


    “我們繼續走吧。”白曉說著,走在了最前頭。


    “好。”薩回頭看看踱光,“快跟上。”


    “天哪,這麽壯觀的景象我都沒法記錄下來,真是太可惜了!”踱光感歎著,隨即趕緊跟上,“你們說接下來還能看到什麽?”


    他興奮的聲音在巨大的洞穴中回蕩著。巨大的骸骨靜靜地躺在泥土中,其龐大的身軀襯得三人更加渺小。它凹陷的眼眶中似乎散發著幽幽白光,似乎注視著三人慢慢前進。


    他們走進了骨架,在肋骨之間穿行。白色的長條狀肋骨像是一根根巨柱,向上延伸、彎曲,成為穹頂的梁架。行走在其間,還能看見骨頭散發的微微白光,襯得骨架如同活物,仿佛下一秒就會精神抖擻地站起來。


    這裏最讓白曉感覺不安的,就是看不到任何活物,即使是隻有他能看到的那些奇異生物,在這裏也失去了蹤跡。這種一片空白的場景是他從未看到過的,即使在那個夢境的初始——在虛構的凜冬森林裏,也有鬱鬱蔥蔥的樹木,而這裏隻有泥土和骨架。


    連一絲風也沒有,隻有似乎是永無止境的泥土地、岩石洞頂和森白骨頭,這突然讓他回想起夢的結尾,那片荒涼的黃土地。


    “你在作甚麽?”


    莉莉的聲音似乎又在耳邊響起,輕輕的,就像是在說悄悄話。


    白曉猛地回頭,隻見到薩和踱光兩人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你為什麽突然回頭,嚇死我了。”踱光奇怪地問道。


    “白曉,你……看到了什麽嗎?”薩此時的臉色有些凝重,見到白曉回頭,緊張地問道。


    白曉搖搖頭。“無事。”


    他回過頭,感覺事情變得不太好了。


    這隻是他的幻覺,還是萬聲獸對他的影響,亦或是那個夢……那個巫術仍在奏效?


    白曉沒有再去注意周圍的場景,小心翼翼地盡量收束自己的感知,低頭向前走著。


    其他兩人也沒有再交談。


    時間一點點流逝,他們就這樣保持著安靜的氣氛,走過了這一具巨大的骨架。


    眼前出現了兩個洞口。骨架長長的尾巴延伸進其中一個。


    “選哪個?”薩輕聲問道。


    白曉搖搖頭。


    氣氛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


    “嗨呀,你們想什麽呢?”踱光簡單粗暴地提議道,“反正也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就隨便選一個好了。”


    說著,他已經自顧自向尾骨伸進去的那個岔路走去。


    白曉和薩對視一眼,兩人的表情都有些嚴肅。


    這個時候分頭行動誰知道會發生什麽,所以他們跟著踱光進了岔路。


    依舊無風,所以火把的火焰能夠安穩地燃燒。


    岔路的空間依舊是比較空曠的,黑灰色的岩石組成了唯一的景色。這裏安靜到荒涼,除了岩石一無所有。當然,還有三個人類。


    骨架隻有尾尖的一小部分伸進這條道,所以在失去了白光之後,隻有火把能夠提供照明,橙色的火光似乎沒有白光明亮,映得四周有些逼仄。


    “踏——踏——踏。”


    三人的腳步聲隻持續了一小會兒就停了下來。因為前方又出現了岔路。在直直的道路盡頭,有三個黑黢黢的洞口。


    “哈!正好一人一個!”大概是氣氛比較凝重,踱光的聲音也低了下來。


    白曉和薩自然不會聽從他的玩笑。他們用筆和刀在路上和洞口做好標記,選擇了中間的路走了進去。


    然而好景不長,仿佛之前的選擇是一個導火索,許許多多的岔路出現了。他們不得不在每一個岔路口花費時間,思考該走那一條道。


    走了不知多久,白曉停下,不安地蹙眉道:“或許我們不應該再繼續深入了,這裏太錯綜複雜了。”


    “是呀,要不我們回去吧?”踱光也從剛開始的興奮勁變成了無精打采,“反正看到了這麽大的骨架,也值了。”


    薩卻發表了不同的想法。


    “我們繼續走吧。”她說道,語氣中有些不容置喙的意思。


    “為什麽?你帶我們來這裏,到底有什麽意圖?”白曉還是認為深入可能會有危險,他可不想為了好奇心失去自己的生命,便直接把話挑明了說。


    “我?”薩輕笑,“沒錯,我來這裏的確有我的私心。但難道你對這裏一點都不好奇嗎?我知道你是一個十分謹慎的人,既然願意來這種地方,就代表著萬聲獸的確很吸引你不是嗎?”


    “我……”


    白曉還想說什麽,但卻被薩打斷:“你是一個謹慎而理智的人,這點固然很好。但你不覺得你有些過於謹慎了麽?能走到這裏,你對這兒的興趣想必是很大的,所以為什麽要放棄呢?僅僅因為幾個岔路,就離開,難道不是很不值嗎?”


    “如果你要追逐你渴求的東西,就必須大膽一點。很多時候,我們需要一次賭博。”


    白曉愣住了,薩說罷,就繼續向前走去。


    需要……賭博麽?自己太過於謹慎了麽?


    白曉站在原地思索著。踱光看著兩人,一臉不知所措。


    “走吧。”


    不知是對踱光還是自己說著,他跟隨薩走進一個洞口。


    或許薩的話有些偏激,但的確有些道理。之前萬聲獸的血跡似乎對自己的意識有影響,所以為了發掘自己特殊天賦的秘密,他需要一次賭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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