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本應該梁上君子活動的好時機。


    因為風吹草動,可以擾亂人的視線,掩蓋其快速移動的身影,而風聲混淆人們的聽覺,更能掩蓋他們不小心弄出的細微聲響。


    可是,神偷雲乘風卻對今夜厭惡至極,甚至心裏連聲咒罵。


    搖曳的樹影使他總是懷疑有人埋伏在草叢中,正突然向他發起突襲。飄飛的樹葉和掉落的鬆子,讓他的精神高度集中,生怕有暗器襲來。


    此時他全身冷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雲乘風內心充滿了恐懼。


    暴風雨來臨的寂靜讓他身心疲憊,他預感到江湖因他偷寶已掀起風波,他已經成為了眾矢欲中之的,群雄所逐之鹿。


    等待這他的將是各種陷阱和埋伏。。。很多很多他無法想象的危險醞釀著。


    此時的他就像行走在薄冰上,稍有不慎,就將萬劫不複。


    就如昨天早晨在四樹鎮被陷桃花仙陣中,被花蜜桃用攝魂大法控製住,連施放救命神針的機會都沒有,要不是陰差陽錯的衝出個窮小子,驚擾了花蜜桃,現在恐怕已經是死得不能在死了。


    但今後是否還有昨天那樣的陰差陽錯呢?這樣的幾率實在是太小了,也不想奢望於此。


    回想起來,當初自己幹得幹淨利落,不做痕跡,而偏偏妖斧流沙就認定是神偷的絕活。晦氣,真是人怕出名豬怕壯!,更糟的是與桃花穀一戰,自己的行蹤暴露無遺,此時不知有多少覬覦寶物者在尋找他,奈何?


    上天,無路!


    下地,無門!


    想到此處,雲乘風想到那窮小子說的舍寶消災,呸!冒九死一生從大內盜來的寶物,豈能隨意讓人,那不是空忙活了一場麽,真是豈有此理!


    哎,麋鹿被逐,機會如何?逃至深山或可幸免,現在隻能藏匿深山老林,或可逃過此劫。待數年風波平息,再出山不遲。


    雲乘風主意已定,專挑偏僻小道直奔武當山而去,淡淡的月光下,雲乘風的身形如一陣風,輕靈迅捷,轉眼間晃過數道山梁。


    天剛剛亮,他已來到武當山下。


    經管雲乘風輕功卓絕,但一夜之間奔行了數百裏,現在也是精疲力盡。


    山林邊,幾家農舍正冒著炊煙,這引起了雲乘風的食欲。他快步奔近農舍,一隻小黃狗叫了起來,並從柴火堆中跑了出來攔住了他的去路。


    叫聲驚動了主人,煙氣熏得黃中發黑的房門打開,走出了一個老農,粗衣草鞋,腰背已駝,皮膚黝黑,滿臉皺紋,一口黃牙缺了好幾顆,胡須和頭發黑白混雜,渾濁的眼睛盯著雲乘風,頗為驚疑的問道:“客人從何處來,有啥子事?”


    雲乘風掏出一定十兩的紋銀遞給了老者。


    “昨晚走迷了擼,在山裏轉了一夜,現在又饑又渴,想喝酒吃飯,請老人家行個方便!”


    老農道:“好說,隻是山野粗食,怕慢待了客人。”


    “隨便,能吃飽就行,我實在是餓得走不動了!”雲乘風無奈道。


    老農遲疑道:“就算我把圈中的那頭肥豬,雞圈的八隻雞,五隻鴨都殺了,也不值十兩銀子,而我又沒錢找補給你,這可如何是好?”


    雲乘風笑道:“那你就到酒店去給我買二十斤好酒,如還有剩餘就當賞給你。”


    老農立即招待雲乘風進屋洗臉喝茶,然後找了個土窯燒製的瓦壇,背著背簍,出門而去。


    此去三裏,有一小鎮,鎮口有家酒鋪,所賣的酒頗為酒鬼們稱道,時間一久,酒鋪就有了名氣,人們都到這裏來買酒,而小鎮其他的酒鋪因生意慘淡先後關門大吉。如今,此酒鋪所釀美酒供不應求。


    老農去到酒鋪時,沽酒的人已排成長隊。


    半個時辰後,老農排到櫃台前,買酒夥計笑嘻嘻的說:“葉老丈,你老可是不好這杯中之物啊,三年五載也難得光顧本店,今兒背個大壇子打酒,是娶媳婦還是嫁女兒啊?”


    老農從貼身處取出那十兩銀子遞給夥計,笑罵道:“你這小子真會胡扯,你明知我隻有一子,且早已成家,孫子雖已十七,但尚未訂親,正準備打聽你家妹子是否待聘呢?”


    夥計是生意人,且熟人之間開歡笑是常有的事,也不尷尬,笑問道:“葉老,那你買這麽多就幹啥子?”


    老人抱過酒壇,裝入背簍,道:“剛才家中來了個外鄉人,說是迷路了在山中瞎轉了一夜,又餓又累,要我做飯給他吃,還要準備這酒,剛才給你的銀子就是那客人的。”


    夥計道:“葉老,一共五錢銀子,補給你九兩五,請收好,把賬記清了,客人問起有個交代。”


    老農得意道:“你小子真精細,不過這買酒的賬不需要報了,客人說了剩下的都賞給我了。”


    夥計羨慕道:“嗬!你老可是走了偏財運了,想是老天爺故意讓財神迷路,瞎撞到你那裏給你送元寶來了。”


    老農正要答話,另一打酒的漢子接話道:“葉老啊,我可要提醒你哦,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您老今個得遇外財,也不一定是好事,這年頭不太平,最好少招惹來路不明的人,謹防遇到歹人哇!”


    老者呆了一呆,喃喃自語道:“我家一貧如洗,害怕什麽強盜,不過你這麽一說,我到是想起那位客人一身打扮確實像是武林中人。”


    剛才那打酒漢子問道:“請葉老說來聽聽,到底是這麽樣的打扮?”


    其實,老人打了酒,就該回去,不該在閑聊。但許多老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毛病,那就是話多。


    話多並不是壞毛病,也並不很槽糕。


    但此時此刻,老農的話多就出了大毛病,槽得不能在槽糕。


    因為酒鋪的對麵就是本鎮最好的客棧,名曰春秋客棧。客棧二樓的臨街陽台上站著一位早起後還未進餐,正在賞景觀光的住客,老農前麵和夥計的談話他都聽到了,但他並未在意這等閑聊。而老農後麵說了的話,確實每字入耳,使他驚喜萬分。


    老農將客人的裝束描繪給打酒的漢子。


    “青衣青褲,腿纏白繩,背上背著個像人手臂的鐵東西,客人的頭發禿了,耳朵少了一隻,但眼神亮極了。”


    打酒的眾人聽到後,自然是胡亂猜測一番,眾說紛紜,不了了之。


    但春秋客棧陽台那位卻是心裏透亮。


    老農哼著小調往回走,二十斤酒對一個常年勞作的人來說並不重,一點也不影響他計算十兩銀子除去酒錢和飯錢後能剩下多少。


    可惜的是,餘下的銀兩無論多少,他都無福消受的。


    他突然感覺到一陣很冷的風吹來,特別的涼,涼得無法忍受,緊接著就是無邊的黑暗。


    永遠的黑暗。


    五個精裝的男子飛快地將老漢的屍體搬進樹林,其中一人掏出一個小瓷瓶,將裏麵的藥水塗抹在老農的臉上,片刻功夫,他就從老農的臉上摘下一張完好無損的人皮,他又掏出與膚色一般的藥膏在臉上塗抹,套上人皮,赫然就變成了老農的模樣。另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把老農的衣服脫光,穿在了假扮者的身上。


    假扮者道:“王五,立即飛報莊主,請莊主前來接應,我們四人這就去擊殺神偷,奪取二寶。”


    神偷也有個毛病,就是他也話多。


    僅管他還不算老,但話多的人絕非盡是老年人,無論年紀大小,都可能有這個毛病,隻不過老年比較普片,但女人更甚。


    當然雲乘風在行竊時是不會犯這個毛病的,甚至是絕對不會發出任何聲音。但有時有例外,在偷別人東西的時候,往往會和被偷的人有說有笑。


    昨夜急奔了數百裏,他還有閑心和正在給他做飯的老農婦說話,這說明他絕對不是餓得走不動路了,要是他知道即將發生的事,他逃得會比兔子還快。


    閑聊中,他了解了這家人是在這裏地地道道生活了幾十年的普通人,家裏既沒有特別的人,也沒有特別的事,一切都顯示出山民的貧困、愚魯、木訥、率直。


    神偷對武當山的地形、氣候都做了了解的詢問,老婦也盡其所知而轉告。


    此時,飯已做好,雲乘風不在閑聊,端起碗,操起竹筷,狼吞虎咽。他本是一個吃遍天下的美食家,但此時他隻覺得這老婦所煮的飯菜更香更爽,一隻清燉雞比他吃過的一百零八種烹飪的雞感覺都美味。


    美中不足的是沒有酒。


    正感覺遺憾的時候,酒香就飄進了他的鼻子,神偷笑了。


    老農樂哈哈的抱著大酒壇來到了桌邊,雲乘風未等酒壇放穩,就抓起桌子上的空碗,扒開壇蓋,舀出一碗酒,用鼻子嗅了嗅,用舌頭沾了點酒,讚到好酒,一仰頭,將整碗酒倒入口中,流向咽喉。


    奇怪的是酒從他的頸窩流了出來,並未流進肚子裏


    因為的他的食管已在他一仰頭喝酒的一瞬間斷了,氣管和血管都斷了。


    他的頸窩有個寸長的傷口,直通後頸。酒和血從後頸往外崩流。


    神偷看著眼前的老農,始終沒明白是怎麽回事。


    良久,神偷手上的酒碗才掉到地上打碎,他的屍體僵直的倒了下去。


    一劍穿喉。


    一劍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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